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瑤被舔過的那一小塊皮膚火燒火燎,帶著無數微小的電流往血肉深處鑽。


    諾諾的呼吸就在她耳畔,每一下起伏都急促灼熱,重複喚著她名字,甚至連他自己也有些迷蒙,尾音不自覺拖長,低低地叫她“主人”。


    喻瑤指甲扣進手心裏,用疼痛抵消掉幾乎要忍不住的戰栗感。


    諾諾見她不動,以為是得到了許可,下意識貼得更緊。


    燈還沒有開,客廳裏很黑,他看不清楚她是否真的哭了,於是遵從本能,舌尖去碰她的眼睫。


    想弄掉淚水。


    想哄她笑。


    想芒果不在家了,她能不能隻關注他,隻愛.撫他。


    他的體溫再一次要把她吞沒,喻瑤僵硬地抬起手臂,摸索著“啪”一聲按亮開關,屋頂光線頓時傾瀉下來。


    喻瑤避開諾諾的靠近,她心裏太明白了。


    諾諾口中的“親親”,跟吻沒什麽關係,隻是今晚和芒果臨時學會的技能,他根深蒂固地認為自己是狗勾,對她再親密的□□,都不存在任何旖旎。


    長著最迷惑人的外表,做著最曖昧出格的事,結果心思比誰都單純,完全是白紙一張!


    她就算想生氣都找不到出口。


    喻瑤的心情沒法形容,也顧不上態度多好,她往後退開兩步,瞪著諾諾幹淨純情的眼睛,嚴厲說:“就算我可以接受你把自己當狗勾,但不代表你能隨便對我做這種動作。”


    她不想嚇到他,極力放緩語氣,按照他理解的方式來:“你既然成精了,生活在我身邊,就必須一切按照人的規則來,以後不管親還是舔,都嚴格禁止,聽到了嗎?”


    諾諾臉頰脖頸上還飄著淺紅色,他呆住,隔了一會兒說:“芒果可以……”


    “對,芒果可以,”喻瑤直視他,“你不可以。”


    她抬手蹭了下嘴唇邊,沒多看他,轉身就去浴室洗澡。


    今後芒果也得管著了,不能經常跟她親昵,否則諾諾什麽都要學。


    喻瑤鎖上門,手撐著洗手台邊,臉頰的熱度這才轟的漫上來。


    她進中戲上學,入行拍戲的這幾年,跟對手戲演員之間最大的尺度也就是擁抱,沒親過。


    外界把她黑料傳的神乎其神,前男友能排著隊繞橫店一周,兩個月換一次金主,如魚得水閱曆豐富,實際上她長這麽大也沒談過什麽正經戀愛,更別提跟人親密的經驗了。


    喻瑤想著,去放水的手不經意一頓。


    也不是……


    她隱約有過一次被人親臉的經曆,但直到現在回想起來,也不確定是幻覺還是現實。


    算起來有很多年了,從高中開始,或者更早,她總會在某些時刻捕捉到一個陌生人的痕跡,這人從來沒有在她麵前真的出現過,然而很多次她專心背書,上課,或者在外麵不小心睡著,以及拍戲的時候……


    這個人好像就會無聲無息來她身邊。


    她曾經想把這人當場逮住,但從來沒成功過,他似乎對她的小習慣小細節非常了解,所有她故意設下的圈套他都不會上鉤,隻有她確實無意識,他才肯靠近。


    摸她的頭,坐在她旁邊,給她帶牛奶,最過份的一次,她在候場的間隙裏小睡,他似乎親了她臉頰,但等她驚醒的那刻,他已經消失了,隻剩下餘溫。


    奇怪的是她居然不怕。


    喻瑤把長發高高紮起,眼裏有一抹失神。


    這麽一回想,他有快一年沒出現了,不來才好,最好永遠都別來。


    半個多小時後,喻瑤長發包著毛巾出來,諾諾竟還一動不動,灰撲撲地站在那,聽到聲音,他像生滿鏽的小機器人一樣晃了一下,很安靜地沒有出聲。


    喻瑤心口被無形的手掐住。


    想到他外表這麽高大壓迫,本體就是一隻瑟瑟發抖的小狗勾,因為舔了主人被凶,愣愣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仿佛家裏都沒了他的容身之地,隻能委屈地蜷在角落。


    喻瑤糾結得快裂開,這種事不是能縱容的,她心疼有什麽辦法。


    “別站著了,快去洗臉睡覺,明天去片場要早起,”她忍著不哄,還往上撒了點鹽,“如果早上你狀態不好,我就不能帶你去了。”


    隔天天色剛亮,喻瑤就起床整理箱子,她帶了一大一小,大號是她的,小號有狗勾圖案的是諾諾的,給他裝好了換洗衣物和幾本兒童讀物。


    電影的主取景地離得並不遠,片場就在城郊,不需要飛機高鐵,開車兩個小時就到了,否則她還真的沒法帶諾諾,一個沒有身份憑證的可疑人口,坐不了公共交通工具。


    早晨是白曉強烈要求的開車來接,他不能跟組,也得把喻瑤送去才安心。


    白曉靠在門邊,憂慮的目光在喻瑤和諾諾中間飄了幾個來回,到底還是憋住了沒吭聲,隻是跟喻瑤說:“我托人打聽過了,容家那位祖宗最近都沒露麵,聽說是出國了還是生病了,反正目前容家的事都是他哥哥在打理。”


    “你暫時不用擔心,”他安慰,“容狗應該不會給你找麻煩。”


    等到了車裏準備出發,喻瑤臨時想起有東西忘了帶,她推門下車,諾諾寸步不離地要跟著她一起去,白曉目光一動,喊住他:“哎——那個,諾諾是吧?你別去了,我正好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白曉以為諾諾性格乖軟沒脾氣,應該會聽他的話,然而諾諾絲毫沒有停頓,完全把他忽略掉。


    “怎麽回事?我說了別走,有跟喻瑤相關的事囑咐你!”


    “喻瑤”兩個字是一道掙不斷的繩索,把諾諾捆住,釘在原位上。


    車門關了,狹小車廂內隻剩下兩個人,白曉回頭看了看諾諾,美少年比初見時更奪目耀眼,但他脊背卻莫名竄上一股直抵骨髓的冰冷寒意。


    漠然,凶戾,骨子裏透出的殘忍攻擊性,幾乎要凝成割裂他皮肉的刀。


    白曉搖了搖頭,覺得他多半是沒睡好,一個失智的小可憐而已,他腦補太多了。


    他略過那些不適,凝重說:“我不知道你能聽懂多少,但有些話我必須得說,喻瑤現在的處境很差,這次去拍戲肯定也會遇上各種問題,她身邊隻帶你一個,你不能再讓她照顧你了。”


    “而且比起這些,更重要的是……”


    白曉猶豫了一下,還是直白道:“你別嫌我說話難聽啊,你應該清楚……自己腦子有問題吧?”


    諾諾半垂著眼簾,手在衣袖裏緩緩握住。


    看他這樣子像是不懂,白曉幹脆更無情:“通俗說,就是個傻子。”


    “我沒惡意,也不是故意這麽說你的,是你去到片場麵對那麽多人,大家都會發現你的異常,他們也會叫你傻子。”


    諾諾手指越蜷越緊,骨節蒼白泛青。


    他不是……傻子。


    白曉語重心長:“不管你怎麽看待自己,你確實跟別人不一樣,這是事實,我想說的其實也簡單,你在外麵注意點,別給喻瑤丟人。”


    車門外,喻瑤的腳步聲靠近,她本想坐在副駕駛,但餘光瞄到後排的諾諾,他不知怎麽把外套的大帽子戴了起來,半張臉都藏在陰影裏,露出來的唇裂了兩道小口,往外滲著血跡。


    她不由自主坐到他旁邊,想掀開帽子看看。


    諾諾卻扯住她衣袖,緊緊攥著,指尖不經意碰到她,涼得像冰。


    瑤瑤……也覺得他是傻子嗎。


    因為他傻,所以才不能跟芒果一樣親她,沒有資格被她抱,被她摸頭。


    礙於白曉在車裏喋喋不休,喻瑤也不方便問諾諾什麽,想來想去,當他是出門不習慣,或是因為昨晚的事還沒緩過來,她把手臂給他抓著,始終沒有收回。


    拍攝地在城郊的一個小鎮,比不上城區繁華,但也算設施齊全。


    喻瑤先到劇組統一安排的酒店辦理入住,她報備好了要帶一個隨身助理來,所以也沒辦法跟諾諾開一間套房同住,隻能選兩個緊鄰的單人間。


    諾諾沒有身份證,是靠白曉的來登記,準備工作打點好後,白曉先一步離開,臨走前還不忘把公司罵得狗血淋頭。


    不為別的,就為了這棟危樓一樣破爛的酒店,不愧是來拍鬼片的。


    喻瑤倒無所謂,她伸手去拉行李,撲了空,低頭一看,兩個箱子都在諾諾手裏,他聲音啞得不正常:“瑤瑤,帶著我。”


    喻瑤硬是奪過一個,拉住他手腕上四樓,先打開自己那間房,想問問諾諾到底怎麽了。


    她關上門正打算說話,外麵就有人走近,砰砰敲門:“喻瑤老師是住這間嗎?我是咱們這次的副導演,想找您溝通開機的細節。”


    喻瑤無奈,隻好回身去應對。


    諾諾在她房裏也沒關係,她不怕誰看到。


    但喻瑤剛剛要開門的那個瞬間,她身後意外傳來慌忙的響動,牆邊簡陋的衣櫃被人快速拉開,緊接著輕輕合上,幾秒鍾,房間內已然毫無聲息。


    仔細聽,才能辨認出一點點忍耐的呼吸聲,唯恐被人發現。


    門已經不能合上了,副導演笑著站在外麵,喻瑤臉色如常地跟他交流,說過幾句話之後,她心裏壓著的燥亂就瘋狂上升,草草結束。


    等副導演走後,喻瑤立刻轉過身,盯著那個又薄又窄的衣櫃,深吸兩口氣,走過去一把拽開。


    諾諾抱著膝蓋躲在裏麵,他慢慢抬起頭,帽子滑落,露出霜雪似的皮膚,唇上血漬因為咬過,擴得更大,晃眼間一片猩紅,錯落睫毛底下,茶色的漂亮瞳仁蒙著一層黯淡塵埃。


    喻瑤俯下身注視他:“為什麽要躲起來?!”


    諾諾沒有回答。


    感覺到喻瑤的逼近,他控製不住自己,抬起手臂,抱住她纖秀的脖頸。


    他把臉貼在她肩窩上,嘴唇不敢碰,隻能拿額角,動作小小地去磨蹭她。


    衣櫃昏暗的空間裏,諾諾輕聲開口,乖得讓人心酸。


    “因為……我傻。”


    “我不能,給瑤瑤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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