「對不起。」


    「唔……」


    放學後照入美術教室的斜陽已經拖到走廊。


    「對於學長的心意,我很高興,真的。」


    「啊,沒關係,嗯。」


    受暈紅光芒照耀的那襲金黃色秀發,雖純屬與生俱來,但現在看來,卻也仿佛象征著她本身的強烈主張。


    「不過,我目前的心思全放在下次展覽會上麵,所以……」


    「也……也對啦~~!畢竟那關係到你能不能連續兩年得獎嘛。抱歉,在這麽重要的時期,我還……」


    「不會的,學長你別這麽說……我真的覺得很抱歉。」


    因為我明白。


    區區的學生美術展覽會,根本不可能將這家……不可能將她逼得焦頭爛額。


    管他是文化祭、美術展覽會、還是印刷廠送印的截稿日期,隻要對完成的畫作不滿意,她都有膽不遵守截止期限。


    「那……那你先將回答保留下來好了!」


    「咦……?」


    「等展覽會結束,我希望你能再考慮一次看看,怎麽樣?」


    「…………」


    「是不是……不行呢?」


    「…………」


    「澤……澤村?」


    而且,我也明白。


    在目前這段沉默中,她的心裏,正盈現無比憤怒的情緒。


    「唔……你在啊?」


    「對啦。」


    放學後照進美術教室的斜陽,已經像這樣拖到走廊。


    結果在最後,當那個不要命又不長眼的學長轟轟烈烈地被當成空氣,灰心地垂著肩膀離開教室後,已經過了五分鍾。


    這段期間,她沒有去安慰受到打擊的年長男性,還若無其事地將畫具俐落地收拾完畢,並且匆匆將準備室上鎖,手腳迅速地準備好回家,然後就哼著歌從美術教室晃出來了。


    「所以,你看見了?」


    「哎,碰巧。」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在看?」


    「從『澤村,我有事要告訴你。是無論如何都非說不可的重要事情』。那部分開始。」


    「哎呀~~您的金口宣稱偶然,沒想到卻是從頭到尾蒞臨觀摩,這般雅興真讓人不敢領教~~」


    「喂,總覺得你的恭敬用語意味不明喔。」


    古怪用詞冒出的同時,金色發束也翩然地……應該說是使勁地擺動著。


    馬尾紮在兩側,離心力自然不同凡響。


    「所以呢,你找我幹嘛?有事的話麻煩請長話短說。哎呀,真遺憾,時間到。那麽就下次見囉。」


    「你自己說說看零點五秒以內是能談什麽,慢著,我光吐槽就過了零點五秒啦!」


    「你想說的,我昨天就全部聽過了。我想說的,昨天就全部講完了。這樣子還有什麽好談的?」


    沒錯,所謂「今天」,就是「昨天」的未來……


    在那段企畫(序章)報告轟轟烈烈地被打回票的隔天。


    「不,聽完你們兩個的意見,之後我又將企畫書修訂過了啦。簡單扼要地說,這一次的重點在於……」


    「『我想說的,昨天就全部講完了。』這我已經說過了吧?」


    「喔喔……」


    金色發束伴隨著離心力掃來,「不留餘地」指的似乎就是這麽回事。


    是說那終於掃到我的臉頰了,感覺又痛又癢。


    「根本來說,要是有個自己什麽都辦不到的無能廢物在網路上自稱總監就想募集團隊成員,一問之下卻又腦包得把無酬接案講得好像理所當然,到最後不隻是遊手好閑地什麽都製作不出來,等發現我是女的還糾纏不休地想約出去見麵……告訴你,我最討厭的就是那種人。」


    「台詞這麽長又具體過頭,聽起來隻像個人經驗談耶?」


    難道這家夥以前碰過不少狀況……?


    「你讓我想起令人反感的往事,所以我要回去了。我會回去睡一覺然後全部忘掉。」


    她果然遭遇過什麽……


    「那麽,下周見。」


    「啊,你等一下。」


    「什麽啦,已經沒什麽好說……」


    「之前推廣的那部作品出完了,我就帶來學校了。你拿去在周末轉換心情如何?」


    「……掰。」


    也不知道這家夥有沒有把我最後說的話聽進心裏……


    她最後免不了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後便身段筆直地沿著走廊正中央離開了。


    「……掰啦。」


    澤村·史賓瑟·英梨梨。


    結果美術社好手兼學校公認魅力第一的假麵具公主,今天仍芳心不悅。


    ※  ※  ※


    「好啦,在滿載夢想及希望的星期五周末,各位打算怎麽度過呢?」


    「比集合時間晚到還用那副語氣,我覺得不對吧?」


    當我抵達約好要見麵的視聽教室時,加藤已經效率迅速地鎖上門,正準備將鑰匙帶回辦公室歸還。


    「哎呀~~抱歉抱歉,當我要離開教室時,強悍的班長就喊著:『站住,今天輪到你掃地~~!』然後就追過來把我攔住了。」


    「先不管那個,我已經把門鎖好了,今天的社團活動就這樣結束,可不可以?」


    「……對不起,是我遲到不好。」


    對於有點花心又好色但本質不讓人討厭的美少女遊戲男主角式問候,加藤隨口應付掉了。


    不過,話說回來,麵對隻不過晚到十分鍾,就想把主角擱下自己回去的反式美少女遊戲人物,也許我的應對方式是不太妥當。


    『啊,可是所有成員好不容易像這樣到齊了,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聊一下社團以後的運作方式?」


    「雖然『所有成員』聽起來有點詭辯的味道……不過也對啦,那要順路到之前一起去的那家店嗎?」


    「嗯,那樣不錯。再說去同一間店,也能節省背景圖片的張數。」


    「……雖然我不懂你的意思,那我們走吧。」


    「啊,我順便去置物櫃那裏一趟。」


    「那麽,就先到教室囉。」


    於是,加藤仿佛理所當然地對我的邀約表示ok,然後稀鬆平常地在走廊上踏著貌似愉快的腳步。


    盡管認識以後隻過了一個星期,但從旁人眼光看來,我想我們之間的關係大概培養得挺順利的。


    先是分到同一個班級,慢慢地開始變得有話說,再一起成立社團,兩個人就這麽習以為常地共度每一天……


    「所以呢,關於社團往後的運作方式,你想到什麽了?其他成員有沒有著落?」


    「……好啦,在粉碎夢想及希望一籌莫展的星期五周末,各位打算怎麽度過呢?」


    「我覺得,目前你隻用了一招來募集成員耶?」


    「隻要想到有句話叫『知一得百』,要將一招當一百招來用,倒也未嚐不可。」


    「你在字麵上解釋得好像有道理,可是根本牛頭不對馬嘴吧?」


    然後,她就會和我一起克服眼前的困……看來是不會。


    盡管認識後差不多過了一個星期,從社團內部看來,我想我們之間的關係大概正逐漸固定於朋友定位。


    「唉,總之隻能鍥而不舍地多說服一陣子囉。」


    「咦,你還沒放棄讓澤村同學和霞之丘學姊加入嗎?」


    「嗯,再說我從一開始就不認為,光一天就能讓她們說ok。」


    昨天那段企畫介紹,無論用多偏袒自己的角度來看待,結果都算慘不忍睹。


    畢竟當時我遭遇到的是否定、臭罵、質疑、同情的四重折磨。


    高聳得令人眼花的阻礙,擋在我們兩個眼前。


    「反正不管怎麽做,不先將那兩個人拉進來社團,什麽都無法著手嘛~~」


    「問題就在那啊,安藝。」


    「問題就在哪啊,加藤?」


    「門檻根本從一開始就太高了啦。」


    「可是,光兩個人又製作不了遊戲。」


    呃,雖然也有獨力製作同人遊戲的人存在,不過那至少得是個通曉寫劇本、繪製原畫、以及編寫程式碼的人,就算人力再多,對劇本、原畫、程式碼都不懂的我們兩個,當然不符合那項條件。


    ……這項企畫果然是有勇無謀嗎?


    「不過就算這樣,為什麽你最先找的會是那兩個人呢?」


    「有哪裏奇怪嗎?要論實力的話……」


    「追根究柢,那兩個人領域完全不同啊。」


    「領域?」


    「你想嘛,澤村同學是美術社的高手,霞之丘學姊是全年級第一名的模範生。」


    「……喔,你是指那個意思啊。」


    我懂了,隻要換個角度看,原來她們兩個也可以被評為那樣……


    「要說的話,她們一個確實很會畫畫,另一個應該也寫得出好文章。但是就算如此,像她們那種和你屬於不同層麵的名人,哪有可能來參加這種禦宅族類型的社團啊。」


    「呃,她們的確是名人沒有錯……」


    看來在我和加藤之間,對那兩個人的認知有相當嚴重的落差。


    呃,假如不了解她們的「本性」,會那樣想確實是不證自明的道理。


    ……真的有夠惡質耶,那兩個家夥。


    「更讓人覺得奇怪的是,你首先都找女孩子,感覺實在是……」


    「…………」


    抵達教室前的走廊後,我就刻意擋著加藤的視線,偷偷地打開置物櫃。


    「安藝你果然有那種毛病,呃……就那個嘛,美少女遊戲腦?」


    「…………」


    緊接著,當我確認過今天早上收在置物櫃,重量超出一公斤的業界相關產品都消失得幹幹淨淨以後——


    「該怎麽說呢?你是不是太常把二次元中的理想帶到現實了?」


    「欸,加藤。」


    「啊,我說得有點太過火了嗎?對不……」


    「明天,你要不要來我家?」


    「……咦?」


    我邀了加藤到「劇情回憶中常會出現於背景的那個地方(我的房間)」。


    ※  ※  ※


    於是,星期六。


    「讓你久等了~~」


    「……嗨。」


    加藤晚了三分鍾左右到集合地點,不過還是依約出現了。


    「還好今天放晴耶~~天氣預報說得有點曖昧,我本來還在擔心呢。」


    「也對啦。」


    麵對我昨天提出的唐突又頗具深意的邀約,加藤將手湊在臉頰大約幾秒鍾,露出思索的舉動。


    可是,她立刻露出稀~~鬆平常的自在表情,回答:「嗯,好啊~~」就跑過來了。


    這對我來說……不對,即使對我以外的人來說,也算程度相當的壯舉。


    認識一個星期就把女性朋友帶回家裏,根本不是禦宅族會有的行為。


    盡管照一般來想,這肯定會演變成插旗的重要場麵……


    「哦~~原來安藝你家在這附近啊,我偶爾會經過喔。」


    「我知道。」


    「這樣啊?對喔,說來這裏就是我帽子飛走的地方耶。」


    「……唉。」


    你現在才注意到?


    我明明特地指定了這種附近連公車站牌都沒有的地方見麵。


    「總覺得你很困的樣子耶?因為看深夜動畫嗎?」


    「還好啦。看完以後,我沒有睡就去送報了。回到家以後才稍微睡了會兒。」


    「安藝,從外表真的看不出你這麽勤快耶。雖然你努力的目的有點偏離其他人就是了。」


    「…………」


    然後你就把送報的話題直接帶過了。


    當時我的腳踏車上也載著一大堆報紙喔。


    「感覺你看起來真的很累耶?」


    「嗯……剛剛,忽然才覺得累的。」


    「沒事吧?要不然我今天先回家好了?」


    「不,沒關係。別提我了,你那套衣服。」


    「啊,這個嗎?這是我上個禮拜整套買下來的。天氣變暖了不少,我在想是不是該換春裝了。」


    「是喔……」


    針織開襟衫和褲子,都選了淺淺的暖色係來搭配。


    的確,我覺得這也是符合春天情調的裝扮。


    跟我這種人出來玩,還一如普通地打扮過才來,同樣該給她高分。


    可是……


    「會不會不合適?」


    「不會,很適合你啦。輕巧靈活,還不錯不是嗎?」


    「謝囉。就是說啊,活動起來滿方便的,這套衣服我很中意喔。」


    「這樣啊……那太好了。」


    這樣啊,原來那套白色洋裝是冬裝。


    呃,我知道連衣服也要求並不太合理。


    可是該怎麽說呢?讓彼此留下些許淡淡的回憶也可以啊……


    話說,她也不用在這麽短的對話裏連折三支旗吧……


    「……你真的不要緊吧?」


    「夠了,差不多該走囉,到我家。」


    「啊,好的,那我打擾了~~」


    「還要走十分鍾才到。首先要爬這條坡道。」


    「咦~~安藝你家在坡道上麵啊。要走這條路上去很累耶~~」


    真的再也沒有人比這個女的更不懂得挑動禦宅族的心了!


    總覺得,我培養出自信了。


    今天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對加藤亂來的自信。


    「唔,雖然很亂,你隨便找地方坐吧。」


    「再說一次打擾囉~~……唔哇,真是典範級禦宅族房間耶。」


    「是啊,我也想盡快成為典範級人物。」


    「即使一副自然地說出那種話也不會讓人覺得呃心,大概就是安藝你作人成功的部分吧。」


    「是啊,我也想多累積人望,獲得讓角色推出抱枕商品的本錢。」


    「……抱歉,剛才那樣就有點惡心了。」


    算了,雖然我多少也有料到……


    加藤惠即使進了我的房間,態度依然一如往常。


    既沒有緊張得說著:「啊,這個房間好熱喔~~」然後態度做作地打開窗戶;也沒有誤打誤撞地坐到床上,結果連忙說著:「對……對不起!」而立刻站起來;更沒有說著:「讓我搜搜看你藏了什麽好貨色~~?」一麵在房間找起成人漫畫或av,她完全沒有那種舉止。


    唔,最後那個例子不對。


    「好了,總之來玩美少女遊戲打發時間吧。不要緊,這個房間裏沒有成人遊戲。」


    「『總之』和『不要緊』是怎麽來的,我聽得一頭霧水耶。」


    所以,我也能保持往常本色,完全和找禦宅族朋友來家裏玩的時候一樣。


    玩遊戲要跑完一名女主角的劇情;看動畫要放完一部作品的所有集數,這就是回家的條件。


    沒錯,來我家玩就是這麽回事……


    『今天玩得很愉快,下次再約我喔。』


    『那麽,我們回去吧。』


    「所以說,你要募集成員可以啊。即使是我也明白,製作遊戲需要許多人力嘛。」


    「製作pc美少女遊戲倒不一定是那樣,商業作品中,也有小公司是靠著兩三名人力將遊戲做出來的。」


    「不過有句話叫適才適用啊,光照你的喜好挑成員也怪怪的吧……」


    「那我反過來問你,你覺得找哪種家夥才合適?」


    「這個嘛,比如體型龐大、在冬天也會流汗、絕對不解開頭巾、稱呼別人習慣加個『大人』、而且還用『嚏喔』或『唔呼』之類聽不懂意思的語尾……」


    「呃,我敬謝不敏。話說你覺得那樣好嗎?」


    「咦~~我也討厭,可是沒辦法吧?而且基本上,聽說安藝你們那個行業就是靠那種人構成的喔。」


    「我搞不太懂你是狠心還溫柔。」


    『今天真的好愉快~~絕對要再約我喔,說好了喔。』


    『那麽,我們一起回去吧。』


    「不過,首先最重要的應該是有沒有拚勁吧?」


    「必要的是拚勁和能力。而且如果要選一邊的話,後者才重要。聚集一群烏合之眾又能做得了什麽?」


    「就算你這麽說……」


    「倒不如說,長相、性格、和性別都無關緊要。我用那種標準所選的成員隻有你而已。」


    「可是你沒用那種標準所選出來的人,和用那種標準所選擇的我一比,都比在那種標準裏顯得更優勢,這樣我覺得有問題耶。」


    「你真的對調情的台詞都沒有反應耶。」


    「不管那個,這款遊戲的畫風感覺有點舊呢。」


    「因為這實質上就是老遊戲,它算是古典名作。」


    『今天好累喔。』


    『那麽,我要回家囉。再見。』


    「可是,她們兩個對於禦宅族領域都是外行人,我覺得還是太勉強了吧……」


    「你從哪時候開始認為她們是外行人的?」


    「咦?什麽意思?」


    「……你的刻板印象很深耶,加藤。」


    「哪……哪有。」


    「剛才你按的選項錯了喔。」


    「咦,什麽時候變成在聊遊戲了?」


    「你選的禮物其實會讓好感度倒扣1。」


    「咦~~!對女生隻要送個飾品,就不會出差錯了不是嗎?」


    「你要節製那種自貶女性價值的發言。」


    「誰叫她是遊戲裏的女角色,所以我才那樣想嘛。」


    「…………」


    「安藝?」


    「好了,我們暫時中斷遊戲,進入休息&說教時間吧。」


    「歇一下也就罷了,為什麽要說教?」


    「加藤,你不懂美少女遊戲裏的女主角。她們既不是單純的符號,也不是按對選項就肯定會作出相同回應的裝置。她們非得是有血有肉,而且比現實女性更具魅力的人類才可以!好歹你也是接下來要成為美少女遊戲女主角的人,連這種基本的事都不懂要怎麽辦?」


    「……至少先倒杯茶在開始好不好。」


    『你看,這樣就不會冷了吧?』


    『哇,好棒……是白色聖誕耶。』


    「安藝,你麵對任何人都不會退縮這點是你的長處,但我覺得還是或多或少看一下對象比較好耶。」


    「…………」


    「再怎麽說,都不應該找澤村同學啦。你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吧?」


    「…………」


    「安藝?」


    「啊,抱歉,我的心跑進熒幕裏麵了。」


    「……啊,是喔。」


    「所以,你剛才說什麽?」


    「我是說澤村同舉啦。二年g班的澤村英梨梨。」


    「是澤村·史賓瑟·英梨梨。她暫且還留著英國姓氏。」


    「她是美術社的高手喔。去年一入學,馬上就在市裏的美術展覽會入選,成為全校的話題,你知道嗎?」


    「按那家夥的實力來想,在市內規模入選是理所當然的吧。」


    「唔?而且她家是有錢人,聽說爸爸還是外交官喔。」


    「對啊,她父親來自英國,也確實是外交宮,可是大概和你想像的形象完全不同。」


    「唔??可是她都不會將那些引以為傲,又對任何人都很親切,最重要的是,她的外表本身就那麽搶眼,不隻在同學間受歡迎,連在學長間也超有人氣。聽了傳言而特地跑去她班上見識的新生,據說到現在還絡繹不絕耶。」


    「就是啊,她從考進高中以後真的隱藏得很完美。」


    「唔???我問你喔,安藝?」


    「欸,加藤。」


    「咦,什麽事?」


    「提到你現在玩的這款遊戲,裏麵有各種女主角對吧。」


    「為什麽忽然說這些?」


    「文組類型、理組類型、藝術類型、運動類型、回家社……變化相當豐富對吧。」


    「唔……呃,確實有很多角色。」


    「在這當中,有攻略起來簡單的女主角,也有相當困難的女主角。」


    「對呀,掌握到她們和主角各項數值的關聯性以前,費了好多工夫。」


    「可是呢,唯有一點是可以斷言的……」


    「呃,那一點是什麽?」


    「那就是……遊戲裏任何女生都可以攻略。」


    「咦?咦咦?」


    「像那個青梅竹馬,還有那個當經理的女生,還有美術社的那個女生都可以!」


    「要說的話,澤村同學確實也是美術杜啦……」


    「不隻這樣,連原本以為惹人嫌的男性朋友,都是可以攻略的女生!就連三年期間裏光是從走廊撞上來的那個女生也可以攻略!」


    「聊得那麽遠,是不是已經偏離你想講的事情了?」


    「不對,並不會!因為我想說的,就是一個人隻要擁有拚勁以及熱情,什麽事都能夠辦得到!」


    「說起來,美少女遊戲絕對會有正確選項,可是現實生活就不會那麽順利啊。」


    『如此這般地,我的高中三年時光落幕了。』


    『這三年裏,都沒有發生過什麽好事呢。』


    「…………」


    「…………」


    「……別說現實生活了,連在遊戲裏也過得不順利耶。」


    「你在第二年春天約會時按的選項,果然是個敗筆。」


    「而且還和現實中的季節莫名地吻合,感覺好討厭喔……」


    我和加藤聽著從電視熒幕傳來的哀怨男歌手嗓音,一邊則沉浸在三年高中生活奮鬥結束的餘韻裏。


    回神往外一看,映在窗口的景色不知不覺中已變得整片黑漆。


    換句話說,我們等於一連獨處了五~六小時。


    「已經這麽晚啦……那我差不多該回家了。」


    「啊……」


    說著,加藤站起身。


    第一次約女孩子到家裏獨處的重要劇情事件,對我這個高中生處男禦宅族男主角來說,算是順利得超乎本身能耐了。


    互搶或著互推遊戲手把的過程中,我們的手相觸好幾次,也熱絡地聊起攻略方式和女主角的屬性,彼此共有過一段十分珍貴的時光。


    「今天謝謝你。我玩得比想像的還要更開心呢。」


    所以,今天玩到這裏就收尾應該也夠了……


    「那我走囉。」


    「等等。」


    「咦?」


    「我說過在跑完一個人的結局前,不會讓你回去吧。」


    「所以,我已經玩到結局了啊……」


    「剛才那是bad結局。不算。」


    不,不對。


    基本上,我們一步都還沒有踏出去。


    「可是,已經快七點了喔?外麵又黑漆漆的。」


    「啊,不要緊。今天我爸媽都是深夜才會回家。」


    「那樣根本不叫不要緊吧?」


    因為這樣做對我們社團來說,是必要的。


    因為這是條不得不走的險峻道路。


    「我們約好了吧,加藤……還不要回去啦。」


    「安……安藝。」


    「拜托你!」


    所以,我默默望著加藤。


    我知道這很沒道理。


    而且我也明白這會引起太多聯想。


    即使如此,我……


    「好吧,反正我和家裏說過今天說不定會比較晚回去,多待一下也可以。」


    「還真的可以喔?」


    事到如今,我覺得天不怕地不怕地在男生家久留的加藤也滿有問題的。


    照這樣,就算拜托她和我上床,別說發脾氣了,感覺倒有一絲機會不是嗎……?


    『你有毅力!和我一起以甲子園為目標吧!』


    「那麽安藝,我們再帶回剛剛的話題。」


    「嗯?剛才是聊到什麽?」


    第二次遊戲,加藤似乎放棄第一女主角,將目標改換成藍色短發的女生了。


    「即使你說要攻略,又該怎麽做?」


    「喔,總之先加入運動社團再一直參加社團活動,她就會自己對主角心動囉。」


    「不是遊戲啦,我是問澤村同學的事。」


    「……噢!」


    看來被加藤拿來當話題的,並不是那個攻略難度和她一模一樣的遊戲女主角,而是玫略難度連藤○詩○(注:藤崎詩織,電玩遊戲《純愛手劄》裏攻略難度最高的第一女主角)都要相形失色的現實女主角才對。


    「之前她拒絕得那麽斷然,應該不願意再聽我們拜托了吧?」


    「嗯,也許對方是那麽想的沒有錯。再說我的手機也被她設成拒接號碼了。」


    「咦……?」


    而且這是她第三十六次把我設成拒按來電。


    「所以囉,我已經布局完成了。接下來隻能等而已。」


    反正她馬上就會忍受不了不方便而把拒接解除,真是學不乖的家夥。


    「隻要那家夥察覺到暗號,肯定會自己找上門來……」


    「布局?暗號?那是什麽意思?」


    「我想想看……比方說,要是對隻顧萌的蠢豬推薦一款『女主角可愛到萌死人!』的遊戲,結果那其實是『萌係可愛女主角會死掉』的致鬱類遊戲,對方肯定會發火吧?」


    「抱歉,我不太懂你說的意思。」


    「那麽……比方說,假如對劇情至上派的偏激分子推薦一款『保證催淚!』的遊戲,結果那其實是程式錯誤一大堆又無法正常運作,讓人在別種意義上玩到流眼淚的遊戲,對方自然會抓狂吧?」


    「你那樣說,根本就沒有比較好懂……」


    「好了,接下來才是正題……同樣地,假如我要了一個討厭恐怖片的家夥,把恐怖作品借給對方看,包準會惹火人的吧?」


    「正題反而最容易懂,這樣對嗎?」


    「然後呢,要是遇到那種倒楣事,總要向出借片子的家夥發個牢騷才會罷休吧?」


    「唔,我並不會耶。既然是借免費的來看,總覺得對片子的主人發脾氣也不太合情理。」


    「不可能罷休啦!禦宅族格外不會!」


    特別是提供頭一個案例的事主,我記得自己在電話中花了三小時、實際碰麵又花了六小時,費盡全心全力地把對方臭罵過一頓……


    「呃,安藝,先不論你……不對,先不論所有禦宅族領域的人,澤村同學應該不屬於你說的那種人吧……?」


    「……你這句話是認真的嗎?」


    「咦?」


    「加藤,你認識真正的英梨梨……澤村·史賓瑟·英梨梨嗎?」


    「我反倒覺得好奇耶,安藝你會不會對澤村同學熟悉過頭了?」


    麵對我煞有介事的挑釁,加藤一如往常地來了句平淡的吐槽,不過她難得戳中重點。


    「……你為什麽會那樣想?」


    「要不然你看嘛,像是本名、家庭成員狀況、過去的事跡之類的你都知道……是我想太多了嗎?」


    唉,盡管那大概和女性直覺是完全不同的層麵。


    「再跟想太多的你講一件事好了。」


    說著,我走到朝西的窗口,筆直地指向窗外。


    在那裏,從爬上坡道頂端才會到的我們家抬頭望去,有座地勢更高的山丘。


    「你說過,那家夥家裏是有錢人對吧?」


    「啊,不過那是傳言啦。」


    「那也是事實。從這裏看得見一間大房子對吧?」


    「啊啊,是那棟蓋在山丘上的豪宅嗎?那從我們學校的窗戶也看得見耶。」


    「嗯,那就是澤村家。」


    「咦?」


    「順帶一提,那裏和我家屬於相同學區。那裏的小孩和我們家的小孩,都是念坡道底下的島村小學和島村國中。」


    「……咦?」


    「不過,假如他們去申請私立學校,事情就不一樣了,可是澤村家……應該說史賓瑟伯伯在那方麵,是個不會替小孩特別作安排的人。」


    「咦?咦……?」


    所以啦,以前發生過許多事情就是了。


    「還有,現在從山丘上,有一顆光點朝這邊下來了對吧?」


    「呃……啊,真的耶。是什麽啊,腳踏車?」


    「那大概……」


    我猜,那家夥八成正氣得火冒三丈吧。


    「安……安藝,那個停下來了耶!就停在這一戶前麵!」


    「嗯,對啊。」


    真不知道是有多趕,淒厲尖銳的刹車聲回蕩了大約三秒。


    「安……安藝,有人進來了耶!進來這一戶!」


    「嗯,對啊。」


    力道猛得讓門板撞在牆上的開門聲,同樣響遍四周。


    不知道那家夥有沒有把預備鑰匙好好放回盆栽底下?


    「安……安藝,腳步聲越來越接近了耶!朝著這個房間!」


    「嗯,對啊。」


    這回換成一次跨兩階樓梯的腳步聲,急促地響遍家中。


    「安……安藝,對方好像跌倒了耶!」


    「都是那家夥硬要用衝的……」


    咚隆匡琅地摔下樓梯的浩大聲音,同樣響遍家中。


    那應該……挺痛的。


    「安……安藝,這次又變成……呃~~」


    「嗯,對了……加藤。」


    「咦?」


    「保險起見,你先趴下。」


    這次傳來的,是一階一階爬行上樓的沙沙聲響……


    簡直像……唔,就那個嘛……呃~~


    「這算什麽萌係戰鬥類動畫啦~~~~~~~~~~~~~~!」


    於是,伴隨著一陣頗像禦宅族的怒吼,有個dvd包裝盒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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