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他頭頂響起了撲哧一聲笑。他再睜開眼,就看任西洲扶著額頭,表情忍俊不禁,似乎聽到了這輩子最好笑的笑話。“你……”江川又懵逼了,“你笑什麽?”任西洲看著他的臉,伸手掐兩把,“笑你真他媽可愛。”這話聽不出到底是誇獎還是諷刺,但江川仍然執著勸他回頭是岸,一本正經地說道,“你還是去自首吧,爭取寬大處理,這樣法庭審判的時候也能夠酌情減刑……”任西洲忍不住樂了,“不是……你憑啥就覺得我一定是犯罪呢?”“因為”江川在這時瞪大雙眼,“你那整整一背包的錢,還有陽台上打的電話,還有幾百個聊天室……”任西洲一一聽著,忍不住笑著搖頭,“你真他媽沒少查啊。”江川生怕自己挨打,委屈地往被子裏縮了縮,然後才小聲辯解,“明明是背地裏關心……”然而任西洲不打算自己告訴他,雙手環抱胸前隻是靜靜等待,“換個人給你解釋吧。”不多時,一個大腹便便的老警察走入病房,他看見病床上的江川,先是驚訝了一下,“小同學,你醒了啊?”“警察叔叔……”江川看見警察,稍微安心了一點,但仍然是不明白,“你們……你們怎麽不抓他……”“抓什麽?”老警察聽不懂,“無憑無據的,為什麽要抓?”“證據我都保留下來了!”江川在這時想起了自己的錄音筆和攝像機,“有錄像還有音頻,全都證明,他在拐賣兒童!這是赤裸裸的犯罪!”老警察這回算聽明白了,他忍不住笑,“小同學,你真的是誤會了,那不是在拐賣兒童,而是……”他三言兩語簡單解釋了一下,江川聽了後不由得瞪大雙眼,震驚無比地看著任西洲,“你是在幫警察抓離家出走的青少年?!”“是啊。”任西洲雙手環抱胸前,在這時輕鬆笑笑,“不然我為什麽加幾百個聊天室?為什麽跟那些小孩聊天?”江川萬萬沒想到,這些他眼中違法犯罪的鐵證,實際上竟然是在尋找離家出走的少男少女。他不敢置信地喃喃著,“那……整整一背包的錢,還有雙手的鮮血都怎麽解釋……”“錢是家長給的感謝費。”任西洲微微歎了口氣,他抬起自己包裹紗布的手掌,“至於血……今天抓的那小姑娘實在是掙紮地太激烈,用刮眉刀割了我好幾下,已經打過破傷風了。”江川沒想到,最終的小醜竟然是自己。他愣愣地低下頭,看著雪白的被子不說話。“小同學,你這樣的警惕性以及堅決義勇為的決心都值得表揚,但是下一次可別幹跟蹤這樣的事兒了。”老警察忍不住對他開口教育,“萬一真的遇到危險,這樣豈不是把自己給搭進去了?”江川現在就如同做錯事的小狗,隻能低頭聽教訓。老警察教育了半小時後,就因為有事提前走了,病房當中就隻剩下了他和任西洲兩個人。而江川此時尷尬到無以複加,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暗自抓緊身上的被子。“算了。”任西洲在這時歎了口氣。江川偷偷瞅了他一眼。“扯平了,你偷偷跟蹤我,但我也害你犯病。”任西洲攤了攤手,“所以我們扯平了。”江川臉頰浮起羞愧的通紅,伶牙俐齒的嘴生平頭一次什麽都說不出,而就在這時他的肚子忽然響起咕嚕一聲,聲音大到門外的人都能聽見。他更加想找條地縫鑽進去了。“餓了?”任西洲卻已經習以為常,拿起手機搜索外賣,“想吃什麽?”“加蝦皮的鮮肉小餛飩。”江川幾乎是脫口而出,頓了頓他又有些萎靡,“但……餛飩我隻吃現煮的,不吃被高湯泡脹的。”任西洲猛地一噎,剛想說我上哪給你弄現煮的,但卻對上江川那濕漉漉的眼神。他頓了頓才說,“……我去買。”江川喜滋滋地抿起唇角,然後又補充一句,“兩勺香油不放醋,不要香菜不要蒜,蔥的話隻能是嫩蔥不能是大蔥。”任西洲真佩服自己脾氣好,不然真難保證不把江川給捏死,他認命的揣起手機走出去,“知道了,祖宗。”江川從小到大都是被伺候的少爺命,他仰頭躺在暖呼呼的被窩裏,等著小餛飩送貨上門。但任西洲剛走不久,病房門就被敲響,護士走進來,“同學……”江川坐起來,想問有什麽事情,護士卻遞給他一張血液化驗單,“在給你進行治療的時候,抽取了血樣進行檢查,檢查結果出來了。”她的表情相當凝重,“建議你把這個結果交給家長,讓他們帶你去大醫院進行一次詳細體檢。”“檢查報告表明,你體內的信息素水平極其紊亂,如果再不進行幹預,很可能會導致器官衰竭進而影響生命。”江川就仿佛聽見了晴天霹靂,大腦被轟隆一聲震麻了。器官衰竭……影響生命?!難道自己真的要和曹申凱這個狗逼結婚麽?!護士看他臉色不好,也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安撫了兩句,然後將檢查報告留下來就離開病房了。在走廊當中,護士遇上冒雨匆匆趕回的任西洲,她多嘴說了一句,“你同學他……”熟料任西洲一聽,便緊張的如同一陣旋風衝向的病房,咣當一聲將門推開,病床上竟然空空蕩蕩看不見半個人影?!手中打包好的小餛飩當啷落地,任西洲想也不想抓住過路的病人就問,“看見這病房的人往哪走了麽!”過路的是個老大爺,險些沒被嚇出心髒病,顫顫巍巍指了個方向,任西洲扭頭就跑。他一邊心髒狂跳著衝刺狂奔,一邊在心中祈禱可千萬別出什麽事。大概是是因為自己的人生經曆太多生死離別,顛沛而又破碎,以至於現在無法承受再失去一個江川。這如同團雀般唧唧喳喳的少年,竟然也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他眼中照亮前途的一盞燭火。任西洲一口氣衝上天台,然後飛起一腳踹開了沉重無比的大鐵門。陳舊鐵門經受不住重擊,咣當一聲砸在了地麵,視線沒有了阻隔,不出意外看見欄杆邊緣那搖搖欲墜的身影。任西洲嚇了一跳,但同時忍不住腹誹,他的人生艱難成這樣都沒想著尋死,江川現在又是犯了什麽病?但他知道這話不能說,對於精神脆弱的人而言是相當劇烈的刺激,痛苦就是痛苦,一斤鐵和一斤棉花同樣重,痛苦根本就不適合拿來比較。他隻能盡可能柔和嗓音,顫抖著朝他伸出手,“同桌,過來……”江川身上的病號服被雨水澆透,濕漉漉地緊貼著纖瘦脊背,看過來的眼神茫然而又痛苦,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任西洲緩緩走上前,想要將他從欄杆邊緣拉回,盡可能伸長手臂,艱難滾動著喉結,“過來,有話我們好好說……”江川就這麽看著他,眼淚嘩啦一下奪眶而出,就好像收不住閘了,“同桌……”任西洲趁機衝上去,一把攥住少年窄瘦的腰肢,將他整個人摟抱在懷裏,仰躺著倒在滿是積水的地麵。他心中簡直是驚魂未定,冷汗刷的一下從毛孔湧出。而這時就聽懷中響起一道嬌怯而又委屈的嗓音,“……你能不能娶我啊。”任西洲猛然一驚。他剛抬起頭,就對上江川那雙濕漉漉的眼眸。第四十五章 泡……溫泉?(3400字)冰冷的雨點不斷砸在任西洲的臉上,然而他此時大腦空白一片,甚至耳道當中都如同被雨水倒灌一般嗡鳴作響。娶誰?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趴在自己胸口上的江川,“你……說什麽?”然而江川此時還在不停地哽咽啜泣,實在是哭得太厲害,都快背過氣去了,根本無法回答他任何問題。任西洲就這麽仰躺在滿是積水的地麵上,後知後覺意識到一個嚴肅問題。他的小同桌……當真是個alpha麽?如此嬌嫩,又愛哭,而且還挑食……他在腦中細數江川的種種,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alpha,反倒是像一個omega。任西洲的臉頰瞬間浮起可恥的紅暈,甚至都不敢細看江川。如果他當真是一個omega這個時候樓梯間響起密集的腳步聲,醫院保安匆匆趕來,任西洲用浴巾把江川團團包裹住,然後抱在懷中帶著他離開了天台。大哭一場後的江川變得極其虛弱,甚至發起了高燒,陷在被褥中沉沉睡著,眉眼就如同雪雕玉琢出來的,此時毫無防備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愛。任西洲守在床邊,拿濕毛巾不斷給他擦拭降溫,整整一夜沒有合眼,等到天亮的時候江川身上的熱度才堪堪褪去。等他睜眼醒來,就如同斷片了一般,根本不記得天台上的事情。任西洲也不去提起,帶著他在醫院對麵吃了一碗鮮肉小餛飩,然後便回學校了。沒想到江川竟然對這小餛飩念念不忘,哪怕坐在教室裏,仍然拍著自己渾圓的小肚皮,扭頭對任西洲道,“這家小餛飩的湯頭好鮮啊,拿什麽燉的?我們下次有時間再去吃好不好?”任西洲還不等說話,麵前書桌忽然被咚的一聲拍響,杭又晴充滿激情的大嗓門響起來,“學神學神!馬上就是十一國慶,我們出去玩好不好啊?!”她什麽都打算好了,隻等著江川和任西洲這邊點頭,“你們兩個、我和程洛再加上盛卓和池楊,咱們六個人正好去郊區新開的那個度假莊園玩!聽說那裏還可以騎馬、喂梅花鹿!”江川心說這地方聽著有點耳熟,但他沒多想,直接答應了,“好啊,我沒問題。”他又看向任西洲,“你……”任西洲,“我去。”杭又晴得了準信,簡直開心至極,“那我就直接網上訂票了,等玩完回來咱們再aa平攤!”育明高中大概算得上是業內翹楚,從不克扣學生假期,哪怕算上調休,國慶也能痛痛快快玩耍七天。然而老師們卻不是這樣想,作業留成了小山堆,唯一能讓學生得到安慰的大概就隻有顧青。“玩去吧。”在最後一堂課上,顧青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教案一邊輕鬆道,“放假回來我也不想上班第一天就批你們的作業卷子,咱們之間不必這麽互相折磨。”底下學生嘿嘿直笑,甚至還有大膽的人在那詢問,“顧哥國慶去哪玩兒啊?”“怎麽?”顧青好笑地看著他們,“還想跟我撞見?”縱然顧青算得上是班主任當中的一股清流,天底下估計也沒有學生期望假期看到老師。“放學吧。”顧青拿上了自己的東西就走下了講台,“大家國慶快樂。”班級內響起一片盎然的歡呼聲。江川一直以為自己很淡定,但仍然被放假的氣氛所感染,從小到大第一次和這麽多朋友一起出去玩,實在是太開心太激動了。任西洲回到宿舍後看見他明顯一愣,“我以為你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