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和高貴的種族混血產下的少女,也毫無例外地和母親一樣,她繼承了母親高貴的血統。從小開始,她就可以很自然地看到萬物的『數』,並且能夠感知它們,操縱它們。聽說這正是因為她那特殊的血統。所以少女被作為『貴重的試驗樣品』被保護在新宿地下,至今一直過著幽閉的生活。


    少女一次都沒有被允許來到陸地上。


    所以,少女所知的外界,就是地下室深深的天井射進來的耀眼的光芒,僅此而已。憧憬著地麵的少女,以前經常和雙親聊地上的事。


    地上有數也數不清的人類,聽說也有名叫『動物』的其他生命體存在。太陽在廣闊的天空發出光輝,夜晚則是漫天星辰,袤無邊際的湛藍的海洋,翠綠的森林。少女每天睡夢之前,都會幻想著這些一次都沒有看過的景色。


    ——想去陸地上看看。


    ——地麵上一定會有很多開心的事。


    少女在空無一人的實驗室的一角抽泣著。


    管製室裏麵有著扇形的漆黑的桌子,像雛壇(譯注:ひな壇,有興趣的可以百度圖片一下)一樣一層一層的往上疊。天井和牆壁,各處的桌子上都擺放著放著最先進的儀器和顯示器等設備,但是它們都沒有通電,在寂靜的管製室裏的唯一的聲音,就是少女些微的啜泣聲。


    「請別哭泣,雪名」


    這是像是清澈的泉水一樣,有著清涼感的聲音。從天花板的揚聲器中聽到了這個聲音。


    發出聲音的女性,沉睡在像雛壇配置的管製室的對麵,在那個巨大的水槽中。


    在水槽的中心,她靠在放置在那兒的椅子上。水槽中有著令人炫目程度的白色的照明燈光,所以被白光照耀著的水槽的下半部分,感覺就像是被無色的水所充滿。


    在水上放置的椅子。在水上坐著的女性。這是多麽不可思議的光景啊。


    「……媽媽」


    雪名用啜泣的聲音,越過玻璃幕牆,望著母親。


    水槽之中,穿著白色實驗服的坐著的女性,是雪名的母親——拉蒂艾爾。


    較短的銀發和碧綠的雙眸,說是母親也太過年輕了。有宛如少女一般的俏麗麵龐的美麗女性。不過和美麗的外表不相稱的是那份虛無縹緲的朦朧之感。在管製室的一角哭泣著的雪名,一邊擦擦哭紅腫的眼睛,一邊靜靜地站起來。母親坐在椅子上,對雪名微笑著。


    「是和爸爸約好了吧,今天要一起玩的。但是爸爸因為工作上的原因來不了了,所以才哭的吧?」


    一聽到讓她冷靜下來的母親澄澈的聲音。


    母親坐在椅子上,口中說著抱歉的話。


    「真是對不起呢。要是有一天我能帶你到地麵上去就好了……」


    看著低下頭的母親,雪名慌張著左右搖晃腦袋。


    「不,這不是媽媽的錯。因為媽媽不能從這裏出去吧。所以請不要道歉,媽媽」


    雪名不斷開導著母親。母親因為她的話也綻開了小小的笑容。


    母親從椅子上站起來,光腳踏在水麵上。站起來的母親很瘦小,很難想象已經身為人母,感覺就像少女一樣。母親走在水麵上,緩緩朝雪名靠近。她一路走過的水麵,泛起細小的波紋。水槽壁上也有些小的水花泛起。母親將手貼在玻璃上,張開小口說到。


    「過來吧,雪名」


    聽到揚聲器傳來的母親的話,她微微點頭,朝著玻璃另一側的母親走去。隔著一塊玻璃的牆壁,母女兩人的手重合在一起。感不到任何溫度,冷冰冰的。


    慈愛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小小的手,母親問到。


    「……雪名真的長大了呢,這也是當然的呢。今年已經六歲了吧」


    「嗚!」


    「那麽,雪名今年就算是小學生了。已經是姐姐了呢」


    聽到母親的話,雪名失望地無力垂下頭,撅起嘴巴,用鬧別扭的語氣說。


    「……我不能去學校啊,我和媽媽一起要進行重要的研究。所以我會在實驗室學習的」


    雪名說完,母親很悲傷地低下眉梢,雪名慌忙改口補救。


    「沒關係的!就算交不到朋友也沒關係,我呆在爸爸媽媽的身邊就可以了!實驗室的各位對我也很好啊!所以,不會感覺到孤單的」


    雪名正在積極地鼓勵她,看到這樣的母親,硬擠出一個笑容說


    「謝謝,雪名真是很善良呢。媽媽一直都被雪名鼓勵著呢。所以,如果雪名沒有精神的話,媽媽也不會高興起來的哦」


    「誒!是這樣麽……?」


    「是這樣哦,所以,雪名想哭的話,媽媽也會變得想哭哦」


    「……」


    雪名終於將眼淚從自己的臉頰上擦幹,露出了精神飽滿的笑容。


    「我,不會再哭了哦。因為媽媽不喜歡我哭」


    「謝謝,雪名和爸爸如果打起精神的話,媽媽也會振作起來的哦」


    「嗯,雪名,很精神哦!差不多到了學數秘術的時候了,我先走了哦!」


    雪名朝母親招招手。然後背對玻璃牆對麵的母親,一鼓作氣地跑了出去。在出管製室的時候,有一次回過頭來看著母親,說到『我走了』。母親溫柔地笑笑『路上小心哦』這樣回答到。


    雪名離開了房間,在走廊上奔跑的活潑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母親再次在水槽中環顧著空無一人的管製室。然後,用誰都聽不到的聲音低語


    「……我,連摸摸你的頭都做不到,真是個過分的母親啊」


    ■■■


    從昨天夜晚開始持續的降雪停止了。


    但是天空隻是沒有下雪,還保持著昏暗的狀態。醒來的時候,從護士那兒聽說,好像傍晚過後又會開始下雪的樣子。灰暗的天空充滿冰冷的雪,這景致倒是很符合我的心境。


    聽說,我剛想要開槍自殺的前一秒,就被衝過來的警察開槍製服了。看來這事不假,被擊中的右肩還被繃帶和石膏固定住。身穿白色的住院服,打著點滴,右肩深處還有強烈疼痛,滿身瘡痍的自己就是在這種狀態下醒來的。


    說是多虧了警察將我打傷,這樣也有點奇怪。不過看來這個住院費是警視廳的人負責出了。還特地換到了一個豪華一點的單人間,雖說這個是很好的待遇,不過現在,我心中連一點暢快的心情都沒有。造成這種局麵,完全是自作自受。我選擇一動不動地用呆滯的視線望著窗外夏日異常的寒冷景色。就這樣消磨時間。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病房的門上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敲門了以後,安靜地走進來的,是一個漂亮的女性。穿著女版的黑色套裝,披著雙排扣有腰帶的短外衣。給人一種冰山美人的感覺。她抱著一小束花,朝我的床邊走來。聽到高跟鞋的聲音,女性從懷中拿出筆記本翻開。


    「我是警視廳搜查一科五係的秋月杏子」


    「……你就是製止了我的刑警嗎?」


    「是的。聽到你已經醒來,我就趕過來看望你了」


    這個叫做秋月的女刑警,毫無半點猶豫和罪惡感,馬上做出肯定的回答。秋月刑警開始將花束插到我睡床旁邊的水瓶之中。我開始詢問她。


    「你是作為誠一的代理而來的嗎?」


    「……你的哥哥這樣說了『現在的你和我相會的話一定會更加痛苦吧』。你的哥哥最近一段時間是不會來了。遺憾的是我並不是受你哥哥所托而來。隻是作為我個人來說,想和一說說話而已」


    在水瓶中插完花的秋月刑警,坐在了病床旁邊的圓形轉椅上。


    我戰戰兢兢地試著問身旁的秋月刑警


    「那個,雖然是沒什麽大礙,不過……用槍打中我,那個,責任問題……」


    秋月刑警,擅自槍擊了一般市民。這時候警察或許會被追究責任,她很可能會陷入一個非常困難的境地,但是秋月刑警隻是笑笑,斷言到


    「那隻不過是小事而已。如果我不能在那時候幫助你的話,不論我會如何,對我來說我都已經喪失了繼續進行這個工作的資格了。請別在意」


    「那個……那個……對不起」


    對語氣非常坦然果斷的秋月刑警的回答,我說話的語氣越變越弱。


    「……你聽到了我在教會的時候說過的話了?」


    「是的。雖然是有竊聽的嫌疑我感到非常抱歉,不過我聽到了整段對話」


    「那麽……你也知道我拿槍對準誠一的事了吧」


    秋月刑警沉默了,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實在是非常有大人處事風格,善於行使沉默權的人。但是如果聽到了整個對話的話,也就是說她肯定已經知道我想要殺死誠一的事了吧。


    我……總覺得有什麽放不下的事,但是感覺對秋月刑警就沒有什麽隱瞞的必要。正因為是這樣吧,麵對第一次見麵的秋月刑警,我打算告訴她我心中的所有想法。


    「……如果傷害誠一,被誠一討厭了的話,他一定不會替我背負這麽多了吧。這樣想著,我就想要傷害誠一。我已經不想再看到誠一為了我而付出太多了。但是,你能相信嗎?誠一……麵對對他舉著槍的我,依然是笑著的……」


    秋月刑警臉上沒有表現出什麽感情,隻是靜靜地聽著我說話。


    我的溢滿的感情正在拚命尋找出路,我將自己想到的話馬上說出口來。


    「那時我就明白了……我不論多麽讓誠一傷心,誠一都不會恨我,都不會不理我。我怎麽扣得下扳機啊,那可是我唯一的家人哦,我……我最喜歡誠一了……!」


    左手捂麵,低下了頭,雙眸濕潤起來,模糊了視線和周圍的景物。


    不光是視野,現在的我全身上下一定沒有一處不混亂的吧。


    稍稍注視著哭出來的我,秋月刑警終於平靜地開口了


    「如果一生都要成為他的累贅的話,還不如自己消失不見。當時,你是這麽想的吧?」


    「……」


    「對你來說,哥哥就是英雄呢」


    秋月刑警一直的嚴肅而有壓迫感的臉,現在也看到了微笑的端倪。


    「覺得自己老是被他保護,成為礙手礙腳的存在,這種感情是很痛苦的。想到自己成為誰的負擔,就會很煎熬。這種感情,我也有點能明白呢」


    秋月刑警混雜著苦笑說到,隨後,停止了微笑,回到了嚴肅的表情。


    「你真的認為,自己是哥哥的不幸,或是說,是讓哥哥變得不幸的存在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也無法否認這種想法」


    「是這樣嗎,不過,在我看來你並不是讓你哥哥不幸的存在呢」


    聽到秋月刑警的話,我抬起頭。


    秋月刑警用一臉嚴肅的表情,對著一副不可理解的表情看過來的我說到。


    「就我所得到的數據,紅帽子許諾實現願望的人,都是為了自己而許願的。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快樂,自己的夢想。不過,隻有你是例外。你的願望是希望身為家人的哥哥得到幸福。你為了他人而許願」


    秋月刑警又一次,閃現了若隱若現的微笑。


    「……」


    秋月刑警站起身子,對還是淚眼汪汪地呆然看著刑警的我,敬了一禮,做了一個平淡的告別。


    「突然來訪,打擾你這麽久真是失禮了,請安心靜養,早日康複」


    秋月刑警說出了簡短的話,轉身走出了病房。


    雖然不是很平易近人的那種類型,態度也冷冰冰的,外表看上去很嚴厲……不過不知為何有種溫柔的感覺。過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是被秋月刑警的一番話救贖了。


    臉頰上殘留的冰冷的淚珠,不知何時取回了溫度。在空無一人的病房裏,我一個人繼續哭泣著,直到重壓在我心口的罪惡感也流落出來。


    ■■■


    班會開完之後,昏沉的天空又開始降雪了。現在還仍然是夏天,但是正如天氣預報所報道的那樣,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因為一反常態的寒冷,今天早上有很多人穿上了毛衣來上學。披上圍巾戴上手套,並不是我一個人這樣,全校學生都是同樣打扮。


    透過透明的傘仰望天空,柔軟的粉雪從空中飄然而至。對這種異常天氣感到奇怪的人並不少見,放學回家的學生們,都以一副不安的神色仰望天空。在這群學生中隨波逐流的我,也是剛剛下課。我靜靜地朝校門口走去。


    在我旁邊的是帶著針織帽的同班同學,幸村弘樹,他也望向天空,說到。


    「總覺得……不論是昨天的公寓地段全毀事件,還是著異常的氣象,都有股世界末日的感覺 呢。啊,我最不想麵對的就是這種令人憂鬱的事了。真是的」


    弘樹所說的公寓地段全毀事件,是今天早上電視播報出的頭條新聞的大事件。畢竟半徑為三百米的所有公寓群,遭到了小規模的隕石的毀滅性打擊。就好像是經曆了核彈的空爆(譯注:核彈爆炸方式之一,另一種為地麵爆炸)一樣。密集排列的建築群,瞬間就被夷為平地。


    隕石落下這種事可謂是百年一遇,世間起了騷動也是正常的。但是奇妙的是,昨天被全毀的公寓地帶住著的人,沒有一個成為犧牲者。昨天,住家的人全員都不在家,隕石落下和這種奇跡般的偶然重合了,這是人為災害的可能性為零。電視台的評論員們都開始質疑這種奇跡般的偶然的發生。陰謀說、外星人說、各種毫無根據的推斷在社會上流傳。


    對於昨晚恰好在現場的我來說,這些臆測實在是有點天方夜譚了。


    不過,讓我笑不出的是,這件事的真相要比世間的這些推測來得瘋狂得多。


    這場降雪,還有隕石墜落。隻不過是一個災厄的數字造成的,這樣說誰又會相信呢?多虧了雪名自己才能從爆炸之中存活下來,恐怕他是唯一知道真相的活著的證人了吧。


    「——喂,叫你呢。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啊,誠一」


    正在沉思的我,因為弘樹的話回過神來,而弘樹則一臉狐疑的樣子看著我。


    「你,從今天早上開始就有點奇怪啊,說什麽都是文不對題。感覺好像心不在焉一樣。難道是周末時吃了什麽怪東西麽,要借給你本大爺常備的胃藥君也可以哦」


    他豎起大拇指,做作地對我拋了個媚眼。我不知不覺就苦笑出來,回答到


    「別把我說的和你一樣」


    「終於出現了像你風格的發言了。別讓我操太多心哦,誠一君」


    「好好好,感謝關心了」


    弘樹懶懶散散地,將雙手背在腦後。


    「要說到擔心的話,我也擔心羽鷺醬啊。今天沒有來學校,好像是沒有請過假呢」


    「……貌似呢」


    「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嗯?」


    弘樹將視線轉向行進的正前方,好像發現了什麽一樣。在死死盯著著校門附近弘樹的影響下,我也看向那邊。弘樹一臉興奮,鼻翼大張,吐著粗氣。(某潤:看見美女的基本表現)


    「……那是誰啊,那個超級美女,是誰的姐姐麽?」


    弘樹盯著的,是佇立在校門口的一個穿短外衣的女性。那位女性看到了我的身影,便朝著這邊揮手。


    「是來接我了啊」


    「呃?等等,那個人,是你熟人麽?」


    「算是呢……抱歉,弘樹,今天就此別過吧」


    拋下停在原地呆若木雞的弘樹不管,我走向了校門口的女性那兒。


    在漸漸走遠的我的背後,弘樹喊了一句話


    「……等一下啊,誠一」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叫住我的弘樹,他擺出一副少有的神秘的表情問


    「明天,你也會正常到校的吧」


    「嗯,這不是當然的嗎」


    「那就好,那麽,明天見了」


    弘樹走過停住腳步的我身邊,就這樣回去了。兩手插在口袋裏,縮成一團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寂寞。他也在用他的方式認真地替我擔心吧。


    也覺得什麽都不能告訴他,這一點使自己心煩意亂,我在他的背後囁嚅著


    「……我會回來的」


    ■■■


    秋月刑警的車,停在了學校附近的收費停車場裏。


    雖然她給人的感覺是冰山美人的形象,但是開的車卻是一輛地毯綠的小型汽車。在秋月刑警的敦促下,我坐進了車子的副駕駛位。


    「……您已經去過醫院了吧,愛架怎麽樣了」


    我戰戰兢兢地對正在旋轉鑰匙發動車子的秋月刑警發問。


    秋月刑警用那一成不變的冷淡態度,清晰地說


    「她是一個堅強的人。但是,她還需要一點時間」


    「……真是不好意思,因為槍擊了妹妹,您現在是在停職吧。我到底應該怎麽答謝您呢」


    秋月刑警啟動了車子的引擎。


    車子在冰冷的柏油路上靜靜行駛。


    車窗兩旁,通過的摩托車和汽車的尾氣,化成白煙向上竄著。走在主幹道上的行人都穿著冬裝,仔細想想,這種風景足以讓人忘記現在還是八月下旬這個事實。不過,這種和冬天一樣的感覺根本就揮之不去。頂著雪的綠樹與花草的間隙裏,還有蟬蛻。寒冷的景象中也確實夾雜著夏天的蹤跡。


    暖氣還沒有開好的車子內部也很冷,我和秋月刑警之間,也沒什麽話好說,一種尷尬的沉默。


    「為什麽秋月刑警會知道那個教會的所在呢」


    「……有一個舊識發短信給我通風報信了啊」


    秋月刑警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好像在斟酌回答一樣,最後這樣說到。


    「他是一個很了解和災厄數有關的事情的人。所屬於『教團』這個組織。雖然已經很久沒有和他聯係上了……但是這次是他那邊主動來聯係我,我從他那兒知道了紅帽子的所在地。最後到達的,就是那個教會啊」


    「教團……」


    這個單詞好像從雪名那裏聽說過,有點印象。


    貌似,是和災厄數敵對的組織。我側眼看著旁邊的秋月刑警,她視線一直看著車輛行進的前方,保持著這個姿勢回答我的問題。


    「關於教團,我也不是非常清楚。隻知道它是在很久以前就創辦的,為了維護這個世界秩序的秘密結社。並沒有所屬於特定的國家,其組織規模,資金來源,都無法確定。但是又和各個國家的政界、商業界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確實是個勢力極強的組織。我現在知道的隻有這麽多了」


    「……那個,好像不經意之間說了很多了不得的事情呢。秘密結社什麽的,現代社會還存在麽?」


    「我倒是能理解你這種不敢相信的態度呢。我起初也是……一開始並沒有相信的」


    秋月刑警泛起了苦笑。一個老大不小的人一臉正經地說著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我還是強迫自己相信了。


    「……嘛,也就是說告訴了秋月刑警,紅帽子的所在地的那個所屬於教團的人,我可以把他視作是我們的同伴吧」


    對於我的這個問題,秋月刑警的回答卻意外地很保守。


    「是不是這樣呢,我覺得我不能就這樣斷定他們是同伴啊。他一直都是那種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這次也一樣,我從他那裏得知的紅帽子的所在的,但是作為『交換條件』,我要無償地對他進行協力」


    「交換條件?」


    秋月刑警沒有再說什麽,也不願詳細透露那個交換條件的具體內容。我也是知道大人保持沉默意味著什麽,所以,我也不再過問。


    一看到我放棄繼續詢問,她便察覺到了我的意思,繼續說到


    「至少,有雪名同學在的話,我們和教團就不會變成完全的合作關係,這點是肯定的吧」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有雪名同學,我們就不能和他們合作呢」


    「教團不是守護人類文明和和平的組織。教團守護的是,遍布這個世界的『數』的秩序。對他們來說,災厄數就是擾亂秩序的存在,是『應該被埋葬的數字』,聽說是這樣」


    「原來如此,他們敵視的對象是災厄數的話……也就是說,教團不光會敵視紅帽子,雪名同學也會變得和他們敵對起來啊」


    「對,和我們不同,雪名同學時刻都有生命危險,是『最重要殺害目標』呢。不過現在沒有能夠殺死她的辦法,貿然出手實在是下下策呢」


    「因為沒有殺死她的方法,就不會白費功夫殺過來麽……」


    總覺得有什麽在意的事情,我決定先把這份違和感置之不理。


    就像是要阻擋汽車的行進一樣,雪粉紛紛降到了車前窗上,在雪中,前方是汽車的長龍,一開始是還在猜測是不是堵車,不過好像有警官們在對每一輛車一一盤查。周圍也都設置了攝像頭。好像在仔細檢查是不是有什麽形跡可疑的車輛。


    「……因為槍支彈藥的流出,現在的警戒等級已經上升到『反恐』級別了哦。這是檢問,因為要仔細查每一輛車,所以遲早會堵個水泄不通吧」


    刮雨刷左右擺動,分開了車窗上的積雪。秋月刑警很不耐煩地抱怨到。


    「從昨天一直下到現在的這個雪,推遲了電車的運行時間。除了一部分首都高速和幹線高速外,都因為積雪的影響停止運營。紅帽子搞出來的這場雪,確實將首都的交通弄癱瘓了。這一切都如他所想……包括警察,還有我,都被他利用了」


    我在意到了秋月刑警的口氣


    「那個……秋月刑警覺得這下場雪是有什麽目的的麽?」


    「……至今為止紅帽子引起的所有的事件都是有某個目的的,光是下雪這件事沒有目的的話,你不覺得奇怪嗎」


    她說得很在理,正如秋月刑警所說,那個怪人引起的事件,不可能是心血來潮,全都是有計劃的。比如說,隕石墜落的事件。公寓的居住者,剛好在事發當時都沒有在場,這是為了防止無關的人被卷入犧牲,而做的很周到的考慮。所以這樣想的話,說下這場雪有什麽陰謀存在,也不足為奇。


    可是,我所在意的是,秋月刑警的口氣,好像已經知道了他的目一樣。


    恐怕這個正是……和教團的所謂交換條件有關吧。


    和秋月刑警說完,我再次將視線轉向旁邊的車窗,看向窗外沉默了。用手撐著臉頰,坐在副駕駛席上看著原來在前方的車一輛輛地消失在左後方。


    有想都想不完的事,畢竟這一連串的事件,疑點太多了。目的不明的降雪。被紅帽子傷害,變得極度自責的妹妹。還有——不老不死的同班同學。


    「……你在想雪名同學的事情嗎?」


    突然被看破了心事,我保持著撐手的姿勢,又回頭看向秋月刑警。


    她的視線還是毫無偏離地盯著正前方,我和她並沒有對上視線,不過我還是問出口了


    「秋月刑警,知道雪名的事嗎?」


    「……這說來話長了」


    秋月刑警望著前方的眼睛眯了起來


    「冴上君知道『尖端科學機構』這個團體嗎?」


    「名字倒是聽說過呢,好像是東京內戰之前還存在著的國營研究設施吧」


    「沒錯,尖端科學機構在國內擁有數個巨大的研究設施,是國內最大規模的科學研究機關。內戰的時候,關東地區的設施被破壞,現在也被封鎖起來了」


    秋雨刑警小小地歎了一口氣,繼續說


    「從前,在尖端科學機構裏有一名科學家。他原來在量子物理學領域是頂尖的專家,是被稱為第二個愛因斯坦的絕無僅有的天才。被日本政府高薪聘請了以後,就擔任了尖端科學機構的專屬研究所所長。在五年前因為內戰死亡之前的這段時間,做出了一個能夠讓人類的文明水平有巨大飛躍的了不起的發現」


    我大概猜到了這個了不得的發現的正體。


    「……『數』的發現,是麽?」


    「對。雖然我知道的也不詳細,不過……說得專業一點,就是超弦理論中存在的一種特殊的一維弦(譯注:有興趣自己百度吧,所以說我不喜歡物理啊)。『數』能夠轉化成各種能源。並且『數』隨著這個宇宙的不斷膨脹,也會不斷的增加。也就是說,他的研究實際上是發現了能夠產生巨大能量的『取之不盡的源泉』」


    「那個人就是雪名的……」


    「沒錯,就是羽鷺宗司,雪名同學的父親」


    隨著秋月刑警話題的推進,我中途就有了這樣的預感,自己的父親是一個現在已經不複存在的研究設施的科學家。


    秋月刑警從短外衣的口袋裏,取出香煙,靈巧地用單手打火。然後將車窗打開,讓煙排出車廂。秋月刑警繼續著


    「羽鷺宗司發現了『數』。但是發現之後便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畢竟要將『數』作為能源來使用的話必須需要『技術』,但是這個技術當時的人是無法觸及的。憑人類的力量,要想將『數』當做能源,比登天還困難。不過,不知是萬幸還是不幸(譯注:這裏是變通翻譯),問題還是有突破口的,那就是高貴的血族」


    「高貴的……血族?」


    「在紀元前就已經存在的,數秘術師的血族。在很長的時間中,都被教團所保護起來。雖然說是血族,但是同個時代人數都不會超過5個人,是一種瀕臨滅絕的存在。他們從出生開始就能看到『數』,也持有能夠操縱『數』的能力。這是早在羽鷺宗司發現『數』以前的事了」


    「……原來如此。他進行了對高貴的血族,以及這種能力的研究是吧」


    「你又說對了。尖端科學機構終於找到了一位持有高貴血統的女性。抓住她,並且反複進行了許多次非人道的實驗,她的名字叫拉蒂艾爾。是一個能被稱為預言者的強大的數秘術師——也是雪名的母親」


    秋月刑警的發言太有衝擊性了。


    天才科學家,和瀕危種族。這就是雪名的雙親。


    一邊從口中吐出香煙的煙霧,秋月刑警繼續說著


    「最後,將『數』轉化為能源的技術終於實現了。作為第一個成果而誕生的就是變革之石。也就是創造出紅帽子那樣的異能者的靜寂的石頭」


    「那麽,紅帽子能夠誕生的契機……就是雪名的雙親嗎!」


    「就是這樣,並且——」


    秋月刑警的話,突然停頓了


    看上去好像是有一瞬間在猶豫是不是應該說出來,最後,秋月刑警說出了事實真相。


    「……東京內戰的真相,並不是正史所記載的那樣,因為民眾的暴動造成的」


    「……?」


    「其實,是為了爭奪雪名雙親的研究成果,各國以東京為舞台,暗地裏展開的『戰爭』。這個真相被掩蓋了,才不可能是什麽內亂啊」


    她說出的話實在是太難以置信,我目瞪口呆。


    東京內戰,實際上是為了搶奪變革之石而引發的戰爭。秋月刑警是這樣說的。雖然能夠證明她的話的證據,一個都沒有……但是我還是想起了雪名的話


    ——從很久以前開始,就有大把妄圖奪取這塊石頭的人。


    在啞口無言的我身旁的秋月刑警,平鋪直述到


    「……雪名同學或許是這樣想的吧,對紅帽子,還有我們所產生的罪惡感。畢竟,因為雙親的研究,引發了名為東京內戰的這場浩劫」


    「……」


    「『數』的研究成果,應該全部隨著5年前的東京內戰,和尖端科學機構一起消失了。但是紅帽子卻依然存在。那個怪物,是過去的亡靈啊」


    秋月刑警將吸光的香煙彈到儀表盤處的煙灰缸裏。


    「……為什麽秋月刑警會這麽清楚尖端科學機構,和雪名的事呢?並且,您還和教團的人有關係吧……我不認為您隻是單純的一個刑警啊」


    聽到我這個質疑,秋月刑警稍微浮現出寂寞的笑容。一直以來都是嚴肅而緊繃的臉,現在好像也稍稍緩和了。


    「從前,我有一個非常敬重的前輩」


    秋月刑警說著,雙眼充滿著懷念的情愫,語氣也變得溫柔。由此可知,這位前輩對秋月刑警來說是一個無法取代的存在吧。


    「前輩的太太被尖端科學機構綁走,被迫成為了人體試驗對象。失去了太太的前輩,一直一個人對抗著尖端科學機構。並且最後,他終於發現了這個被隱藏起來的尖端科學機構,所進行的非人道實驗的真相」


    秋月刑警理了理劉海


    「前輩仿佛就是英雄一樣的人。雖然身心都變得殘破不堪,前輩還是繼續著孤獨而長久的抗爭。我在前輩身邊,就想要去幫助他……不過做得並不順利呢。我能夠了解到災厄數事情,也都是托前輩的福啊」


    「……那位前輩,後來如何了呢」


    「在內戰中去世了」


    毫無猶豫地,秋月刑警斷言到。


    「……前輩得到的變革之石,能力是能夠讓人的『時間』延長很多的『數』,為了使用變革之石,需要大量的『數』作為材料。就是很多『人的性命』。也就是說前輩得到的這塊石頭,是以他太太的生命為代價而製造出來的」


    「……」


    「前輩……一定到死都記恨著吧,尖端科學機構,還有在背後撐腰的政府。這種事不用說都知道。我一直在前輩的身邊,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所以我知道」


    秋月刑警再度陷入沉默。車子內部,隻聽得到車跑在路麵上的細微的聲音。


    ■■■


    從遙遠的太古就開始降下的,冰冷的它平等地給任何生命以死亡。


    ……雪。純白色的雪花都寄宿著死亡,將這個世界的溫暖漸漸抹消。


    從雲間看到的太陽,就好像是高溫煆燒過的鐵塊,發出橙色的光芒。耀眼的橙色陽光,打在雪粉上,美麗而光輝。在不停下著的粉雪之中……映入眼簾的是化為廢墟的建築群。它們有些歪斜著,有些破敗不堪。而且,在這個已經變得一片荒涼的土地上,沒有人或是鳥獸的身影。要說以前的話,這裏可是東京二十三區中,首屈一指的繁華地帶。但是現在連流浪漢都不會光顧,自然地成為了被拋棄的土地。


    在大自然的鍛造之下,成為荒野的這片土地上,道路的另一端,歪歪扭扭的信號燈散發著傷感寂寥的氣息。放任自流的樹木還有夏天的花草茂密地生長著。荒野也變得綠意盎然。


    ——新宿巨坑


    秋月刑警載我到達的地方,就是這個新宿的墳墓。她在尋找附近的停車場時,我連傘都不用,先行下車走進了廢墟之中。


    聽說以前這條街的地下,有巨大的空間。


    作為城市的防洪對策,利用這個巨大的空間來設置疏通雨水的係統。表麵上指示牌是這樣說的。然後,反政府勢力製造了恐怖爆炸襲擊。地盤崩潰以後,裏麵結構複雜。所以並沒有在開發的計劃,而是丟下這些城市的殘骸不管了。曆史教科書是這樣寫的。


    但是既然知道了真相,這些就都不重要了。


    這個新宿的地下,存在著不為人知的尖端科學機構的秘密實驗室。


    爆炸的並不是什麽都沒有的地下空間,而是尖端科學機構的實驗設施。


    因為爭奪變革之石的人的欲望,這裏毀滅了。


    ——在傾斜的廢棄大樓上,我看到了她的身影。


    「……雪名」


    就好像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她佇立在樓頂的邊緣,注視著這片廢墟。


    身穿校服,腰際還夾著一本被鎖鏈封印的書。


    果然,雪名來到了這個地方,我走進了雪名所在的那棟廢墟之中。


    這棟廢棄大樓,好像原來是公寓的樣子。因為整棟樓都是傾斜的,所以向上的樓梯也自然傾斜著。在那狹長而傾斜的樓梯前,是一扇掛著『禁止入內』的牌子的門。我沒有理會牌子,打開了門走上天台。果然,這個樓頂也有微妙的傾斜,一出門就感覺碰上了斜坡一樣。


    從樓頂上看周圍的景色,是壯觀而又孤獨的。在爆炸的中心,仿佛是螞蟻地獄(譯注:蟻鈴的幼蟲,在沙地上製造出漏鬥狀的陷阱,好讓螞蟻之類的獵物掉落下來並吃掉)一樣,眾多建築物都被埋入,越是往中心走,地麵就越凹陷。確實,看上去就像是個巨大的火山口。


    「5年前的內戰……其實我本來那時就應該死在這裏了,和爸爸還有媽媽一起」


    走近雪名時,她突然開口


    迎著夕陽的雪名的影子,被拉長了。正要踩到這個影子上去的我的腳,忽然停下了。注視這個雪名小小的背影,靜靜聽她說話。


    「本來的話,我會站在這裏看著這樣的風景是不可能的……我在這個所有愛著我的人都死去的世界存活下來。在這個沒有一個喜歡的人生存的世界,對我來說就好像是死後的世界一樣。生存著的實感,或是死去的自覺,都不存在。這個地方對我來說也隻是這樣而已」


    「你不還是……沒有死麽?」


    就好像是將自己苦悶的心情發泄出來一樣的話,雪名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麽的孤單。


    「冴上君認為,人死的定義是什麽呢?」


    回頭過來的雪名的領帶,隨風搖曳著。


    「就現代醫學的講法,人的死被定義為三種狀態,心髒的停止,呼吸的停止,還有大腦的停止。當這3種狀態都具備的時候,人就會被判斷為死亡。但是,那隻是法律上的解釋。隻是方便活著的人辨別死亡的人的標準而已」


    「……」


    「就算是不動了,那個人也可能還活著。就算是說不出話,那個人也還可能活著。可能隻是別人沒有發現生命的跡象,也被擅自斷定為死亡也說不定。那麽,什麽才是真正的死亡呢?」


    「你怎麽想的?」


    「我是這樣想的哦。在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記得你的時候……這個瞬間一定就是死亡的瞬間了吧。那麽,羽鷺雪名果然是在5年前就死了啊。知道我的過去的親切的人們都已經,在這裏永遠地沉眠了」


    一陣風吹過,應該會越變越冷吧,讓人預感到冷夜即將來到的冰冷感觸


    「我的生命是永恒的。所以,當冴上君變成老爺爺以後,我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吧。就算是人類的文明滅亡了,我也會一個人孤單下去。有時候會覺得………………非常害怕」


    我舍不得移開看著雪名的視線,感覺要是有一分一秒沒有注視她,她就會消失瓦解,看著柔弱的她的背,心中就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奔走。


    雪名仰望天空說到。


    「……差不多該走了呢」


    「走……走去哪?」


    「去殺了紅帽子。我不能就這樣放任他暴走下去」


    殺死——雪名說出口的,是和平常的她完全不同的冷酷的話。


    我的心像被刀子剜了一樣疼痛。


    「……給你添了很多麻煩,抱歉呢」


    雪名並沒有回過頭來,感覺就好像調入了孤獨和陰暗的深淵。


    「你並沒有拋下想要自殺的我不管,所以,我覺得我可能第一次交到了朋友。有你這樣的人在身邊就會感到快樂,就會想要依賴你。所以我成為了這所學校的轉校生,為了能夠見到你。不過,果然還是……我們居住的世界是不同的啊」


    在教室裏微笑的她的心情,現在更能理解了。我們學校的學生,大多都是在內戰之中失去了父母,我是這樣,弘樹也是這樣,大家都是這樣。在這樣的人群中間還勉強著微笑的雪名心中……一定承受著我們無法想象的痛苦吧。


    曾幾何時她說過,人類是無法駕馭無限的時間的。


    所愛的人全部消失,被留在這個一無所有的世界,這樣的時間會永遠繼續下去。她在無盡的時間中,會繼續旁觀著這個被所愛的人傷害的世界。她要背負對一個人來說太過沉重的憎恨和悲傷,這樣的人生,和拷問沒什麽兩樣。


    所以那個時候……她選擇了跳下去。


    明知道就算這樣還是不會死,但是還是期待著『或許會死』的這種可能性。這不過是自殘行為。用自己傷害自己的辦法,來持續懲罰自己。並且現在,選擇走上了為雙親贖罪而要和紅帽子戰鬥的道路……同時她也渴望著解脫,從這個無盡的孤獨中,從這個毫無終結的絕望之中。


    她的戰鬥,一定是勝負什麽一點都不重要的奇妙的戰鬥吧。


    殺掉了也好,被殺也罷——不論如何,她的內心都會被救贖。


    終於,雪名轉頭麵對我。背對著夕陽和粉雪的雪名,在這耀眼的光輝之中,對我抱以一個令人炫目的微笑。


    「冴上君,雖然是一段很短的時間,但是承蒙你照顧了。這之後就是你無法涉足的危險的世界了,所以……該告別了」


    雪名也不想打破和我的平靜的生活吧。


    所以,不要再和這件事扯上關係了。已經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她這樣說了。


    微笑著的雪名的眼瞳,滲滿了將要溢出的淚水。


    「幫你洗衣服,幫你燒水洗澡,為你做飯。能為了他人做某事對我來說是非常難得的,所以總覺得很開心啊。和你吃飯也是……感覺就像是一家人一樣,但是……所以,真的很謝謝你,能夠這麽溫柔地對待我」


    拚命忍住落淚保持笑容的雪名,她又在勉強自己。


    這個痛苦的笑容,讓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察覺到的時候——雪名緊緊地抱住了我。


    她環住我的後背,將嬌小的腦袋埋進我胸口,突然被雪名抱住的我——也緊緊回抱住雪名。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隻有現在了……所以……!」


    雪名的臉頰貼緊我胸口啜泣到,我也感到自己的胸口被溫暖的淚珠沾濕了。她小小的肩膀還在不停抽搐著。


    ……誰都會有,想聽到的話。


    雪名想聽到的話又是什麽呢,我想知道,我想明白。


    但是,隨後雪名輕輕拿開我的雙手。


    我想要抓住漸行漸遠的雪名的身體,拚命伸出手。但是在我的手即將碰到雪名的前一刻,我眼前出現了青色的『數』的數值,不光是數值,還有寫著元素符號的化學式。


    「催眠化合物生成……晚安,冴上君」


    雪名說完,我就感到一陣強烈的睡意襲來。身體失去了平衡的感覺,我禁不住跪下雙膝,隨著重力倒向地麵。我感到自己的身體被雪名纖細的手撐住,沉重的眼皮實在是不能再睜開,已經什麽都感覺不到,什麽都看不見了。我的意識,就這樣陷入了突然來臨的沉眠之中。


    ■■■


    感覺到皮膚上傳來的涼意,我從睡眠中醒來,自己還在和雪名說過話的那個樓頂上。


    我抖落堆積在我身上的雪花,慢慢直起身子。


    用還沒有回過神來的大腦把握著這個現狀……我因為雪名的力量陷入了沉睡,這是毫無疑問的事實。擔心我會追上來,所以先讓我失去行動能力了吧……可惡!


    我到底睡了多久呢,抬頭仰望天空的樣子。雖然是漸漸轉入黑暗,但是夕陽還是掛在半空。大概隻過了二十分鍾左右吧。


    因為剛剛睡醒的偏頭痛,我皺緊眉頭,好不容易站起來了。隨後離開了廢棄公寓。


    「……隻有去找她了……」


    一個人走下廢棄大樓的樓梯,我埋怨到。


    看來我能夠感知『數』的能力超群。雖然雪名也可以看到『數』,不過聽說我的感知程度更高。那麽先與雪名發現那個怪人的所在也不是不可能的。要說有能夠再次見到去和怪人決戰的雪名的機會的話,除了這個沒別的辦法了。


    但是……再見麵的時候又該說什麽好呢。他不知道她想聽到什麽話,也無法將她從絕望的深淵救出來。如果隻有『放心不下她』這種程度的覺悟,也不能成為她的助力。


    我停下腳步,拍自己的臉頰給自己提神。


    「清醒一點啊誠一。她不是說過麽,『救救我』……!」


    第一次和雪名相遇的那個晚上,她哭訴著,她伸出的手本該是誰都觸碰不到的。但是……她抓住了我的褲腳。她的求助,傳達給了我。


    這個作為我追尋她的理由,已經足夠了


    我整理好思緒,再次奔跑起來。這時,我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本以為是睡醒的偏頭痛,一點恢複的跡象都沒有。不僅如此,從廢棄公寓出來的途中,變得越來越痛。這個感覺……似曾相識。


    「……這個痛感……難道是!」


    加快了下樓的步伐。我慌忙地衝出廢棄大樓,東張西望著。


    我的預感,大概是對的。在看向特定的方位時,我的頭痛會突然加劇,能夠確定那個怪物就在附近。


    在這個被廢墟包圍的風景之中,我小心地向感到頭痛的那個方向走去。踏著堆積起來的建築物的殘垣斷瓦,跨過彎曲歪斜的信號燈。


    小心翼翼地翻越了幾座殘骸的小山以後,前方——終於找到了。


    「嘿」


    令人生惡的,聽起來非常輕浮的招呼聲傳來。


    站在瓦礫的山丘上,我咬緊牙關盡量克製自己的痛苦表情。盯著那邊站著的人,說出他的名字


    「……紅帽子……!」


    已經見慣了的鮮紅高帽,還有黑色的禮服。修長身材的怪人,伸出一隻手和我裝熟一般打了個招呼。


    「快逃,冴上君!」


    悲痛地叫喚我的名字的是怪人前方的雪名。


    雖然我很高興比預想的更早再會,但是我呆若木雞。


    雪名的肩膀被一條鋼筋貫穿了。


    被鋼筋釘在地麵的雪名,現在處於身體不能動彈的狀態。看來我正好在他們雙方分出勝負的時候出現了啊。雖然不老不死的雪名的傷口已經開始漸漸愈合,但是她全身浴血,受到的是非常嚴重的傷。


    「正如你所見到的,我想要嚐試消滅她,但還是失敗了。沒想到連那顆小隕石都沒讓她喪命。確認到了你們還存活的『概率』以後,我真是吃了一驚。搞得我現在還要回來處理事後,你知道這有多麻煩麽」


    沒有理會站著不動的我,怪人朝在地上掙紮的雪名優雅地邁出步子。


    「這一切都讓我不愉快,你妹妹的願望沒能實現,先不說羽鷺君,就連冴上君也存活下來。這樣不如我意的事還是第一次發生呢」


    說著這話的怪人,猛然踩上了刺穿雪名的鋼筋。


    「嗚……啊啊……!」


    怪人的腳下,雪名在痛苦地悲鳴


    我一氣之下失去了理智,再也忍不住,衝向了怪人。


    「混蛋,立馬給我放開你的腳!」


    但是怪人輕巧地避開我揮來的拳頭。


    抓住了接近的我的喉嚨往上一舉。輕鬆地用單手將我整個身體舉離地麵


    懸在半空中的我,脖子被怪人緊緊抓住,因為被掐緊無法正常呼吸,我的腳亂踹著想要掙脫,但是他的手力量實在太強,完全不在意我的抵抗。怪人對著在自己手上掙紮的我耳語到


    「……別太得意忘形了,區區一個人類,如果在這裏殺了你的話,你妹妹的願望就能實現了。你能理解了麽,沒有不能被我點亮的人生哦……?」


    就這樣舉起我的怪人,好像發現腳底下有什麽狀況。定睛一看,怪人踩著的鋼筋下,動彈不得的雪名拚命伸出自己的右手。


    「……快放開……冴上君……!」


    雪名一臉慘白地抬頭盯著紅帽子。看到這些的怪人,好像嫌麻煩一樣歎了一口氣。


    照雪名說的那樣,怪人放開了抓住我的手,被丟開的我左肩著地重重摔在瓦礫上。


    「……啊!」


    這個痛覺讓我產生了手臂是不是壞掉了的錯覺。我痛得連呼吸都要忘記,快要昏死過去。


    「已經照你說的做了,這樣滿意了?」


    怪人對腳下正在掙紮的雪名這樣說。雪名僅用視線確認到我被解放。是不是看到我扶著受傷的肩膀站起來感到安心一些了呢。她發青的臉上,又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


    「…………活下去……」


    隻說了這樣一句話,雪名靜靜閉上雙眼,失去了意識。


    傷害了雪名,傷害的妹妹的怪人。我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就算沒有勝算,我現在也有一種想將他大卸八塊的衝動。


    但是,正當我要任由自己的憤怒爆發,向他拚命的時候,被一個冷靜的女聲打斷了。


    「——不許動」


    怪人的背後,是用槍瞄準他的秋月刑警。恐怕是察覺到了明顯的戰鬥的騷動,就馬上趕過來了吧。秋月刑警用尖銳的視線盯著怪人,不過就算是背後被槍指著,怪人還是滿不在乎秋月刑警。將鋼筋從雪名身上拔起,將她的身體扛在肩膀上。


    「……這樣真的好麽,我能夠操縱概率,讓你的槍走火也是非常容易的事哦」


    「……!」


    握緊手槍的秋月刑警的臉上也浮現出一絲動搖。扣下扳機的話自己就會死,怪人的警告可以這樣理解,她在這裏束手無策。


    用一句話就將秋月刑警無力化的感人,對秋月刑警失去了興趣,轉而看向我。


    「讓你這麽慌亂真是不好意思呢,不過今晚是個特殊的夜晚哦。因為總是被你們這些人妨礙了也不好,我有先回去將羽鷺君無力化的必要呢」


    「特殊的夜晚……!」


    「啊啊,很特別哦。和為了殺死雪名君特地準備的小規模隕石墜落不同。是有遠在那之上破壞力的東西哦。畢竟這可是『原子彈爆炸』啊。我將它帶到了這個國家哦」


    「……手提式小型核彈頭麽」


    迅速對怪人的話有所反應的,是依然架著槍的秋雨刑警。


    「將大批軍火帶進國內的走私集團所進行的,大筆的交易。那是為了進口鈈元素吧……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是是前輩曾經常用的情報源的話,應該是不會錯的」


    「嗯。無能的警察之中也有察覺到這件事的人呢。就是這樣」


    看上去秋月刑警手頭掌握了什麽情報。雖然找不出怪人說這話的證據,但是到現在,也不會去懷疑他的超能力。恐怕,核彈頭被帶進日本國內這件事是事實吧。對這個過於有衝擊性的事實……我投以緊追不舍的疑問。


    「……這到底算什麽回事啊,你的目的不是為了實現人們的願望, 讓人們幸福麽。為什麽會考慮這種用原子彈大量虐殺人類的事啊!」


    「還請你不要誤解啊。這並不是我的想法哦」


    怪人遺憾地歎息道


    「隻是和我相遇的人,我實現願望的人,剛好是一個恐怖分子啊。我並不是那種會選擇實現願望對象的人。像實現什麽願望的這種行為也不算罪過吧,就算這個願望會變成令他人不幸的悲劇呢。很不巧我的目的不是世界和平這種事呢。我隻是在尋找讓人們的人生光輝的方法。對除此之外的事情毫無興趣」


    「尋找讓人們的人生光輝的方法……那麽你一直以來,就不是為了他人去實現願望,從一開始就是為了自己的目的而到處實現他人願望的麽!」


    對說出這種謬論的怪人,我大聲反駁


    但是聽到我的話的怪人——沒有說什麽,陷入了沉默


    怪人稍稍沉靜之後,從丹田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哈哈哈……原來如此,你是這樣想的麽。你真的很有趣啊,冴上誠一,有趣到讓我打從心底裏不愉快啊」


    怪人拍拍手,好像想到了什麽點子一樣。


    「對了,讓我來告訴你一件好事吧。炸彈是定時型的哦。被設定在今晚的零點爆炸。現在應該已經在運往首都的路上了吧」


    不能理解他高談闊論的態度,我回問到。


    「……突然之間說些什麽啊」


    「我是想讓你們找到原子彈啊。畢竟,我對你很有興趣哦,冴上君」


    來回看著無力地站著的我和秋月刑警,怪人嘻嘻怪笑道。


    「隻要妹妹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你得到幸福的概率就是0。就算是這樣,你還是救下了你的妹妹。明明未來注定是毫無光輝而悲慘的,你卻沒有絕望,毫無迷惘,堅持相信那不會到來的未來。那麽這樣的你能夠成功躲過核彈危機,讓自己的人生發出光輝麽。我變得開始想考驗你一下了」


    怪人撐開手中的傘,向我宣告到


    「如果你要說阻止核彈爆炸,要打倒我的話,那你就盡管放馬過來吧。你還剩下五個小時的時間,到底能做到什麽程度呢。嘛,能夠殺死我的概率也肯定是0吧」


    我強忍著疼痛盯著怪人,而他這樣嘲笑著我。


    撐著傘的怪人,扛著雪名,正要走上瓦礫的山丘慢慢離去。


    這是當然的。明白自己的立場是多麽的優越,怪人放心地背對著我和秋月刑警。——但是


    「…………給我等一下」


    靜靜停下腳步的怪人,用很不耐煩的表情回頭看著我


    他開始側耳想聽我要說什麽,我也就繼續說下去。


    「你在挑釁我這我很清楚,我也明白你很有餘裕。嘛,這也沒什麽好奇怪的,對能夠操縱概率的你來說,自己的勝率是絕對的呢」


    這是令人絕望的事實。但是我從嘴中吐出白霧,反過來嘲笑著一副遊刃有餘樣子的怪人。


    「這不是正好麽,我就來會會你吧。要說我的勝率是0的話,我們真的就贏不了你麽。未來能夠改變的可能性也是0麽?」


    「你想接受我的挑戰了嗎?」


    「啊啊,畢竟我現在憤怒得不得了啊。你傷害了雪名,你傷害了我妹妹。可惜的是我不會因為這點事情而屈服於你啊!」


    「……警察和軍隊也幫不上忙。救命稻草般的羽鷺君現在也依靠不上。不會因為絕望的未來而退縮,你真的要挑戰這百分之零的可能性麽?」


    「這是當然的。我和妹妹也說了,未來的可能性是可以改寫的。要讓我這個兄長所說的不變成空談的話,必須要我自己親身證明才行不是麽?」


    於是我用尖銳地目光盯著紅帽子,斷言到


    「我會將一切都改寫的,將你所說的概率為0推翻呐」


    我麵露大膽的笑容,朝怪人下了戰書。


    我將雙手插入口袋,朝和怪人相反的方向邁出步子。將雪名留在他的魔爪之中,就這樣離開。無法理解我這樣的行為吧,秋月刑警一臉困惑的樣子追在我後頭。


    我途中停下腳步,向背後的怪人發出警告


    「我先把話說清楚。我必定會奪回雪名,而你就會在那時候滅亡」


    「原來如此,那麽我就滿懷期待地等著吧」


    怪人對我的話嗤之以鼻地笑了。


    現在就這樣辦,不論怪人怎麽想,我都一定要救出雪名。


    為這個放棄了概率為0的未來的膽小鬼,我準備幹出最出乎意料的事。


    ■■■


    秋月刑警得到的情報,好像是這麽一回事。


    被帶到日本國內的是——俄羅斯製的手提式小型核彈頭。使用車輛來運送的。爆炸當量推測為兩百萬噸(譯注:megaton,衡量爆發力的單位,話說,兩百萬也太扯了,就一個手提箱?)。這相當於長崎原子彈爆炸的一百倍威力了。這顆原子彈預計不會在空中引爆,而是選擇地爆的方式。地爆要比空爆的傷害範圍小,但是,以爆炸中心點為圓心,半徑三十公裏都會有熱放射性物質。兩百萬以上的人會被瞬間殺死。並且,卷起來的砂土和粉塵會隨風傳播對其他的地區造成汙染……


    也就是說,這顆炸彈不論是在東京的哪個地方爆炸都會帶來毀滅性的災難。


    目前,東京都內主要的幹線和電車都因為積雪的影響,隻有一部分的電車能夠通行。換句話說,要將炸彈運進首都,可以選擇的路線是有限的……但是恐怖分子到底想從哪條路走這點還不得而知。


    「……你到底想這樣耗到什麽時候呢」


    秋月刑警也開始著急了吧,她這樣問到


    在學校附近的,經常去的自然公園,在這個降雪的夜晚,萬幸的是這裏一個人都沒有,除了我和秋月刑警兩人。在深夜的公園的街燈下站著,她是等人等的不耐煩了吧。對持續保持沉默的我,秋月刑警繼續問


    「雖然我照著你說的發了郵件過去……但是我還是不會認為教團會因為它派使者過來。畢竟對方是我花了五年時間都沒有取得聯係的啊,暫且不說前輩在的時候……我覺得在這裏等他,浪費時間的可能性會更高哦」


    「會來的,絕對會」


    我斬釘截鐵地說著,看著我自信滿滿的樣子,秋月刑警也沒有再說別的。雖然有點不服氣,不過她還是沒有對我白費口舌。這樣一直等了多久呢


    「……開玩笑的吧,真的來了……!」


    秋月刑警探出身子,自言自語著。


    從公園的入口,在黑暗之中浮現了一個瘦高的人影。豎著後背頭的黑發,向鷹一樣銳利的雙眸,黑色的西服,黑色的領帶,提著一個吉他箱的穿著喪服的男子。


    穿喪服的男子,沒有走到街燈的光亮之下,就站在那兒說到


    「……我們提供你怪人的所在地,你通過關係搜查關於核彈的情報,我們的交換條件本該隻有這些吧,秋月杏子」


    「……迪格執行官……!」


    秋月刑警叫這個男子為迪格。通過迪格的話,我推測出了秋月刑警和教團的交易。也就是說,這是情報的交換。先不管這些,我插入了正在對峙的秋月刑警和名叫迪格的男子之間。


    「小子,你是誰」


    聽到迪格不禮貌的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我不爽地將嘴巴彎成『へ』字型。


    「……喂喂,就算是第一次見麵的對象,也不用這麽說吧。我覺得你可以再禮貌一點哦」


    帶著懷疑的視線看過來的迪格,與半閉著眼睛露出不耐煩表情的我。我說著


    「你就是那個秋月刑警舊識的,那個『教團』的人麽?」


    「那又怎麽樣,小鬼?」


    秋月刑警打斷了口氣越變越險惡的我們的對話。


    「……在郵件中說『打倒紅帽子』的就是他哦」


    聽到秋月刑警這樣說,他開始很有興趣地打量起我。了解到他應該能聽我說話了,我開始了說明


    「教團是為了收拾災厄數的存在吧,但是至今為止你們並沒有對紅帽子出手。這個的原因我想過了。我想,大概教團和我們沒什麽兩樣吧。你們應該也沒有什麽打倒他的辦法吧?」


    我突然的發言使迪格陷入了沉默。不過,我沒有理會不愉快的迪格,繼續說下去。


    「要說打倒紅帽子的手段的話我倒是有哦。不過,正因為這個,我要借助你們教團的力量」


    「……你是說如果協助你的話就可以打倒紅帽子麽?」


    迪格銳利的目光放出了強烈的壓迫感。麵對這種壓迫感我並沒有退縮,並繼續往下說


    「需要做到兩件事」


    我在迪格的鼻子前,舉起手做出一個大大的v字型。


    「一件就是阻止爆炸帶來的損害。第二件,就是打倒紅帽子。但是要同時達成這兩邊的目的,剩下的時間不多,很難成功。於是我們可以逆向思考。也就是說『將兩個目的合二為一』就好了」


    「……你說說看」


    迪格打算聽我說下去,我也露出了大膽的笑容。就照他要求的那樣,我開始說明我的作戰的全貌。秋月刑警也是,這時才第一次聽說我的這個計劃。


    聽完我的話,迪格和秋月刑警的嘴唇半開著,一副吃驚的表情。


    「想出這種計劃的是你麽,小鬼?」


    「當然啊,除此之外還會有誰」


    「這個作戰失敗的話,包括你我在內的東京都市民會全員遇難。還有許多靠運氣的成分,這種東西能不能被稱為計劃,都要質疑呢」


    「沒什麽不好吧,反正我們咬著手指等待的話,到頭來還是大家一起死。總歸是要死的話,還不如死得華麗一點啊。和東京共存亡,這不是很奢侈麽」


    「……小鬼,你叫什麽名字?」


    「冴上誠一」


    「冴上?」


    聽到我的名字,迪格咯咯地笑起來


    隨後變成了歡快的大笑


    「嗬嗬嗬……哈哈哈哈!怪不得了!在這種緊要關頭能說出這種荒唐話的,一直都是那個男人啊!」


    並沒能理解迪格大笑的理由,我變得不高興起來。笑著的並不隻是迪格,秋月刑警也拚命繃緊嘴角忍住笑意。


    在這個寂靜的雪之公園中,迪格給出了他的回答


    「就讓我見識一下吧,走向滅亡的這個國家的未來,如果你要說將之從『數的支配』下拯救出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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