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當然沒有偷窺人隱私的想法,但就是忍不住想要逗逗任西洲,看他難得這麽麵紅耳赤,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但他也知道分寸,不能將人逗得太過火,不然哄起來可就難了。隻調戲了一會兒後,他就招呼著任西洲一起去學校便利店。任西洲簡直是如蒙大赦,匆匆將自己的筆記本往書桌內一塞,起身就跟著他走。杭又晴在這時轉身想要叫住江川幫自己帶東西,椅背卻不小心撞到了後麵的桌子,“哎,學神”這時隻聽咚的一聲,任西洲剛剛塞進去的那本筆記猝不及防掉落出來,而江川恰好在此時回頭,“啊?”任西洲的瞳孔在這一瞬間睜大,立刻撲上去想要捂住江川的眼睛,但是已經晚了!下一秒鍾,江川的眼神便落在了地麵那本展開的筆記上,緊接著就如同被燙到一般猛然瑟縮,臉頰可恥地羞紅起來。筆記本的空白頁上用清晰明了的筆觸勾勒出,少年趴在一人胸口緊閉眉眼的安睡模樣,雖然畫技不算出眾,但這一幕就好像在心中描繪了千百萬次,神韻意外得傳神生動。幾乎一眼就能看出那熟睡的少年就是江川自己。任西洲在這時緊張至極地吞咽一下口水,罕見地感覺自己可能要大禍臨頭,冷汗幾乎刷的一下浸透脊背,“……”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當中,江川緩緩走上前去,撿起了那本筆記,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然後他冷靜地朝任西洲看過來一眼,“你跟我過來。”任西洲閉了閉眼,認命一般跟在他身後走出教室。二人就這麽一前一後來到了教學樓頂的天台上,天氣風輕雲淡,無數雪白的鴿子環繞著鍾樓飛來飛去。江川在這時轉身將那本筆記丟到了任西洲懷中,“解釋。”任西洲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接住筆記,下意識將它倒扣在自己心口,沉默了好久才啟開唇齒,“下意識……就……”其實江川臉上的冷靜全部都是裝出來的,此刻心髒怦怦亂跳,大腦也因為思維過載而嗡嗡作響。他瘋狂思索著該說點什麽做點什麽,才能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麽傻。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唯獨在任西洲麵前,他隻有強撐出一身銅牆鐵壁般的偽裝才不至於形色狼狽到連句話都說不出來。“想……”任西洲在這時抬起眼看向他,喉結一滾,就說出口,“想畫你,很想,非常想。”這一句直球可真是讓江川猝不及防,就感覺迎麵噗嗤一箭射中自己的心髒。他頓時手足無措地臉紅起來,下意識向後倒退一步,連責問的眼神都變得毫無殺傷力,“你……”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二位都算得上是高攻低防的典範。現在的氛圍實在是太古怪,就好像連風都變得滾燙曖昧,似乎眼神稍一接觸便是在親吻彼此,搞得不管是誰都隻能麵紅耳赤地沉默下去。也不知道是過去多久,江川才艱難發出點聲音,“你……你要告白麽……”“告白”這個詞就仿佛是燙嘴一般,剛一出口,江川便後悔地想要扇自己一巴掌,怎麽說話就這麽不過腦,任西洲壓根就沒表現出這方麵的意思,自己在這臆想什麽呢?他通紅著臉頰,不怎麽高明地找補道,“那什麽……我不早戀……”熟料任西洲卻目光古怪地看著他,視線明明熾熱滾燙卻仿佛夾含著什麽難言之隱。也不知道是過去多長時間,江川甚至提心吊膽到以為自己就要猝死,隻聽他沙啞著嗓音開口道,“我還沒有能力給你想要的未來……”江川心髒猛然一痛,他下意識走上前,用猶如蚊呐的小聲顫抖道,“我……我吃的不多……也、也不怎麽花錢……”“再等等我吧。”任西洲想要擁抱他,然而此時卻也僅僅隻是克製地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眼神黑沉而又深邃,“不用等很久……如果……”他在這時低垂下眼眸,聲音冰冷而又深沉,“如果讓你等很久……說明我也配不上你這份喜歡。”江川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天台上麵走下來的,大腦好像自動摒除了這一段記憶,天台上的那一番話就好像是隻有他們二人才知曉的秘密。他隻知道因為懷揣著這個幾乎滾燙的秘密,從此他再也不敢直視任西洲的眼。他也幾乎在這瞬間理解了那句經典至極的友情以上,愛人未滿。那一整個下午,江川身體僵硬地坐在任西洲身邊寫作業,大腦紛繁而又複雜,壓根什麽心思都沒放在學習上,一心隻想著……好想戀愛啊。這份僵硬和尷尬,直至晚上回寢室的時候,才如同積蓄已久的火山噴發一般上升到了頂點。在宿舍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江川立刻站住不動了。他看著前不久剛被自己親手拚到一起的兩張床,陷入長久的沉默當中,“……”今晚到底該怎麽睡啊……一起睡的話,明顯不太合適,但把這兩張床分開的話,又太欲蓋彌彰,簡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到底該他媽的怎麽辦啊!!!“我”江川這張臉幾乎是熟透了,他匆匆放下書包,抱起換洗衣物風一般衝入浴室,“我先洗澡!”他唯恐自己跑慢一點,就被任西洲聽見自己砰砰跳動的心音。這一個澡簡直被他洗到無可再洗,就差把頭發一根根擦幹淨,終於磨蹭到宿舍熄燈鈴聲響起,他才慢吞吞地從浴室當中走出來。沒想到任西洲壓根沒躺下睡覺,就坐在那兩張拚在一起的床上打遊戲,聽見浴室的響動才抬頭看來。什麽嘛……江川假裝冷硬著一張臉,端著牙杯匆匆從他麵前經過,其實心中早已經沸反盈天憑什麽!憑什麽他竟然一點都不尷尬!難道說假裝告白這種把戲他已經對不少人都玩過了麽!江川實在是不敢細想下去,胸腔幾乎是要被氣炸了,砰的一聲把牙杯放在了自己桌子上,正想著晚上要去哪裏睡覺,這時滾燙而又結實的胸膛猝不及防從後貼上了他的脊背。下一秒鍾毛巾便蓋在了他頭頂,任西洲的低沉嗓音在頭頂響起,“不吹頭?”江川想說不要你管,但又因為任西洲雙手不斷揉捏著發絲而感到十分舒服,索性……就抿緊嘴唇不說話了。當頭發擦到半幹後,任西洲又拿來吹風機對著他的腦袋一通吹,溫度風速掌控得剛剛好,吹幹了之後再塗抹一層護發精油。當做完這一切後,他忽然開口,“江川。”江川的脊背狠狠一抖,“幹……幹什麽……”“我想說……”任西洲在這時蹲下身體,平視著他的雙眼,聲音低沉而又溫柔,“現在是我在追求你,你不必因此而產生任何緊張或者擔心,應該緊張擔心的人是我才對。”他抓起江川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頰上,認真凝視著他,“你是足以照亮我一生的少年。”第六十二章 月亮奔我而來江川的臉頰在這一刻可恥地羞紅起來,眼神都變得隱晦而濕漉,胸腔當中的心髒怦怦跳動,幾乎在昭示著主人現在是有多麽得緊張沸騰。他真的好想告訴任西洲,現在就他媽的表白吧,就算是世界下一秒鍾毀滅,老子也答應你。但是他們就這麽對視片刻後,任西洲忽然站起身,然後端著一盆熱水都從衛生間中走出,蹲在了江川麵前,將他纖細而又白嫩的雙腳泡在了熱水當中。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任西洲給他洗腳,但是江川仍然羞恥地想要找條地縫鑽進去。雖然他剛剛洗過澡也知道自己平時不出汗,雙腳不可能有味道,但就是……無法抑製地羞恥。可任西洲的表情卻相當平靜,甚至感覺習以為常,揉搓幹淨之後,他用自己的毛巾把江川的雙腳擦幹,然後將他整個抱起,朝著床鋪走去。他在這時問道,“一起睡麽?”江川現在就如同害羞的團雀一般把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胸口,過了好半天才發出微若蚊呐的聲音,“嗯……”任西洲點點頭,掀開被窩把他塞到了床鋪最裏麵,然後自己翻身在外側躺下來了。江川蜷縮著身體,幾乎是一夜無眠。因為任西洲的存在感實在是太不容小覷,脊背能夠源源不斷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體溫,甚至哪怕一個微小至極的動作都能叫江川瞬間驚醒。緊接著大腦就在瘋狂提醒他,現在睡在他身邊的是他的男朋友預備役。但是……隻要他們之間發生點什麽,他可就直接轉正了。江川快被自己的腦中想象給活活折磨瘋了,以至於第二天上課,他整個人毫無精氣神可言,見了誰都蔫頭耷腦。刺啦一聲,杭又晴打開一罐氣泡美式遞給他,聲音當中滿是關心,“學神,你昨天晚上該不會是通宵了吧?”江川接過咖啡喝了一口,臉色仍然慘敗,勉強笑笑,“是熬了會兒夜……”熟料他身旁的任西洲在這時摘下耳機看過來,嚇得江川連忙改口,“沒、沒……昨晚睡得挺好的!”杭又晴看他倆的眼神相當狐疑,“啊?是麽?你黑眼圈挺重的。”江川正想要解釋什麽,這個時候班級前麵的廣播響起,“下麵通報一條消息,因我校高一一班安平凡同學家庭困難,現號召廣大學生進行捐款,詳細信息請見學校公告欄……”正逢大課間操,學生們都沒有什麽事情,一聽到廣播全都轟的一聲湧向了教學樓門口的公告欄,就如同菜市場看熱鬧般擠擠嚷嚷著,“哎?什麽什麽,讓我看看”周圍少說得有幾十號學生,不斷推擠喧嚷,而在公告欄旁邊還放著個用紅紙糊的捐款箱,偶爾有人經過投進去一塊兩塊。江川也被杭又晴給拉出來了,但是他卻一直緊皺眉頭,感覺這樣做實在是不妥。杭又晴在他耳邊叨叨打探來的消息,“你知道麽?這個安平凡她好慘啊,父母竟然都出車禍死掉了,家裏隻剩下她自己和一個年逾八十的奶奶,連奶奶都身負重疾,真的是……”而就在這時,隻聽前麵的人群響起一片尖叫,緊接著就看一桶紅色油漆被潑到了公告欄上。任西洲拎著油漆桶站在一邊,臉色相當冷硬難看。紅色油漆就如同鮮血一般順著他的手指滴滴答答地墜落地麵。在場學生都嚇傻了,根本不知道他為什麽這樣做,一個個都臉色慘白、呆若木雞,“……”任西洲隻輕輕瞥過來一眼,然後便拎著油漆桶轉身走了。江川也有些怔愣,而這個時候就聽杭又晴用恍然大悟的語氣說道,“我想起來了!高一的時候洲哥也被這樣捐款過!”“啊?”江川瞬間低頭看向她,幾乎是震驚地張大嘴巴。“好像是這樣……”杭又晴又仔細回憶了一下,“那時候我們剛上高一,大家還不熟悉,學校也是這樣把洲哥的家庭情況掛在了公告欄上,號召學生進行捐款……”“當時……當時有很多閑言碎語傳出來,洲哥好像因此跟高三那幫混子發生了衝突……最終不知道怎麽解決的,反正他從那個時候就不怎麽出現在學校,直到……後來班主任被換成顧青。”江川忽然在這個時候轉身就跑,惹得杭又晴在他背後大叫,“哎!你去哪?”他現在腦中什麽念頭都沒有,隻想要找到任西洲,撕裂般的疼痛在胸腔當中蔓延,感同身受的憐惜心疼幾乎要衝出軀殼破土而出。原來……任西洲的尊嚴曾經被那樣指指點點、肆意淩辱。他幾乎是一口氣衝到了教學樓頂層,遠遠就見任西洲雙手抄兜、低著頭在和一個身材矮小的女生說話。但聽見背後傳來腳步聲,他第一時間轉過頭來,看到是江川的那瞬間,微微怔愣了一下,他跟那女生說了幾句,隨後快步走了上來。任西洲站在江川麵前,伸手擦了擦他的滿頭大汗,“你怎麽來了?”江川此時有太多的話想要對他說,但是卻下意識看一眼那女生的方向,沒有看到人影大概是已經識趣地走掉了。“我……”他張了張嘴,卻發現因為太焦急,千言萬語都卡在了喉口反倒是說不出來話。任西洲看了他片刻,“你都看到了?”江川緊緊抓著他的手臂,匆忙點點頭,“我也都知道了,你高一……”然而任西洲卻在這時沉下目光,幾乎是義正言辭地喊他的名字,“江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