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知道很多家庭會這樣做,但像徐昀杉這樣的家庭條件,總不至於一件新衣服也不買。晏廷問:“你是不是跟家裏關係不好?”回應他的隻有緩重的呼吸聲。睡著了。晏廷盯著徐昀杉的臉,有一縷頭發搭在他的眼睫上,晏廷伸手,替他往後撩了撩,指節處不經意蹭到他的臉頰。有點涼。晏廷歎了口氣,將空調溫度調高了些,越過徐昀杉,拿了薄被給他蓋上。徐昀杉的手機屏幕亮起來,晏廷看過去,正好掃到屏幕中央的消息。-小哥哥,你到家沒呀?晏廷眉頭很輕地蹙了一下,伸出手指滑了下手機,手機不出所料地打開了。他點開聊天界麵,那頭又發來幾條新的。-[圖片]-你太好看了,所以沒忍住拍了一張,希望你不要介意,如果覺得冒犯我會刪掉的[可憐][可憐]消息上方的圖片中正是徐昀杉,獨自坐在長椅上,低著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麽,身邊還放著化妝箱。因為光線太暗,隔的距離也遠,拍出來的照片有些模糊,但反而更有氛圍感。晏廷看了一會兒,長按圖片,轉發到自己號上,順勢刪了徐昀杉號上的轉發記錄。然後切回那人的聊天框,在拉黑之前回了兩條消息過去。-他已經安全到家了。-照片很好看,請刪掉,謝謝你。第19章 鬧鍾六點準時響起,徐昀杉在床上翻了個身,緩緩醒過來。頭還有點鈍痛,他揉揉眉心,伸手摸到手機,把鬧鍾關了。平躺在床上,徐昀杉看著天花板的吊燈,昨晚的記憶湧入腦海。這是晏廷家。徐昀杉抬手遮住眼睛,重重呼出一口氣,心情很沉重。他酒量差,啤酒都熬不過一罐,更何況昨天那種。喝醉以後,他沒法保持清醒,會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他怎麽能到晏廷家來。徐昀杉坐起身,手觸到偏長的袖口,又是一愣。他捏著袖口舉起手臂,看著上麵簡單的花紋。晏廷的。……正胡思亂想著,門打開了,一人一狗出現在門口。“你醒了?”晏廷道。丘比從他腿邊鑽進來,在徐昀杉床附近來回走,看起來很興奮。“嗯。”徐昀杉放下手,掀開被子下床。晏廷指指外麵:“洗漱完出來吃早餐,你要不要洗個澡?”“……嗯。”“那你洗完澡再來吃吧。”晏廷道,“我帶臭屁出去轉轉,七點小張會來,送我們去劇組。”晏廷領著狗走了,徐昀杉也起床去洗漱,刷完牙,徐昀杉恍惚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總算接受了昨天在晏廷家過夜這個事實。過夜就算了,還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晏廷知道他有哥哥,還是親哥。如果後麵拍戲的時候遇到熟悉的場景,他會不會猜出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跟晏廷高中那些事,何穆之並不知道,劇本裏也有相應改動。隻是知道他有個哥哥,應該不會聯想到一起去。徐昀杉隻能這樣安慰自己。晏廷說的早餐是麵包和牛奶,徐昀杉吃完,又換上昨天的衣服,將晏廷給他穿的睡衣疊好放到床邊。時間還有些早,手邊除了手機沒有其他東西,徐昀杉隻能坐著發呆。沒過多久,晏廷打來了電話,徐昀杉猶豫片刻,滑動屏幕接起來。“你吃完了嗎?”晏廷問。徐昀杉“嗯”了一聲。“吃飽沒?要不再出來吃點別的?”“不用了。”“那你直接出來吧,我發定位給你。”徐昀杉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電話掛斷了,很快又發來一條定位消息。根本不給人拒絕的機會。徐昀杉看著消息,順著定位找了過去。定位的地方離得不遠,就在小區裏麵,是小區裏的一個花園廣場。時間還早,廣場隻有零星幾個遛狗的人,偶爾還會有晨跑的人經過,晏廷一手拿著狗繩,另一手拿著飛盤,徐昀杉到的時候,他正將飛盤扔出去。丘比像離弦之箭一樣往前衝,咬住飛盤又立馬回頭,它將飛盤送回晏廷手上,看見不遠處的徐昀杉,朝著這邊叫了兩聲。晏廷回過頭,看見徐昀杉,帶著丘比走過來。丘比興奮地搖著尾巴,繞著徐昀杉的腿轉圈,徐昀杉木著臉,猶猶豫豫,最後還是沒能像昨晚那樣伸出手摸它。他抿了抿嘴唇,問:“要我出來幹什麽?”晏廷道:“散散步唄,反正時間還早,你坐家裏又沒事幹,出來還能清醒一下。”徐昀杉沒說話,低頭看狗。多虧了昨天那杯酒,他雖然沒睡多長時間,但睡眠質量很好,這些天從來沒像現在這樣清醒過。晏廷將飛盤遞過來:“要陪它玩玩嗎?”徐昀杉搖頭:“你陪它玩吧。”“就玩一會兒,它很愛玩這個。”晏廷抓過徐昀杉的手,把飛盤塞他手裏,“你不是很喜歡它嗎?昨晚恨不得抱著他睡覺了,怎麽睡一覺起來這麽冷淡。”“……”徐昀杉捏著飛盤,下意識抗拒,和丘比玩心情會變得很好,他可以心情那麽好嗎?哥哥還在醫院化療,他怎麽能在這裏開開心心陪狗玩。還是晏廷的狗,晏廷又想做什麽……徐昀杉胡思亂想著,忽然對上丘比討好地視線,丘比咧開嘴笑,衝他賣力地搖尾巴,時不時拿鼻子拱拱他手上的玩具。……沒法拒絕。徐昀杉往廣場中央走去,丘比寸步不離地跟著他,晏廷得以休息,去了一旁的長椅上旁觀。這是徐昀杉第一次跟狗玩,不太清楚狗的能力,起初沒將飛盤拋太遠,一會兒就被丘比撿回來了,又試了幾次後才漸漸熟悉。晏廷坐在不遠處看,腦子裏冒出七年前的事情。那時候他和徐昀杉關係很差,就算碰上也誰都不搭理誰,有天放學回家,因為和同學一起在外麵吃了飯,他沒叫司機來接,天快黑時才獨自回去。他看到從學校出來的徐昀杉,居然和他同路,他不想跟徐昀杉撞見,於是一直跟在徐昀杉後麵。他看見徐昀杉走進小賣部,買了根火腿腸出來,拐進一旁的巷子裏。他也不知道那時候在想什麽,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就看見徐昀杉蹲在巷子角落,撕開火腿腸喂一隻瘦小的三花。喂了大半根,三花吃飽了,徐昀杉還蹲在那兒一動不動。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伸出手,輕輕撓了撓三花的頭,三花條件反射般眯起眼睛,舒適地仰起腦袋。然後他就看到了徐昀杉的表情。明明木著一張臉,眼睛裏卻閃著光。那是開心的表現。後來好幾天,他都像中邪了一樣跟在徐昀杉後麵,看他進小賣部買一根火腿腸,再轉進巷子裏喂貓,每天都是如此。但貓怎麽能一直吃火腿腸呢?更何況還是那麽小一隻貓,會守在那裏也不是因為等徐昀杉,隻是自己走不動路而已。徐昀杉大概也察覺到了,蹲在貓前的時間越來越久。有一天徐昀杉走了,他過去看了看,三花已經奄奄一息,眼睛周圍一圈全禿了,吃進去的火腿腸也吐了出來。他把貓帶去了寵物醫院,治療費太貴,他隻能打電話叫他媽來付錢,老媽把貓帶了回去,托家裏阿姨幫忙守了一夜,才終於把這條貓命救了過來。他知道小姨是貓奴,救助的貓養了一別墅,當天晚上就跟她商量好,等貓恢複了就給她送過去。他跟老媽說了這件事,老媽要他去巷子裏留張紙條,以免徐昀杉擔心。他不情不願,但還是照做了,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樂意,他隻草草寫了句“貓帶走了”,還畫了個做鬼臉吐舌頭的表情。那天晚上,他跟著徐昀杉去了小巷子,徐昀杉手裏拿著火腿腸,盯著隻有一張紙條的地麵,站了很長很長時間。他以為徐昀杉很不滿意,自己天天喂的貓被抓走了,還留了張這麽欠的紙條,會不爽也很正常。但他是在救貓,光靠喂火腿腸又救不活貓,徐昀杉有什麽不滿意的?他邁出步子,差點兒就要衝過去告訴徐昀杉真相,徐昀杉卻蹲下身,將紙條撿了起來。小巷子裏沒有燈,但那天的月光格外明朗,月光打下的陰影剛好落在徐昀杉身後,照亮他潔淨的側臉。他看到徐昀杉笑了,抿著嘴唇,嘴角勾起一道淺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