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控製不住地撲上去將他抱住,就如同自己曾經經常做的那樣,眼淚在這一刹激動萬分迸濺而出,“任西洲!”他實在是太激動了,忍不住就想抬頭吻去,然而還沒等接觸上便被任西洲伸手給擋住。他眼神沉沉道,“不合適。”江川激動的大腦這時才冷靜下來,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舉動有多麽荒謬可笑。兩人已經八年沒見,沒有任何聯係,而自己竟然撲上去擁吻……他臉頰驟然爆紅起來,張目結舌地不知道該說點什麽。“確實不合適。”任西洲在這時又強調了一邊,扭頭示意他看向吉普車。隻見周圍幾輛吉普車都擠滿了學生,他們一個個舉著手機,攝像頭全開著,被發現之後就如同一群貓頭鷹幼崽般眨了眨眼睛。江川簡直是目瞪口呆,好半天之後他幾乎是羞憤欲死地蹲下身去,扯起衣領擋住自己通紅的臉頰,恨不得將自己就地埋葬,“……”“都刪了。”任西洲在這時明晃晃威脅,“不然回去論文全都不給過。”好在學生們都相當有自知之明,他們彼此之間勻了勻,勻出一輛空車單獨留給了任西洲和江川。江川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裹著尚且攜帶著體溫的棉大衣,偷偷看一眼正在開車的任西洲,想要從眉目之間窺探自己錯過的那八年。雖然雪原難行,但是任西洲單手控車遊刃有餘,另一隻手撐著下頜,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路麵。不知寂靜了多長時間,隻聽他問,“酒醒了麽?”江川猛然一怔,這才意識到他在電話當中就聽出自己醉酒,更加羞赧可恥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其實……”任西洲看了他一眼,在這時遞上一板紅景天膠囊,“不然容易高反。”本以為是責問卻沒想到是關心,江川伸手接過膠囊,身上的棉衣滑落下去些許,表情不免動容,“任西洲,我……”任西洲在這時伸手將他的棉衣拉扯到下頜,淡淡說道,“西伯利亞風大,不要著涼。”一股暖流在心田當中緩緩流淌,江川還沒等覺出什麽滋味,便聽他冷冰冰開口道,“不然還得照顧你這個拖後腿的。”感動霎時間戛然而止,江川一張臉又紅又白,他再也說不出什麽,仰頭將膠囊吞了,依靠著座椅背對著他衝向窗戶。坐了七八個小時的紅眼航班,又在冷風中站立那麽久,江川早已經是筋疲力盡,也不管任西洲會不會把自己拉到邊境賣掉,便這麽放心大膽地在副駕駛上睡著了。任西洲不知道第多少次轉頭看來,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複雜難言,幾乎是繾綣溫柔地沿著他五官細細描摹,隨後深深歎息一聲。“還這麽沒心沒肺啊……”不知道在路上顛簸了多長時間,江川有所感應地睜開眼,而任西洲也在這時下車,“到地方了。”江川頭重腳輕地開門下來,隻見眼前出現一片開闊深邃的山間穀底,青翠澄澈的湖麵蕩漾著粼粼波光是,而巍峨壯闊的群峰雪山在天邊連綿不絕,簡直是此生難得一見的壯景。山穀平地上搭建著幾頂防風帳篷,並且圍爐搭灶燃燒著篝火,大概已經實地考察有一段時間。學生們自然而然打水熱飯,並對他致以禮貌問候,“老師,早上好。”江川聽他們喊自己老師,不由得追問,“你們知道我?”“教授說去接一位昔日同窗。”一個女生回答他,“所以你自然是老師。”任西洲在這時不知道從哪出現,手裏端著個飯盒,在這時冷冷道,“別多想,接你隻是順路,我們主要目的是去補充裝備。”江川不好多說什麽,因為本身就是他在打擾人家正常行程,此時再刻薄難聽的話都隻能忍耐。篝火劈裏啪啦,不多時便傳來方便麵的濃香。江川被勾得垂涎欲滴,卻不好上前,隻能看著學生們一個個從帳篷當中鑽出來,歡呼雀躍地吃飯。這時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肘,“老師,這個給你。”一女生拿著滿滿一飯盒的米飯菜肉,正微微笑著看他。江川看學生都在吃泡麵,這一盒都是菜肉,他不敢去接,“怎麽跟學生的不一樣?”“教授從自己的補給裏省出來的。”女生卻笑了,“他那還有風幹牛肉,我們經常去偷吃。”一聽是任西洲給的,江川心中更加惴惴不安,但腹中實在是饑餓難耐,他隻能默念幾聲罪過然後雙手接下。菜是好菜,肉是好肉,混合著米飯簡直是唇齒留香。吃完之後,江川想要找地方洗涮幹淨,然而還不等來到河邊,便被學生喝止,“不行!不能洗!”學生表情相當認真,“吃幹淨就好了,在這洗飯盒會破壞生態的。”江川不由得愧疚,同時低頭看向手中飯盒,心想任西洲要是從來都沒洗過,那這不相當於間接接吻了?他臉上忍不住一熱,又開始唾棄自己,心想就算是直接接吻都他媽不知道吻過多少次,現在在這害羞個什麽勁?江川收起飯盒,轉身想去找任西洲,然而卻被學生告知,他帶隊進山穀考察了。他隻能和剩餘學生留守營地,做一些簡單工作。同意自己來,千裏迢迢去接,然後又這麽放任不理……江川整理風繩的時候,頭腦當中實在是疑惑不解,任西洲究竟想幹什麽?他不明白,這世界上最難猜透的可能就是男人的心。任西洲是傍晚帶著隊伍回來的,學生們歡呼著上前去迎接,著急詢問,“找到了麽?”隊伍當中的幾位學生全都神色凝重地搖搖頭,“沒。”江川有些好奇,詢問身邊的那個女生,“你們在找什麽?”“一種植物。”女生眼神發亮地回答他,“或者說上蒼給予人類的禮物。”江川這麽多年鑽研的都是經商之道,對於生科自然實在是了解不多,於是低下頭繼續做手頭的活計。等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那女生又拿著滿滿一盒菜肉遞給他。江川直到這時才終於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於是主動起身前去尋找任西洲,終於在一個單人帳篷當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任西洲穿著衝鋒衣坐在簡易桌前,手中拿著幾份采樣標本聽見腳步也沒有回頭,隻是開口問他,“要回去了麽?”“任西洲。”江川走進帳篷,不自覺咬緊自己的下唇,“你這是什麽意思?”“什麽什麽意思?”任西洲抬起眼來看他,“還是說怠慢了江總,江總不滿意了?”江川想說自己才沒有這麽嬌氣,但是卻想起了曾經自己賴在任西洲身邊時連喝口水都得喂,頓時沒有了說話的底氣。他找了張椅子坐下,忽然問,“你為什麽突然來貝加爾湖?”“頻頻被擾。”任西洲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出門尋個清淨。”江川嘴角忍不住哂笑,“那又為什麽準我迢迢萬裏赴紅塵?”他在這時忽然上前,伸手覆蓋住任西洲的脊背,指尖用了點力氣,但隔著一層衝鋒衣仍然像是貓抓。他嗓音柔且嬌嫩,似是在蠱惑人心,“還是說……教授等不及’做‘點什麽?”第一百章 成年人的事兒江川的手指就如同小蛇一般蜿蜒著向上攀附,啟開衣領這道防線,直奔後頸腺體。然而就在即將碰到的時候,手掌卻啪的一聲被攥住,任西洲眼神清明地看著他,在這時開口道,“看來江總的夜生活當真是頹靡,天都還沒黑呢,就開始想著’做‘點什麽。”江川看著他瞳孔倒映出的自己,簡直比發情了還要難堪,當即臉頰通紅說不出半個字句,“我……”任西洲撒開了他的手掌,轉頭去忙自己的事情,“好好吃飯。”江川頓了頓後,捧著飯盒在他對麵坐下,一邊看著他一邊吃飯。吧唧吧唧的咀嚼聲實在是擾人,任西洲顰蹙起眉頭,想問他到底要幹什麽,卻沒想到這一抬頭正中江川下懷。“都說食色性也,我是凡夫俗子、酒肉之徒。”江川堂而皇之地看著他一笑道,“借教授的容貌佐餐,教授應該不介意吧?”任西洲覷著他,忽然哼笑一聲,“該不會八年的本事都長在嘴上了吧?”“或許也長在別的地方。”江川不以為意道,“可能得教授自己好好檢查。”兩人整整八年王不見王,如今算是棋逢對手。高原蒼穹明澈,等到繁星初上後,浩瀚銀河鮮明而又壯闊地出現在頭頂,江川就坐在帳篷門口,幾乎要看呆了。背後忽然響起腳步聲,“好看麽?”江川笑了一下後回答,“好看,但卻少了點意思。”任西洲完成了工作,在他身邊同樣坐下,手裏捏著一盒香煙用眼神示意。江川動作純熟地拿起一根叼在唇間,挑起眉梢詢問,“有火麽?”任西洲明明自己就在吸煙,態度卻如同回避,“篝火還燃著。”江川又低低笑了一聲,忽然挑起鬢邊發絲,俯身湊上前,兩人身影猛然重疊,似乎舊日時光蹁躚而返。柔軟發絲細密掃著脖頸臉頰泛起陣陣漣漪,任西洲怔愣間隻來得及聞見一縷清甜花香,但爾又消失不見。江川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嘴唇含著已經點燃的香煙,深吸一口。任西洲兩指夾著香煙,湊在唇邊卻不吸,不知過去多長時間忽然道,“我曾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與抽煙喝酒沾染上聯係。”“我也這樣以為……”江川此時看著頭頂蒼穹,悠然吐出一口濃白煙霧,“可畢竟都是以為,算不得數的。”任西洲盯著他看,“那什麽算得上數?”他眸中閃動凜凜光芒,不似嗔怒倒像是認真發問,“人情似紙終究脆弱,這世間終究有什麽能夠永恒?”江川聽了沉默好半天,忽然一笑道,“你這樣問,讓我開始後悔沒去學哲學。”他掐滅了煙頭,嘴角笑容淡淡,“如果我當初出國了……或許現在就能夠回答你。”彼此試探來試探去,終究還是談到了最致命的問題。他們就這麽四目相對,最終還是江川率先敗下陣來,他低垂著腦袋聲音啞然,“抱歉,我不該提。”任西洲冷硬地轉移開目光,繼續抽自己的煙,“你確實應該說抱歉。”江川現在五髒六腑都在歉疚,以至於手背都在繃緊顫抖,他傷任西洲至深,如今卻不知道該如何彌補,更不知道他還稀不稀罕自己的彌補……一根煙抽完,他們又起身回到了帳篷。學生們都已經歇息躺下,江川看出任西洲這帳篷是單人的,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於是轉身往吉普車那走,“我去車裏……”“回來。”任西洲卻喊叫住他。他冷冷說道,“現在零下二十度的氣溫,你要是不想被速凍成幹屍,最好就別打這主意。”“那……”江川又陷入了赧然當中。任西洲指著自己的睡袋,“隻能委屈江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