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很久了。”晏廷說完,抓著徐昀杉的手往後拉,嘴套也摘了下來,“一天不遛沒事,它會理解我們的,反正我明天休息,可以帶它玩一整天。”徐昀杉也不掙紮了,把丘比的狗繩也取下來,他起身想去放,結果晏廷壓根沒有放他走的意思,抱著他跟他一起站起來,又貼著他一起走去放狗繩。艱難地走到地方,徐昀杉抬手按住晏廷的胳膊,有些無奈地回頭:“你不嫌丟人嗎?”“在你麵前丟什麽人啊。”晏廷樂在其中地笑,又往他背上放了些重量,“你背我吧。”徐昀杉被壓得前傾了一下,抓著晏廷的胳膊挪開:“我背不動你。”他往臥室走,晏廷跟過來:“那我背你。”“你背上有傷,背什麽背。”“那就抱吧。”徐昀杉剛想說話,晏廷兩手伸過來,腰一彎將他打橫抱了起來。身體陡然懸空,徐昀杉有一瞬間失去重心,下意識攬住晏廷的脖子,還沒開口說話,晏廷往前一個衝刺,帶著他朝臥室跑,他隻能擔驚受怕地將晏廷攬得更緊。晏廷在臥室門口停了一下,側身進臥室:“這門太窄了,以後再買房我要做寬點,人橫著也能進去。”“……”徐昀杉怕掉下去,隻敢輕輕掙紮一下,“放我下來。”晏廷沒說話,又走幾步把徐昀杉放到床上,兩手順勢撐在他耳側。他深深地注視著徐昀杉的眼睛,俯身吻住他的嘴唇。這個吻很溫和,又像循循善誘,徐昀杉被訓練得從善如流,抬手環住晏廷的脖子,閉上眼睛回應他。這是他知曉哥哥的情況之後唯一放鬆的時刻,隻要和晏廷在一起,腦子裏那些陰沉沉的想法都安靜下來,那些從黑暗的崖底伸出來的手也緩緩退了回去。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會像現在這樣,這麽需要晏廷。就在他以為晏廷會繼續下去的時候,晏廷卻鬆開了他。他偏頭吻了吻徐昀杉的臉側,翻身躺下抱住他。“你睡會兒吧。”徐昀杉眨了眨眼睛:“……你不繼續嗎?”“你臉色差成這樣,我還繼續那不是禽獸嗎?”晏廷把徐昀杉抱緊了點,笑道,“你是不是想我想的睡不著,我抱著你睡。”“……”徐昀杉沒說話,感覺到晏廷的手在自己背上拍了拍。他頭又往晏廷懷裏靠了點,閉上眼睛,身體一放鬆,這幾天的疲憊感瞬間湧了上來,他很快沉睡過去。他中途好像迷迷糊糊醒了一次,是晏廷在幫他換衣服,還拿毛巾給他擦了擦臉。毛巾溫溫熱熱的,貼在臉上很舒服,他眼睛都沒完全睜開,又重新閉上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徐昀杉又做夢了。這次的夢很清晰,是三年前發生的事情。他從學校回到家,看見的是何穆之躺在床上慘白的臉,救護車趕來得很快,但等待的那數分鍾裏,他每分每秒都在感受何穆之微弱的呼吸,他不知道如果某一時刻這個呼吸消失了,他會怎麽樣,那種恐懼比死亡還要痛苦。他看著何穆之被推進手術室,收到何穆之的病危通知書,拿著救治需要的巨額賬單,以及每一張金額貧瘠的銀行卡。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被石磨碾壓著。畫麵突然一轉,周圍黑了下來,徐昀杉又看到了那個背影,這次不用靠近,他也知道那道背影是誰,那道背影穿著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忘掉的衣服。那是她墜樓時穿的服裝。“……媽媽。”徐昀杉顫著聲音。黑漆漆的周圍突然有了微弱的光,徐昀杉發現自己竟然在家裏。是原來的家。徐慧瑛還背對著他,站在窗前,背影裏是痛苦和絕望。徐昀杉看到客廳亂糟糟的場景,瞳孔驟縮,陡然意識過來。“媽!”徐昀杉大叫一聲,想衝過去,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徐慧瑛好像聽不到他的聲音,朝著窗戶走近了些。徐昀杉痛苦地掙紮著,卻有一道無形的壓力壓製著他,他隻能停在原地絕望地嘶吼:“不要,不要,我會救哥哥,會聽你話,以後都會越來越好的……”但不管他怎麽喊,徐慧瑛都沒有任何反應。他看著徐慧瑛抓在窗沿,像卸了羽翼的鳥,消失在他的視線,又墜在他眼前。徐昀杉痛苦地張著嘴,卻沒法順利呼吸,他聽到熟悉的聲音,卻聽不清說的話。他全身都緊繃著,猛地睜開眼,腦子裏亂成一團,下意識瘋狂地掙紮起來。“昀杉,昀杉!”晏廷死死地抱著徐昀杉,將他的腦袋埋在懷裏,“是我,是我。”徐昀杉茫然地看著前方,總算找回了些理智。他身體還有些僵硬,晏廷輕輕拍著他:“沒事了,沒事了,你做噩夢了嗎?”徐昀杉冷靜下來,閉上眼睛:“……嗯。”他聲音也平靜下來,又輕聲問,“幾點了?”“還早,才三點多。”晏廷說完又問,“夢到什麽了?”“……忘記了。”“忘了也好。”晏廷輕歎口氣,親了親徐昀杉的額頭,“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精神也不好。”徐昀杉垂眼:“可能有一點。”晏廷道:“要不今天請個假吧,在家好好休息。”“不用,我沒事。”徐昀杉道。他不能請假,那樣就沒借口去看何穆之了。他想每天都抽一些時間去看何穆之。徐昀杉又道:“今天睡了很多,已經休息好了,我下午會早點回的。”“好吧。”晏廷抬手,按住徐昀杉的後腦勺,壓在自己肩上,“你再睡會兒吧,現在還早,今早也不用遛臭屁了,等你走了我再帶它出去。”徐昀杉“嗯”了一聲,重新閉上眼睛,他的睡意其實已經被那段真實的夢驅散了,但在晏廷懷裏,他又漸漸緩解了緊張,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還是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是被鬧鍾吵醒的,外麵天剛白,這幾個小時沒有做夢,徐昀杉感覺精神好了許多,幾天積攢的疲憊也一掃而空。床上隻有他一個人,徐昀杉爬起來,疑惑地看了眼身邊的空位,下床走出臥室。他往大門看,正好看到樓梯口處從二樓傳下來的光,趿著拖鞋上了樓。晏廷正在廚房裏忙活,聽到腳步聲,他轉過頭,手裏還拿著一雙長筷子。“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徐昀杉道:“睡太久睡不著了。”他昨晚不到九點就被晏廷拉著睡了,到現在有差不多10個小時,而且或許因為有晏廷陪著,他睡得很熟,雖然中間還是做了夢,但其餘時間很好地補上了前幾天缺失的睡眠。想到那個夢,徐昀杉垂下眼睛,不著痕跡地抿了抿嘴唇。晏廷轉回頭,又抓了兩把麵條扔進鍋裏:“醒得倒挺是時候,再晚點兒我的麵就要出鍋了。”他繼續用筷子攪和,徐昀杉看著他的背影,幾步走了過去。徐昀杉走到晏廷身後,微微低頭,很輕地抵在晏廷肩上:“晏廷。”晏廷道:“怎麽了?”“之前那個電影……後半段演什麽了?”晏廷愣了愣:“怎麽突然問這個?”“……我好像夢到了。”徐昀杉聲音低低的,聽不出情緒,“你跟我說他沒法出院,有點在意。”“好像是治療上出了些問題,他沒細說,不是資金上的問題,我也幫不上忙。”晏廷說著歎了口氣,道,“後半段的改動很大,已經跟真實情況完全不一樣了。”徐昀杉一動不動,盯著不遠處的地麵。晏廷繼續道:“何老師在弟弟大四的時候病重過一次,差點丟了命,萬幸還是熬過來了,但電影裏麵的哥哥在那個時候沒有選擇治療,也沒能撐過去。”徐昀杉眼底閃爍了一下。“吳導當初來找我接戲,大致跟我說了一些情況,那次病重給何老師打擊很大,他身體恢複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寫不出好作品,隻有這一部,他投入了全部的心血。”晏廷說著頓了頓,往鍋裏加了些調料,“這部電影的後半段其實沒那麽壓抑了,哥哥去世後給弟弟留了一封信和一筆錢,弟弟沒有消沉太久,靠那筆錢讀完了大學,考上了研究生,他沒有放棄畫畫,在某次展示被知名藝術家看中,收了他作為徒弟,之後的路也走得順風順水,他實現了理想,成為了自己一直想當的藝術家。”房間裏忽然安靜下來,隻有鍋裏發出咕咕的水聲。晏廷關了火,轉身看徐昀杉,徐昀杉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情緒。晏廷道:“是一個很好的結局了。”徐昀杉的聲音很淡:“一點也不好。”“那是因為我們知道真實的情況,對觀眾來說,這部電影的主角是弟弟,從艱苦中掙紮出來實現理想,就是最完美的結局了。”晏廷說著有些感慨,“其實在現實裏,何老師肯定也希望弟弟能像電影裏這樣。”徐昀杉沉默地聽著,眼底一片平靜。晏廷繼續道:“因為帶著對弟弟的期盼,才能寫出這樣經典的作品。”第59章 吃過了早餐, 時間還早,徐昀杉不急著去上班, 被晏廷拽著給他換了藥。晏廷的傷恢複得很不錯, 下半段很淺的傷口已經好得差不多,上麵也都結了痂,塗藥也主要是為了讓疤能快些消除, 徐昀杉給他塗好藥,他換上了外出的衣服,打算帶丘比出去轉轉。徐昀杉現在也沒什麽事,幹脆跟他一起出去,陪丘比玩一會兒再去上班。這個時間段沒什麽人, 晏廷帶丘比去了中心廣場, 那裏位置更寬廣,還有一片挺寬闊的草坪,晏廷把丘比放到草坪上,任它在草坪上跑, 自己則跟徐昀杉找了個椅子坐下。十月中旬, 天氣已經轉涼了, 清晨的微風帶著陣陣寒意,徐昀杉穿上了厚一些的長袖, 晏廷也換上薄外套。晏廷歪靠在徐昀杉肩頭,手捏著他的袖口搓了搓:“你很怕冷嗎?怎麽現在就穿這麽厚的衣服了。”徐昀杉“嗯”了一聲, 他是挺怕冷的, 冬天經常裏三層外三層地裹成球。而且何穆之因為長期白血病,免疫力很差,他如果生病了,即使是一個小感冒, 也會對何穆之的身體有致命的影響。晏廷順手牽住徐昀杉,掌心熱熱的,像個小火爐,他明知故問:“暖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