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奮力築起的高牆全部坍塌,那些不好的東西沒有容身之處,散落在身體的各個地方,他再也沒法藏起來。他沒法實現晏廷的願望,連不影響晏廷都辦不到。他隻會讓晏廷難過,讓晏廷痛苦。晏廷重新用力地抱住他:“我很開心,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很開心,你不用控製你的壞情緒,全傳染給我也沒關係。”徐昀杉抿著唇,絕望地搖了搖頭。他的思維像麻繩纏繞在一起,拽著他往下跌,他想掙脫,但它們就像水草一樣,越掙紮纏得越緊。他已經是無藥可救的溺水者了。晏廷跟他說了很多話,但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也沒辦法回應,隻能不斷地搖頭。他隻覺得很累,太累了,甚至不明白這樣苦苦堅持的意義在哪。明明隻要沒有他,晏廷的生活就能和以前一樣一帆風順。是他貪心地想要晏廷的好,卻給不了晏廷任何好的回報,還要拉著晏廷和他一起痛苦。太壞了。他真的太壞了。他從來沒有這麽討厭過自己,比以前還要更討厭自己。這樣的他有什麽資格待在晏廷身邊。“晏廷……”徐昀杉推開晏廷,連很輕地呼吸都覺得困難,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道,“我們分手吧。”說出這句話,他身體裏的一切好像都平複了下來,變成一潭死水。他還想再說一次,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口,連抬頭看晏廷的勇氣都沒有。晏廷頓了很久,抓住徐昀杉的手:“別這樣。”徐昀杉捏緊拳頭,掙開晏廷,晏廷又抓了上來,“別這樣,昀杉,你別這樣。”“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徐昀杉絕望地閉著眼睛,每說一個字都像被鈍刀剜了一下心髒,“我不想喜歡你了,你也別喜歡我了。”徐昀杉貼著車門,沒有睜開眼,他不能看見晏廷,他怕一看見又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又放任自己沉淪下去。他心裏裝的全是晏廷,如果現在一次性挖空,以後還能好受一點。“我們分手吧。”他低下頭,鼓起勇氣又說了一次,用殘存的力氣豎起那些已經破敗不堪的牆,將自己關了進去。“別再來找我了。”徐昀杉哀求道,“不要再靠近我了。”第67章 徐昀杉重新回到醫院, 晏廷也跟過來了。晏廷本來就認識何穆之,現在想來看看何穆之的情況, 他不能阻止。重症室外麵沒幾個人, 現在時間門晚,更是寥無人煙,徐昀杉站在餘光看不見晏廷的地方, 目不斜視地看病房裏的何穆之。何穆之已經穩定下來,但還是昏迷不醒,照醫生的說法,他這段時間門都不一定能醒過來,甚至可能哪天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徐昀杉垂了下眼睛, 拋去那些雜亂的想法, 放空了大腦。他不想再想了,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任何一點思緒都讓他很疲憊。他現在隻有一件事要做,就是守著何穆之。徐昀杉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甚至不知道晏廷什麽時候離開了一會兒, 又走了回來。“我得回去了。”晏廷道, 他語氣已經恢複成以前那樣,臉上也看不出哭的痕跡, “我偷跑出來的,要是趕不上最後一班飛機, 明天早上鐵定遲到。”徐昀杉沒動, 一句話也沒說。晏廷繼續道:“那導演時間門觀念特強,遲到一分鍾就要被罵得狗血淋頭,上次道具組有個人睡過了,趕過來被老板罵得直哭, 還是個男的。”“……”晏廷靜了片刻,輕聲問:“你今晚就守在這裏嗎?”徐昀杉點了一下頭。“那臭屁得餓肚子了。”晏廷道。徐昀杉眼睛閃了一下,他居然忘記這件事了。最近因為照顧哥哥,他晚上回去得很晚,丘比也隻能延遲晚飯的時間門,在外麵玩的時間門也縮短了。它本來就是大型犬,運動量比其他狗都大一些,而且因為雪橇犬的特性,它很喜歡在雪裏玩,現在卻隻能每天在家裏看窗外。丘比什麽都不知道,還成天對著他搖尾巴,他怎麽能對它這麽殘忍。徐昀杉閉了下眼睛,勉強有了些生氣,他抬腳往外走,打算先回去把丘比處理好,再到醫院來。剛走出幾步,晏廷攔住他,兩手扶住他的胳膊。“你別到處跑了,我會安排人管它的。”晏廷溫和道,“這段時間門你多陪陪何老師。”“……”徐昀杉低著頭,晏廷手順著他的胳膊往下滑,想牽他的手,他趕緊把手往後藏了藏,又後撤了幾步。晏廷手頓了頓,收了回來。“那我先走了。”晏廷道,“有什麽事跟我發消息,別一個人硬扛著。”晏廷說完就離開了,他也不知道徐昀杉能聽進去多少,大概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徐昀杉的狀態太差了,現在說什麽都沒用,要是說得太多,可能還會刺激到他,他現在神經緊繃成這樣,再受點刺激,恐怕就不是摳破手指頭這麽簡單了。他把自己封閉在真空包裹的盒子裏,外界的人打不開,聲音傳不進去,隻能靠他自己走出來。晏廷歎了口氣,沒直接去機場,而是先去醫生那兒問了問何穆之的情況。他之前就來過幾次,還做了幾次宣傳,醫生對他很熟悉,他問完何穆之,又問了問費用問題,確定現在錢還夠,他才放下心離開。重新回到c市,晏廷體會到度日如年的心情,本來工作時間門就逼得緊,手機還長時間門沒信號,他每天晚上給徐昀杉發的消息石沉大海,更不可能接到徐昀杉的電話。一想到徐昀杉以前的經曆,還有徐昀杉這段時間門的狀態,他就很懊悔。明明是徐昀杉最需要陪伴的時候,他人卻在這麽遠,明明那麽早就察覺徐昀杉不對勁了,他怎麽還能放下心來這邊拍攝。現在何穆之也奄奄一息,隨時可能出狀況,當初他已經錯過一次了,現在難道要再錯一次嗎?那就真的抓不住徐昀杉了。晏廷心裏想著事情,腳下不小心踩空,整個人朝右邊歪去。邊上的工作人員及時扶住他:“小心點!注意力集中。”晏廷頓了一下,腦子裏忽然閃出一個想法,他虛弱地對工作人員笑了笑:“不好意思。”導演就在邊上,很快覺察出不對,走到晏廷邊上:“你這兩天怎麽回事,遇到煩心事了?”晏廷搖了搖頭:“沒什麽,就是家裏出了點事情,這段時間門也沒休息好,不影響工作。”現在正在彩排一段爬山的劇情,晏廷吊著威亞,繼續踩著露出來的石頭往上爬,結果腳又滑了,整個人在空中轉了一圈,險些撞到腦袋。導演忙叫人把晏廷放了下來。晏廷晃了下腦袋,一臉倦容:“剛剛忽然有點兒暈。”導演歎了口氣,對著所有工作人員道:“算了,今天就先到這裏吧,這段時間門雪下的大,大家也注意安全。”大家紛紛收拾道具去了,導演又單獨找到晏廷:“到底出什麽事了?”晏廷道:“真沒什麽。”“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合作,你以前可從來沒這種狀態。”導演又看了晏廷半天,妥協道,“你明天不是要頒獎了麽?回去以後休息兩天吧。”晏廷為難道:“那太影響大家的進度了。”“你現在這樣也是影響進度,還不如趕緊把狀態調好。”導演道,“山裏拍戲本來就危險,要是狀態還差,出了事誰負責得起?不過也就給你兩天時間門,你自己把握好。”導演都這麽要求了,晏廷也不再多說,應聲道:“我知道了,謝謝導演。”-晏廷離開後,徐昀杉又看了何穆之很久,因為時間門太晚,樓下的躺椅也租完了,他隻能在凳子上過了一夜。他還是得上班,就算現在卡裏錢還夠,他也得為以後做準備,而且他還欠晏廷錢。這些想法一冒出來,又迅速被他壓回去。他不能再想了,他什麽都不要想,他隻需要上班賺錢,然後守著何穆之。丘比已經安排了人照顧,徐昀杉隻在第二天下班回了次晏廷那裏,帶上自己換洗的衣服,之後一直待在醫院。他每天下班就去醫院守著,晚上就睡在病房外麵。他每天會申請半小時的時間門,進病房看何穆之,但何穆之始終昏迷不醒,他隻能腦袋空空地坐在邊上,看著何穆之發呆。一切神經都麻痹以後,他反而輕鬆很多。他就這麽麻木不仁地度過了兩天,第天的時候,他找到老板,主動說了這幾天來的第一句話。“老板……我可能得請兩天假。”徐昀杉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前段時間門就在頻繁請假,中午和下午也總是掐著時間門上下班。最近狀態實在不好,老板都提過讓他回去休息兩天,但他要賺錢,所以沒有答應,結果工作時還老出差錯。老板沒說什麽,隻是笑了笑:“行啊,我早就想讓你請假休息會兒了,最近出什麽事了嗎?看著狀態很差。”徐昀杉抿了抿唇,道:“我哥病得很厲害,這兩天我想在醫院陪著他。”老板微愣:“你哥哥?親哥嗎?”徐昀杉點點頭。“你工作這麽久了,我都不知道你還有個哥哥。”老板好一會兒才接受這個事情,道,“怪不得最近總忙進忙出的,你多請幾天吧,好好陪你哥,不扣你錢。”徐昀杉感激道:“謝謝您,我會盡快回來工作的。”“不用那麽著急。”老板笑了笑,又試探著問,“是什麽病?方便告訴我嗎?”徐昀杉頓了一下,道:“……白血病。”說出來的時候,徐昀杉甚至有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