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僅僅隻是對視一眼,便心有默契地起身離開接待室,朝著剛剛路過的那片人工湖走去。走在林間小道,呼吸著迎麵而來的溫潤清新的空氣,江川隻感覺遍體舒暢,不由得感慨道,“這裏環境真好。”任西洲捏了捏他的手掌,笑著看過來,“想要報考這裏麽?”江川一聽下意識就在心中合計,雖然海川大學也屬於國內頂級學府,但要是留在國內,他們二人仍然不能獲得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少不了要被原生家庭左右擺控。他搖了搖頭,“不想。”任西洲也隻是這麽一問,江川說不想之後,他便不再繼續深追,而是將視線轉開,就在這個時候他眼前忽然一亮。校園當中有文創攤位,售賣紀念品給學生和遊客,任西洲牽著江川走上前,從攤位上拿起兩件印有“海納百川”字樣的文創襯衫,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一起穿?”江川還不明白他的用意,但仍然點頭答應。任西洲在掃碼付款之後,就拿起兩件尺碼合適的襯衫,率先穿一件在自己身上,然後展開另一件示意江川伸胳膊。等他們都穿好後,看守原創攤位的學生就忍不住笑道,“兩位還真是般配啊。”她拿起一架卡片機,示意他們二人肩並肩,“我給你們照張相,往旁邊兩棵樹靠靠,這是我們學校的情人樹,情侶們都喜歡到這裏打卡拍照呢。”江川直到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看一眼他們二人身上相似度百分百的襯衫,白嫩臉頰噌的一聲就通紅起來。隻聽哢嚓一聲輕響,緊接著卡片機便吐出照片,學生攤主笑眯眯地將照片遞過來,“祝二位今天有個好心情!”江川拿著那張照片,珍惜不已地用手撫摸,轉頭想要跟任西洲說話,卻發現他手中正拿著那本《omega攻略手冊》,在“穿情侶襯衫拍情侶照”這一條後鄭重其事地打鉤。然後他將手冊收好,俯身親了親江川鬢角,低沉著嗓音笑道,“還有八十三件事。”明明不是什麽露骨的話,但江川卻活似被調戲了,臉頰更加滾燙發熱,忍不住動手錘了一下任西洲肩膀,“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種話!”即使被揍任西洲也仍然忍不住笑。他們漫步在湖邊小徑,身畔楊柳依依,微風和煦,江川在這個時候開口,“你說”他揚起頭看向樹林陰翳滲透下來的陽光,忍不住感慨道,“其實你我要是按照正常人生軌跡,現在應該已經是大二學生了。”任西洲雙手插在兜裏,長身玉立地站在風中,用黑沉而又深邃的眼眸看著他,忽然問道,“你會後悔自己錯過了兩年麽?”江川想了想後,低頭一笑道,“並不後悔,雖然跟不上主流很可怕,但是人生並沒有什麽所謂的硬性規定。”“做自己熱愛的事情,才不至於浪費一生。”“我也是。”任西洲在這時溫和深情地注視著他,抬起手幫他將一縷碎發掖在耳後,緩緩說道,“如果能夠回到一切的開始,我想我仍然會選擇此番波折的一生。”“我會告訴從前的自己,會有一個如月光般皎潔清澈的少年,自始至終照亮你的暗寂前途。”任西洲此時直視著江川雙眼,用認真無比的語氣告訴他,“你是我的熱愛。”江川瞳孔越發瞪大,胸腔當中心髒怦怦跳動,就仿佛綻放成千上百的煙花。他在這時後悔不已地心想,當初自己為什麽要在手冊上寫一百件事?早知道就寫三件一牽手,二接吻,三告白。這樣能省去多少時間啊!但是再後悔也沒有用,畢竟話是當初自己親口說的,江川最不喜歡言而無信,而且現在他們所做的一切都跟熱戀沒什麽差別,隻不過是少一場鄭重其事的告白而已。早一些晚一些……都無所謂吧?他們上午在校園當中閑逛了一會,然後中午用校園卡在食堂當中吃了頓午飯,然後就提前去麵試現場,為下午的國賽麵試做準備。國賽畢竟是國賽,他們雖然獲得了推免資格,但仍然不能做正式評委,隻是作為陪審評委一同在會議室中旁聽。參賽選手上台麵試,由正式評委進行提問並評分,而陪審評委負責二次評分作為參考。哪怕正式評委覺得這位參賽選手麵試不合格,但隻要有半數以上的陪審評委給出a等,仍然可以算作通過。江川和任西洲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最前麵,就位於正式評委身邊,想來是因為沾了顧青的光他們這位老師應該在學術圈鼎鼎有名。學術圈向來講究論資排輩,有的時候歲數不到都無法向上晉升,但顧青年紀不過剛剛而立,卻如此受人重視尊敬,想必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江川坐在座位上忍不住左右扭動,轉頭跟任西洲說小話,“換做是從前……我真想不到在這樣的場合裏,坐在我身邊的竟然是你。”任西洲聽了隻是一笑,並把這次麵試的材料朝他麵前推了推,“看看這次課題,挺有意思的。”那種違和感還是太強烈,江川到現在都沒有辦法把任西洲的學渣形象從自己腦海當中剔除。誰能想到他竟然是自己一直以來視為對手的“貂嬋”呢?時針指向兩點鍾整,國賽麵試正式開始,選手們按照編號依次走進會議室,先由正式評委進行提問,打分過後陪審評委進行二次評分。麵試就這麽有條不紊地進行,直到一嫋嫋婷婷的身影走進會議室,用嬌嫩可人的嗓音說道,“各位評委老師下午好,我是五十八號參賽選手,我叫”聲音突然戛然而止,讓在場評委們紛紛抬起頭來。貝幼珊的眼眸驚恐無比地顫抖,就好像看見了什麽驚世駭俗、不可思議的東西。而任西洲和江川就端坐在她麵前,桌上的銘牌清清楚楚地寫著“陪審評委”四個大字。……第七十五章 你好啊,親愛的copsar貝幼珊感覺自己的喉嚨就仿佛被無形之手掐住,但卻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隻有瞳孔在不住震顫。她再三確定“陪審評委”四個大字下麵確確實實寫著“任西洲”與“江川”,冷汗刷的一下從毛孔當中湧出,整個人如墜冰窖,手腳都麻木僵硬到無法動彈。她完了……眼淚毫無預兆奪眶而出,貝幼珊此時臉頰滾燙仿佛火燒一般,甚至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感覺此刻自己站在台上純粹是丟人現眼。她把人家當成是對手,甚至是當成腳下爛泥,卻沒想到此刻人家正坐在評委席上審視著自己。貝幼珊根本忍受不了這屈辱,但偏偏現在身處於國賽現場。坐在自己對麵的不是頂級天才,就是學術大牛,如果當場摔門就走,那她會淪為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辦,甚至連擦眼淚鼻涕都不敢,就這麽滿臉狼藉地看著自己腳尖,大腦根本就一片空白。連正式評委都看不下去,出聲提醒她,“同學,現在可以闡述一下你對本次大賽主題的看法。”“我……”貝幼珊的聲音細如蚊呐,隻剩下手足無措的慌亂,“我認為……”她簡直是用盡了畢生的克製力,才沒有癱坐在地麵上放聲大哭。評委們相視一眼,都不知道還能提問點什麽,這樣的臨場反應,就算她是天才當中的天才……也隻有被淘汰的份兒。而這個時候就聽一道溫潤清朗的嗓音響起來,“忘詞了麽?”江川忽然從自己的席位上起身,拿著一瓶礦泉水走上台前,親手遞給了貝幼珊,“我這裏有一瓶水,你先喝口冷靜一下。”貝幼珊怔愣無比地接過那瓶水,抬起頭來就這麽滿臉淚痕地看著他,“我……”江川在這個時候轉頭看向幾位正式評委,耐心詢問道,“老師,可以等五分鍾麽?”五分鍾並不是什麽大事,正式評委們相互看一眼,也都彼此默認了。江川隨後就走下台,重新回到自己的席位坐下來,低頭看著手中打印文件,再也沒有分給台上一個多於眼神。貝幼珊就這麽通紅著雙眼看著評委席,隨後咬緊嘴唇去擰礦泉水瓶蓋,在這時冷不丁發現礦泉水竟然已經被提前擰開,讓她心中更是如同打翻了調料一般五味雜陳,複雜難言。喝了半瓶水,又深呼吸了好長時間她才重新找回一點思緒,開始磕磕絆絆進行闡述。表現仍然不在狀態,正式評委們都紛紛搖頭,然後動手打分。不出意外,沒有一位老師通過,下麵開始由陪審評委進行打分。貝幼珊咬緊嘴唇,下意識將手中那瓶礦泉水捏到嘎吱直響,就如同祈求一般看向陪審席位上的江川和任西洲。但是江川和任西洲卻沒有一個人看她,都在低著頭填寫打分表。人生再也找不到比此刻更加絕望灰暗的時刻,貝幼珊隻能抬起頭盯著天花板吸了吸鼻子,實在是不想麵對自己丟人丟到家的事實。時間一到,負責流程的老師便咳嗽兩聲,“咳咳……陪審評委們亮分吧。”貝幼珊緊閉著雙眼,等待自己被淘汰的宣判響起。然而卻遲遲沒有聲音,她鼓足了勇氣才勉強抬頭,但沒想到的是,現場竟然有三位陪審評委給她打出了“a”等。任西洲和江川都打了“a”,他們看一眼彼此給的分數,然後好奇地去看第三位打a的老兄是誰。那人看起來跟他們年紀差不多,但卻打扮得朋克又機車,裸露出來的手臂上全是怪誕紋身。察覺到目光後,他同樣看過來,並嚼了嚼嘴裏的口香糖,對著江川和任西洲明目張膽地吹了個泡泡。好怪,不認識。國賽麵試一直持續到晚上六點,所有評委都基本上滴水未進,哪怕他們麵前就擺著高檔礦泉水。所以當麵試結束後,老師全都癱在座椅上發出疲憊的歎息聲,並紛紛相約晚上去哪裏吃飯。就有老師看向陪審評委的席位,想問問這些小朋友要不要一起,卻發現椅子上早已是空空如也,人早就全都溜了。江川幾乎是掛在了任西洲身上,全靠著他手臂支撐才能勉強行走,壓根沒想到當評委竟然還這樣勞累,“啊……這活兒實在是要命了……”任西洲眼神十分心疼,他轉頭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之後,在江川麵前蹲下來然後拍了拍自己肩膀,“上來,我背你。”江川幾乎是雀躍地想要跳上去,卻因為擔心而止住了腳步,用警惕的眼神看著周圍,“沒……沒人看見吧?”“看見了又有什麽?”任西洲好笑了一聲,“這裏是大學,不會有馬主任衝出來抓你早戀。”江川這才放心地趴在任西洲的後背,感受著他結實有力的手臂和肩膀,開口想要說話,“今天……”而就在這時,一道人影忽然從樹林當中竄出來,攔在了他們麵前。江川嚇了一跳,差點沒從任西洲的後背上摔下去,好在任西洲及時用手掌拖住他的屁股向上顛了巔。寬厚溫熱的手掌整個包裹住飽滿圓潤的蜜桃,甚至都能夠感受到豐盈的果肉被修長手指勒住的擠壓感……這讓江川瞬間漲紅了臉頰。而當他看清攔路人是誰的時候,卻呲溜一聲剛從任西洲脊背上滑下來,簡直就如同被捉奸在床一般,慌亂地整理自己的淩亂衣角,“你……幹什麽……”貝幼珊大張著手臂攔在他們麵前,眼睛紅腫一片,露出倔強不屈的眼神。任西洲倒顯得十分鎮定,閑庭自若地伸出手幫江川把衣領整理好,才轉身麵向她,“有事麽?”“這麽耍我好玩麽?”貝幼珊狠狠瞪著他們,“看我像個小醜一樣被你們耍得團團轉!”“沒有任何人耍你。”任西洲平靜無比地說道,“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他牽著江川想繼續往前走,然而貝幼珊卻死活不讓,咬緊牙關瞪著他,“你根本不是什麽學渣!你個騙子!”“我好像也根本沒說過自己是學渣。”任西洲轉過頭淡淡看著她,“我記得,你和我也沒什麽交集可言,從頭至尾好像都談不上是騙。”貝幼珊語塞了一瞬,卻說不出話來。在從前自己眼中,任西洲簡直就如同腳下爛泥一般,根本不值得她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