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可我就是對我弟有謎之自信。”白謙易認真道,“就算你隻是旁白,你也會是最好的旁白。”這麽一個人給予他盲目的信任,駱凡的心中又是一動。他幾乎可說是毫無思考地便吐出了一句:“我們學校的電影節,你想來嗎?”a大的校慶在年末,校慶前有一連串的活動,除了運動會、展覽、美食節、晚會之外,為期兩周的電影節也是重頭戲。駱凡從背包掏出一張電影節的節目表,輕輕推到白謙易麵前。“會放很多場露天電影,如果哥哥對哪一部電影有興趣,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白謙易拿過節目表,就見上麵列了二十來部電影。他原以為放的都是學生自製的作品,卻發現上頭皆是中外有名的電影,從懸疑到愛情,從商業片到藝術片,種類繁多。“我看看……”白謙易一個個看過去。他專注於節目表,未曾注意到一旁的駱凡屏住了呼吸,似在期盼某個答案。“《龍貓》吧,感覺這季節很適合在戶外看這部。”聽到這個答案,駱凡一瞬間感到失望,卻也同時鬆了口氣。他一如常態地聽話點頭:“好,就去看《龍貓》。”但就在下一秒,白謙易將節目表還給駱凡,又道:“對了,我還想看《陶家》。”駱凡一顫,節目表被他按出一道痕。那雙鏡片背後的眼睛,不安而期待地看著白謙易。他竭力保持冷靜,最後輕聲發問。“哥哥,你看過《陶家》嗎?”覆蓋秘密的硬殼又破碎了一些,而這次由他親手掏開。作者有話要說:第26章 《陶家》是七年前的電影了。故事講述一名女大學生被拐賣, 逃跑數次不得,困在那名叫陶村的偏僻山村裏,被迫嫁給一製陶村夫為妻。十來年過去, 女主角被迫生下二個兒子,無止盡的折磨消磨了她的逃跑意誌, 她幾乎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無法回家。一直到她又生下一個女兒,見“夫家”三番兩次想弄死女嬰, 她深知女兒的命運隻會比她更加悲慘, 遂再次燃起逃跑的動力,開始謀劃如何帶著三個孩子逃跑。當年《陶家》斬獲多項大獎, 導演陳明大膽任用了數名新人演員, 其中女主角歸愛紅更是一舉奪得影後,至今仍是當紅女星。“歸愛紅的電影我看過幾部, 還挺喜歡她。”白謙易道, “但她這部代表作我卻一直沒看過。”《陶家》剛上映的那一陣子他人在國外, 看不了。後來又忙於學業和工作, 有好一陣子不怎麽看電影, 便也一直錯過了這部片子。“這樣啊……”駱凡輕聲道。“你看過嗎?”白謙易反問駱凡。駱凡點頭:“看過一次。”白謙易:“好看嗎?”駱凡略加思索, 最後道:“哥你自己看吧。”“這麽難以評價嗎?”白謙易點頭,“行吧, 看完再和你討論。”白謙易又重新看劇本去了, 未曾注意到駱凡又再次拿起節目單,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歎息。*這兩天駱凡忙著做一份小組作業, 為了方便討論,便又住回了學校宿舍。白謙易一個人在家待著無聊, 幹脆去刑雲家蹭飯。薛贏雙對此行徑評論道:“你有了駱凡之後, 隻有駱凡不在時才來找我們, 太現實了吧。要是住遠一點,是不是隻剩初二回來了?”刑雲:“心寒。”白謙易:“……要不我每天早晚都來問候兩位?”薛贏雙:“這還差不多。”白謙易無語,他和他爸一兩年沒見麵了,他爸都沒表示過想念他,這兩位朋友反倒比他爸更像殷殷期盼孩子歸來的老父親,讓他實在……有些感動。晚飯後,薛贏雙為了慶祝三人團員,提議一起看電影。白謙易一聽,登時哀嚎:“能找一個我們三個人都能保持清醒的活動嗎?”薛贏雙:“夜跑?”白謙易:“要又清醒又清爽的。”薛贏雙:“洗澡?”白謙易:“……還是看電影吧,看什麽?”為了避免選片時眾口難調,白謙易提議從a大電影節的節目表裏選,畢竟那節目表裏選的電影還是比較雅俗共賞的,既不過於艱深,也不過於流俗。“你們選吧。”白謙易把選擇權交給他們。刑雲和薛贏雙兩人嘰嘰咕咕了好一陣子,又用手機查了半天,最後拍板定案:“看《陶家》吧。”白謙易難以置信:“認真的?”薛贏雙解釋道:“比較闔家歡的我們都看過了,紀錄片、曆史片、懸疑片也不適合我們兩個大腦皮層光滑的人,最後從剩下的電影裏抽了個簽,就抽中《陶家》了。”“……真巧,行吧。”白謙易點頭。雖說之後白謙易也會和駱凡在電影節看一遍《陶家》,但他和刑雲、薛贏雙不同,向來不介意把電影翻來覆去地看,這回就當作提前預習了。電影開始前,薛贏雙興高采烈地找了一堆零食出來,餅幹瓜子果汁水果擺了一桌子,還叫了小龍蝦。好不容易等到外賣來了,迫不及待的三人終於開始電影之夜。電影開播十分鍾,氣氛熱絡,三人愉悅閑聊。白謙易:“為什麽你家的葡萄有皮?”薛贏雙:“啊?”白謙易:“好奇怪哦,我弟買的葡萄都沒有皮,你們的葡萄品種和我弟買的不同嗎?真的好怪哦,怎麽會這樣?”薛贏雙一臉迷惑,正在瘋狂剝小龍蝦的刑雲道:“……你別理他,他在和你炫呢。告訴他,我們家買的小龍蝦也沒殼。”薛贏雙被刑雲喂了一嘴小龍蝦肉,向白謙易反擊:“告訴你,我們家買的小龍蝦也沒有殼!”白謙易炫耀不成反被秀了一臉,隻能哼哼唧唧地自己扒葡萄皮。電影開播二十分鍾,氣氛開始沉重,三人對話銳減。女主角春笙大學畢業,搭著火車回到家鄉。甫下火車,一對迷路的老夫婦向她尋求協助,她見父親還沒來接她,便好心帶著老夫婦前往目的地。緊張得吃不下的薛贏雙:“別帶他們去!叫警察!”春笙走向那漆黑的巷子時,三個人不約而同倒吸一口氣,薛贏雙和刑雲叫了起來,但春笙的背影終究還是被小巷的黑暗所吞沒。電影轉場之際,薛贏雙擔憂地警告白謙易:“你也注意一點,像你這種人美心善的最容易被騙。”薛贏雙說完沒等到白謙易回答,轉頭一看,就見白謙易手上拿著根吃到一半的香蕉,眼淚直流,看起來又笨又可憐。薛贏雙大驚:“怎麽哭了?”白謙易抬手擦臉:“氣的,人犯子太壞了。”薛贏雙趕緊抱著他拍了拍。電影開播三十分鍾,氣氛徹底凝固。桌上那些零食點心已經沒人吃了,三人不發一語。春笙被拐賣至陶村,陶村的村民多姓陶,並以製陶為業,春笙便是被賣給一個長她三十多歲的製陶村夫為“妻”。在剛被拐賣的一年,春笙鍥而不舍試圖逃跑,幾次失敗後,她被鎖了起來,每天在暗無天日的房間渡過。第二年,她懷孕了,生下長子陶榮。為陶家添了男丁後,她終於能夠離開房間,但也隻是被迫每天幹粗活。第六年,她生下次子陶華。時隔四年才又生下孩子,這四年間她所受的打罵折磨有增無減,最終她喪失鬥誌,唯有和孩子相處時,她的雙眼才流露出些微光采。第十五年,春笙再次懷孕,而電影也正式進入主線。歸愛紅飾演春笙時才二十三歲,第一幕出場時青春靚麗。隨著電影裏的時間推進,她扮演年近四十的春笙時身形消瘦,皮膚粗糙,灰頭土臉,令人分辨不出她原本清秀的麵容。陶家期待春笙再次為他家添丁,春笙卻生下一名女嬰。陶家人一見是個女孩,當場就要把孩子摔死,沉寂數年的春笙在此時忽然爆發,死命搶回孩子。歸愛紅的眼裏閃著憤怒的光芒,無論多少塵泥覆蓋她的臉龐,也隱藏不了她對世界的憤怒。這眼神中的恨意就連觀眾都不禁心驚,看得刑雲也道:“和她一比,其他電影的演員不曉得在演什麽玩意。”白謙易道:“她是真正的影後,果然厲害的人剛出道就鋒芒畢露。”春笙將女兒取名為甜甜,甜甜是春笙兒時的乳名。有了甜甜,春笙決心一定要逃離陶村。否則甜甜在陶村裏長大隻會和她一樣,年紀輕輕嫁給一個村夫,淪為生育工具。更悲慘的是,她尚且接受過教育,甜甜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學習,不知道外麵的世界究竟如何。春笙想逃,不隻甜甜,她還想帶著陶榮和陶華一起走。兩個兒子待在陶村裏肯定會接受比女兒好上不少的待遇,但耳濡目染,終隻會成為和他們父輩一樣豬狗不如的畜生。電影至此,陶榮和陶華的兩位角色正式出現。長子陶榮十四歲,隻讀到了小學三年級便不肯上學,每天跟著他爸做工,陰沉寡言,和他爸有幾分像。次子陶華十歲,就讀小學四年級。他是家裏幼子,自幼受到爺爺奶奶寵愛,性格驕縱。“演陶榮的這個好麵熟,”刑雲問,“是不是現在挺紅的一個男星?”“記得叫鄭遠。”薛贏雙道。白謙易沒看過鄭遠的戲,但多少有聽過這名字,暗道這劇組可真培養了不少明星。電影開始一小時,三人麵色凝重地盯著屏幕,完全沉浸在電影之中。春笙和已經懂事的陶榮討論逃跑計劃,卻沒想到兒子竟向父親告密,使得春笙被毒打了一頓。春笙心死,知道長子的骨子裏已經是個徹底的陶家人了。好不容易又等來一個難得機會,春笙準備趁著夜色逃跑。春笙決定留下陶榮,離別前給陶榮做了最後一頓飯,做的還是從未在陶家做過的家鄉麵食。那天寡言的陶榮破天荒地誇了好吃,一句“還是娘手藝好”已心死的春笙又流下淚來。但她沒有心軟,隻是咬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