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晏廷走過來,周韻帶著些許怒意道:“晏廷,剛剛的事你過分了。”晏廷沒說話,聽著周韻的訓斥。“你今天怎麽這麽不冷靜?還說出那麽任性的話,舅媽說的都忘了嗎?你在宏行的身份隻是演員,沒有別的。”晏廷老實地垂著頭挨訓,一聲不吭。他當然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衝動。稀裏糊塗把人叫出去,不惜動用關係讓人滾蛋,二十幾年保持的修養盡數潰散。但他根本控製不住。徐昀杉就像他身體裏的一根刺,拔不出咽不下,不去注意時還能一如既往,一旦注意到,就再也忽視不了了。從聽到徐昀杉去了同學聚會,拋下工作趕過去開始,一切都亂了套。他明明想看徐昀杉醜態百出,想讓徐昀杉向自己低頭示弱,想在那熾熱的目光下表現得從容淡定,結果卻一直被牽著鼻子走。這一切簡直跟七年前如出一轍。冷靜。晏廷閉了閉眼,克製著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緒。他不應該在同一件事上犯兩次錯。他給過機會了,是徐昀杉非要在他眼皮子底下亂晃,那他也不會放過徐昀杉。總有一天,他要讓徐昀杉跪在地上喊他爸爸。做不到,他就是狗。“現在調整過來沒有?你跟他到底什麽過節,至於一見麵就大發雷霆。”周韻說著表情一頓,像是想到了什麽,“他是你高中同學吧,難道是跟你打架的那個?”晏廷終於有了反應,舒口氣道:“反正已經處理好了,沒事了。”他揉了揉眉心,下意識往徐昀杉那兒看,也不知是聊到了什麽,那張麵癱臉上竟然有了些許笑意,眼睛裏都閃著光。什麽事能笑得這麽開心?晏廷蹙起眉頭,腳步不自覺往徐昀杉那兒走去。-和吳邱楓走到無人的地方,徐昀杉提出換化妝對象的事情。他沒有跟吳邱楓解釋太多,被晏廷喊出去,又雙雙黑著臉回來,足夠說明兩人的關係有多惡劣。一想到晏廷,徐昀杉就心煩意亂,他不想回憶剛才的事情,簡直不可理喻。就當在對一條狗說話。他隻能這麽想。因為角色的特殊,吳邱楓還想挽留:“穆之曾跟我交流過,許帆這個角色你比他更熟悉,那時候我就已經認定你了,你遇到了什麽難處?如果是演員的問題,我們可以一起商量。”“其實……是因為我和晏廷有一些私人恩怨。”徐昀杉道,“他剛剛叫我出去,想讓我離開劇組,能換到別的角色已經是很大的讓步了。”而且他也不想跟晏廷合作,甚至不能去想晏廷要演他。如果晏廷知道這角色以他為原型,隻怕也會婉拒出演吧。徐昀杉抿了抿唇:“聽說還有劇組需要化妝師,我也可以去試一試嗎?”“當然可以。”吳邱楓略有可惜地歎了口氣,“本來是我有私心想留下你,但現在變成這種情況,讓你去跟其他角色我也過意不去,我知道還有幾部劇在籌備,如果你有意向,我可以幫你引薦。”徐昀杉眼睛亮了亮,臉上升起些許笑意,語氣也很興奮:“那太好了,吳導,真的謝謝您,我……”“吳導。”徐昀杉聽到那聲音,笑容僵在臉上。吳邱楓越過徐昀杉,看向後方:“晏廷,跟其他人見麵了?”“嗯,都是挺熟的同事,這邊合同簽好了嗎?”晏廷走到徐昀杉邊上,“正好今天我比較閑,要是化妝師也沒事,可以把妝先試了。”“……”徐昀杉收起笑容,硬邦邦地看著晏廷。吳邱楓也略顯尷尬:“你說的化妝師……是昀杉嗎?”晏廷掛上溫和的笑容,一手攬住徐昀杉的肩膀:“嗯?有什麽問題嗎?”清淡的男士香水味飄了過來,徐昀杉渾身不自在,揚手掙開晏廷的手。“你不是堅決不要我嗎?”徐昀杉冷道,“如你所願,我會去其他劇組。”有吳邱楓的保障,徐昀杉說話也硬氣不少,他無視晏廷將裂不裂的神情,調整了語氣對吳邱楓道:“吳導,後續就麻煩您了,今天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徐昀杉說罷轉身,朝外走去。剛走幾步,手腕被握住了,一股蠻力拽得他連連後退,後背撞到晏廷身上。徐昀杉穩住身形,扭頭狠狠瞪晏廷一眼。“放手。”徐昀杉用力抽手,晏廷的手卻像鉗子一樣箍著他,力氣大得出奇,根本掙不脫。還沒開罵,就聽晏廷問:“吳導,他的合同在哪兒呢?”吳邱楓看看徐昀杉,又看看晏廷,兩人的暗中較量盡收眼底。他笑了起來:“你們關係挺好啊。”“是啊,我倆高中是最好的朋友。”晏廷特意在“最好”那兒加了重音,“剛才有點小矛盾,已經都解決了。他合同在哪兒?我帶他去簽。”吳邱楓巴不得徐昀杉能留下來,聽了晏廷的話,他也顧不得再向徐昀杉確認,指了指一旁的桌子:“都放在那兒,你們過去找找吧。”桌子旁沒人,晏廷生拉硬拽著徐昀杉過去,將人推到桌子旁的沙發椅上。他找到合同,翻到簽字的頁麵,又塞給徐昀杉一支筆:“簽吧。”“……你發什麽神經。”徐昀杉將筆扔到桌上。“我看你才神經,剛剛還求我留你,現在又想跑?”晏廷再度拿起筆,執意往徐昀杉手裏塞,“你跑了不是白求了嗎?”“……”說得真有道理。徐昀杉握著筆,遲遲沒有動。剛剛發生那種事,他愈發不想看到晏廷,如果能去其他劇組,他求之不得。但那也隻建立在晏廷要他走的基礎上。現在晏廷又不想他走了,他再想換組,吳邱楓也不會答應。除了簽合同,他沒有別的選擇。晏廷催道:“愣著幹什麽?趕緊簽,一會兒還有事兒。”徐昀杉拿過合同,快速翻閱著簽好字,心情很複雜。有種簽賣身契的錯覺。他甩開亂七八糟的想法,拿著自己那份合同站起身:“現在去試妝?”晏廷搖頭:“今天不行,等會兒有個雜誌封麵要拍。”“……你不是說沒事了嗎?”“我記錯了唄。”晏廷隨口胡扯,又問,“你後麵沒事了?幫個忙?”徐昀杉差點直接拒絕,想到未來幾個月的合作,他轉口問:“做什麽。”“等會兒拍雜誌也得化妝,我的化妝師還在醫院躺著呢。”徐昀杉想起幾天前的事,沒急著回話。感性上他是不願意去的,但給晏廷化妝一次就是2000,他沒有不去的理由。再怎麽討厭晏廷,他也不至於跟錢過不去。在還債麵前,那些私人恩怨什麽也不是。考慮大約五秒,徐昀杉問:“什麽時候?”晏廷道:“下午三點,現在就準備過去了。”周韻後麵還有事,不跟著過去,見晏廷要帶上徐昀杉,她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前不久還吵著要人遠離自己的視線,現在又自個兒往別人身上貼,她第二次無法理解晏廷。第一次是晏廷高中打架的時候。因為這次是拍一個外景,地點有些遠,為了方便等會兒化妝,幾人坐了輛保姆車過去。晏廷一上車便戴上耳機眼罩躺著了,徐昀杉先聽小張說了待會兒拍攝的主題,也靜靜地坐著看窗外琢磨,兩人一路都沒有說話。到了地方,徐昀杉是被晏廷拍醒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了,昨天熬得晚,他琢磨完妝容又太無聊,隻是靠著窗閉了會兒眼就睡了過去。徐昀杉睜眼時,神色還有些茫然,右臉掛著一道新鮮睡痕,紅撲撲的,晏廷忍不住多看了會兒,手心有點兒癢。“到了?”徐昀杉啞聲問。晏廷回過神,板起一張臉輕點了一下頭:“你要吃什麽?我叫小張買回來。”“跟你一樣就行。”徐昀杉道。晏廷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道:“你確定?我還在減肥,隻能吃麥片。”徐昀杉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額頭輕輕抵著窗玻璃,半闔眼昏昏欲睡。他這一覺睡得沉,即使醒過來還渾身酥軟,腦子裏更是白茫茫一片。晏廷盯著他的側臉看了會兒,朝前邊兒的小張道:“我記得這邊兒有家很火的牛肉粉,你去買一份,不要香菜和蔥,加一勺辣椒油兩勺醋。”小張拎著粉跑回來時,徐昀杉又睡了會兒回籠覺,他被開關門的聲音吵醒,從小張那兒接過袋子,往裏看了一眼,又朝晏廷看去。晏廷正抱著一碗水泡的麥片,味如嚼蠟地吃著,表情很是鬱悶。徐昀杉收回視線,拿起筷子吃起來,湯粉的口感很好,調味也符合他的喜好,總不可能是湊巧的。當初和晏廷關係還不錯時,晏廷因為考試打賭輸了,給他帶了一個月的早飯,對他的口味了如指掌。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他還記得這麽清楚。徐昀杉悶不吭聲地吃著,邊上的人忽然湊了過來,頭發蹭到他臉上,他險些嗆著。晏廷鼻子都快貼到徐昀杉的碗,輕輕嗅了嗅:“這也太香了。”徐昀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