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點?一點點能讓你在門口睡著!”駱凡確實隻喝了一點點, 但他哪敢承認自己在門邊睡著其實有一半是裝的, 他也隻能抱著油漆狗低頭挨罵。“沒收了!”白謙易又把油漆狗布偶從他懷裏抽走, “去睡覺!”“哥哥……”既然都挨罵了, 駱凡也不想浪費機會, 軟軟地往白謙易身邊一靠,“走不動, 哥哥扶我……”“你這家夥!”白謙易拖著駱凡走, 駱凡也不敢真讓白謙易扛他,隻半個身體靠在白謙易身上。白謙易溫熱的體溫令他臉上一紅, 差點裝不下去。白謙易半抱半扯地拖駱凡進房間,最後直接將駱凡扔到床墊上。“你也長太高了。”白謙易一抹額上冒出的薄薄一層汗, 氣喘籲籲, “行吧, 你睡吧。”駱凡眼神迷茫,見白謙易竟隨即要走,忙伸手拉住白謙易的褲管,軟軟地喊:“哥哥,你要去哪裏?你不陪我嗎?”“我還能去哪裏?我晚一點還要開會。”白謙易無奈,“你快睡吧,晚一點哥哥再上來陪你好不好?”駱凡的手指一緊,繼而緩緩鬆開白謙易的褲管。白謙易摸摸他的頭,關上燈,走了。黑暗中,關門聲響起。駱凡獨自躺在床墊上,那一點微弱的酒意消失得一幹二淨。……都這麽晚了,哥哥竟然還要工作。原來哥哥今天並沒有放假,隻是硬擠出時間來參加他的首映會。他不知道哥哥這麽忙、這麽累,剛才竟還在那無理取鬧,要哥哥扶他。駱凡,你到底在做什麽?駱凡的內心升起強烈的罪惡感,明明他該讓哥哥過得更幸福,但因為他那該死的獨占欲,哥哥反而更累了。駱凡一直不願直視自己這段日子的心境,畢竟壞心思太多,他隻能裝聾作啞。可如今他發現了自己的愚蠢,恐懼便開始一發不可收拾地蔓延。……現在他千方百計想阻撓哥哥和董屹的發展,會不會也是一個拖累哥哥的錯誤選擇?哥哥若是和董屹在一起,會不會才是正確的?他該怎麽辦?*與此同時,樓下的白謙易關上書房房門。他虛脫似地往門板上一靠,長出一口氣。他的腦海中浮現起剛才駱凡坐在門邊等他的畫麵。駱凡很乖,喝了酒不吵不鬧,更不會夜不歸宿,隻會像個小孩般傻傻在家等著他。駱凡說自己不想太過粘人,卻不知他其實樂於被人依賴、被人仰望。白謙易輕聲一笑。這樣乖巧的弟弟,又會在什麽時候離開他呢?他是不是又要孤單一人了?或許,他也該快些找個能永遠陪著他的人了。樓上樓下,兩人心思各異,卻有著一樣的迷惘與彷徨。今夜是個不眠之夜。*十二月底,一年快要結束了。白謙易整個十二月忙得昏天暗地,已有許久沒和董屹見麵,上一次見麵還是《窗台》首映會上的那短短不到一小時。前些日子他和董屹約好今天一起吃晚飯,他原以為今天的時間比較寬裕,誰知道他臨時得去甲方公司開會,也不曉得何時才能結束。“白律師真是青年才俊,每次見到你,我什麽都不擔心了。”甲方老板慢悠悠地說著話,白謙易在一旁笑得優雅,視線卻不停地飄向不遠處的時鍾。距離他表定離開的時間已經超過半小時了,對方動作慢也就算了,誰知現在竟然還要找他寒暄。“隻可惜每次都來匆匆去匆匆,”老板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年輕人不必這麽趕,有時候太過匆忙,反而容易出錯。”白謙易一笑:“謝謝蔡董,我要是哪裏沒做好,蔡董一定要告訴我。”那老板一擺手:“不是在說你沒做好!年輕人防備心不要這麽重!”白謙易臉上笑著,內心的煩躁逐漸攀升。這一星期他幾乎沒怎麽睡,現在還得花時間聽一個老頭說廢話,這讓他怎麽不煩?更令他抓狂的是,偏偏這老頭又是金主爸爸,他惹不起,隻能笑著當孫子。好不容易終於結束,白謙易加快腳步離開,心道再不快點,馬上就要趕上下班的車潮了。誰知他剛出電梯,便被人猛地一撞。他還沒弄清發生什麽事,但感覺到胸前一熱,當下便知道糟了。果然低頭一看,他的白襯衫已經被外賣湯水給潑濕一片。那外賣點的還是大辣,滿是紅油,他那件襯衫當場廢了。這襯衫還是他為了今晚的見麵特意穿出來的。“對不起!”一個年輕的外賣小哥從地上爬起,狼狽地朝他道歉。外賣小哥道:“我賠給你吧!真的很不好意思!”白謙易見對方害怕得快哭了,地上又滿是翻倒的湯水,也不知道灑了多少外賣。他是苦命打工人,對方又何嚐不是?他深吸一口氣,壓下情緒,朝對方溫和道:“沒事,我回去洗洗就好。你燙到沒有?注意安全。”外賣小哥見白謙易西裝筆挺,知道那衣服肯定價值不菲,顫著聲道:“對不起,我還是賠給你吧!”然而白謙易隻是道:“沒事,你快收拾收拾吧,我走了。”白謙易頂著那身紅透的襯衫,在眾人的注視下微笑地快步離去。停車場裏,白謙易一脫離眾人視線,登時表情一垮。長期累積的疲倦與痛苦隨著外賣朝他的這一灑,一下潰堤。然而他想哭卻又哭不出來,隻是愣愣地站在車門邊,不知自己下一步究竟該做什麽。換衣服?告訴董屹自己又要遲到了?回家洗個澡?還是幹脆去死算了?白謙易呆站在那裏,片刻,才機械地找出備用襯衫,在車裏把衣服換了。他重新換好衣服,又在車裏發了會呆,最後才踩下油門。*在堵車堵了個沒完後,白謙易總算來到和董屹約定的餐廳。“今天帶你回味一下美國的味道。”董屹興高采烈地翻開菜單,今天他們吃的是a市著名的一家美式餐廳。晚飯時間,店裏滿是人,尤其以年輕的學生居多,到處都是高聲的歡笑。白謙易並未被董屹的興奮所感染,隻靜靜看著菜單上那各式各樣的漢堡。漢堡,全是漢堡。他其實不喜歡漢堡。白謙易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選什麽,最後闔上菜單,輕聲朝董屹道:“你幫我點吧。”白謙易不曉得董屹替他點了什麽,點菜時隻愣愣看著裝修在牆上的磚。“你今天怎麽了?”董屹的聲音喚醒白謙易,白謙易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已經上菜了,他麵前放著一個疊得高高的大漢堡,漢堡內夾了兩層厚厚的漢堡肉、大量的培根與芝士,還有一大塊的燒烤肋排,此外盤裏還有一大堆的薯條。白謙易看著那滴出油脂的肋排,久久不語。“白謙易?”董屹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在想什麽?”“嗯?”白謙易回神,坐直了,“沒什麽。”“快趁熱吃吧,給你點了店裏的招牌菜,聽說特好吃。”董屹也點了一樣的漢堡,迫不及待地動手吃了起來,“好吃,你快試試!”“哦……”白謙易反應慢了半拍地學著董屹的樣子,伸手直接拿起漢堡。那漢堡堆得很高,令他不知該從何下嘴。他看著漢堡發呆,片刻才輕咬了一口。那一口他正好咬在那塊肥得流油的燒烤肋排上,頓時吃了一嘴的油。漢堡裏的芝士融化,滴在他手上,他忽然覺得很痛苦。“怎麽樣,味道不錯吧?”董屹道,“你要是吃不完沒關係,到時候留著我吃。”“我吃得完。”白謙易機械式地張開嘴,一口咬下,仍舊滿是油膩。他一整天隻吃了早飯,此時吃下這麽油膩的東西,胃裏直泛酸水,惡心得緊。但也不知為什麽,他並未停下,隻是和董屹一樣,一口又一口吃著。董屹:“今天都在忙些什麽?”白謙易:“工作,開會,出差。”董屹:“這麽忙,難怪你看起來沒什麽精神,老走神。”白謙易隻是點頭。董屹幾口吃完漢堡,又道:“這麽累就別上了,又不是非得上班。”白謙易平靜道:“要掙錢,我很能花錢。”董屹:“那正好,我很會掙錢。我來掙,你來花,這不剛剛好嗎?”白謙易停下動作。吵雜的餐廳裏,董屹擦了擦手,向前一俯身,認真道:“我們也dating好一段時間了,我想知道你的決定。”白謙易抬眼看他。“白謙易,下一次見麵,你能給我答案嗎?”白謙易的手下意識地一使勁,雙手沾滿油膩的芝士與油脂。一滴蕃茄醬噴出,落在他潔白的襯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