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堯在旁邊添油加醋道:“研發部是誰負責的?關濤還是張義明?”謝簡初麵色慘白。傅臨洲沒再說什麽,往隔間的方向走,蘇宥看了看傅臨洲,又看看江堯,江堯朝他挑了下眉,“走啊。”蘇宥立即端起盤子,朝傅臨洲的方向追了過去。江堯收斂笑容,瞟了謝簡初一眼,“多大的人了?還搶人家碗裏的東西吃?”“我們隻是在打鬧。”謝簡初討好地說。“打鬧?打鬧是雙方的,你這看上去像是單方麵欺負人。”謝簡初倉惶道:“沒有,絕對沒有!”“尊重別人,禮貌待人,這種幼兒園小孩都知道的道理,需不需要你的主管再教你一遍?”謝簡初身形晃了晃,明顯害怕了。江堯冷笑兩聲,上下打量了謝簡初,說:“管好你自己。”眾人麵麵相覷,私語聲傳到江堯耳朵裏,江堯隨意地和幾個主管打了招呼,開了開玩笑,緩和了氣氛。謝簡初望向旁邊人,勉強裝出一副無奈的輕鬆樣子,可周圍人紛紛低下頭吃飯,沒人和他搭話。江堯剛走進包間,就看到小助理瑟瑟發抖地坐在傅臨洲對麵,低著頭,正在接受傅臨洲的審問。“不想給就不能拒絕嗎?”“對不起”“我還什麽都沒問,你就說對不起?”傅臨洲慍怒道。蘇宥更害怕,筷子都放下,兩隻手放在腿上,無助地搓了搓。江堯看著都於心不忍,走過去坐在蘇宥旁邊,摟了摟他的肩膀,對傅臨洲說:“你凶什麽啊?起碼先讓人家吃飯啊,菜都涼了。”江堯又捏了捏蘇宥的肩膀,安慰道:“繼續吃吧。”傅臨洲看到江堯搭在蘇宥肩膀上的手,心頭鬱結更甚。蘇宥偷偷看了一眼傅臨洲,見傅臨洲沒有反對,才鼓起勇氣哆哆嗦嗦地拿起筷子,還沒夾到菜,餐盤就被傅臨洲猛地抽走,蘇宥一哆嗦,嚇得都要哭了。“涼了就別吃了,讓袁經理做個三菜一湯上來。”話音剛落,承包食堂的袁經理走過來,“傅總,江總,您二位今天想吃什麽?”傅臨洲望向蘇宥,“你點。”蘇宥淚眼模糊地搖頭,“我不會。”“有什麽不會的?想吃什麽就點。”蘇宥沒有辦法,他又不敢拒絕和反抗傅臨洲,隻能求助江堯,“江總……”江堯看他這個可憐巴巴的樣子,忍住沒逗他,“隨便點,口水雞不是被搶了嗎?就點份口水雞。”蘇宥隻好小聲地說:“口、口水雞。”袁經理記下。“炒時蔬,還有……”蘇宥為難又緊張,兩隻手還在膝蓋上搓,低著頭,蚊子哼哼似地說:“還有菌菇湯。”傅臨洲卻在這時開口:“菌菇湯改成鯽魚豆腐湯,燉得清淡點,再來一份糖醋排骨。”“好的。”袁經理記下,“您稍等,我現在就讓廚房做。”袁經理說完便離開了。“感冒好了嗎?”傅臨洲問。“好了。”蘇宥點點頭,話音剛落就打了個噴嚏,氣氛一下子凍住。傅臨洲冷著臉把紙巾遞給他。蘇宥怯怯地接過,把頭埋得更低。江堯在旁邊撐著腦袋看這兩人,忍不住笑出聲來,“真有意思。”傅臨洲不耐煩地看向他,江堯依然壞笑,戲謔道:“傅總,看不出來你還有這麽體恤下屬的一麵。”他把“體恤下屬”四個字咬得尤其重。蘇宥擦鼻子的時候順便偷偷擦了眼淚,他剛剛真的被傅臨洲嚇到了。“剛剛那個男孩和你是什麽關係?我瞧著你倆都有點自然卷。”江堯問他。“他是我表弟。”“謔,難怪,表兄弟啊,是不是小時候就經常搶對方的東西吃?”江堯笑著說。蘇宥“嗯”了一聲,緊接著就在心裏說:不是,是我單方麵被搶。“你頭發比他卷得多。”江堯摸了摸蘇宥的小卷毛,還沒摸兩下,就被傅臨洲嗬止,“江堯,去關一下門。”江堯一眼看穿傅臨洲的心思,洞悉一切似地笑了笑,施施然起身去關門。蘇宥偷偷把用過的麵巾紙扔到垃圾桶裏,扔完又瞧了瞧傅臨洲,見傅臨洲臉色好了些,才起身幫著倒茶。“傅總,有大麥茶,您喝嗎?”他聲音裏還帶著小小的哽咽,叫得傅臨洲心口愈沉,但是傅臨洲習慣了情緒不顯於色,所以隻是回答:“嗯。”蘇宥出去拿了兩隻杯子和玻璃茶壺,燙過之後,給傅臨洲和江堯各倒了一杯。傅臨洲注意到他指尖有小小的傷口,看上去像是被利物刺傷的。江堯觀察著傅臨洲的表情,然後故意把杯子推給蘇宥,很貼心地說:“小蘇同學,用熱茶捂捂手。”蘇宥也不知道這個一年來不了幾回的江總為何突然這樣關心他,他搖了搖頭,拘謹道:“江總,您喝吧。”“蘇宥。”傅臨洲突然開口。“在。”蘇宥立即挺直腰背。“新年展會的進度怎麽樣了?”“展品已經全都安裝進去了,周五請人來測試電路安全情況。”江堯打斷他們,“談什麽工作啊?現在是人家小蘇的休息時間,小蘇,放鬆一點,不要管這種壓榨勞動力的黑心老板,我們嘮嘮家常,談戀愛了沒有啊?”蘇宥渾身一激靈,下意識地瞥了傅臨洲一眼,然後低下頭,“沒有。”“大學也沒談嗎?”蘇宥搖搖頭。江堯剛要追問,袁經理端了菜進來。傅臨洲讓袁經理把蘇宥的餐盤收走,拿新的碗筷進來。江堯原本是要陪著他們吃的,可剛吃兩口就被一通電話叫走了,他放下筷子,說:“我有點事情,你們慢慢吃。”蘇宥嘴裏還塞著米飯,愣愣地抬起頭,猶豫著要不要起身。江堯按住他的肩膀,“小蘇,繼續吃,今天的菜都算在傅臨洲賬上。”門被關上,聒噪的包間瞬間安靜下來,蘇宥猶豫片刻,然後說:“傅總,謝謝您。”“謝什麽?”“今天,還有在香港的時候,您總是很關照我。”“你和你表弟關係不好?”蘇宥怔住,一時之間忘了回答。“他欺負你?”蘇宥眼眶瞬間潮熱,委屈的話即將湧出,他努力忍住。這是現實世界,傅臨洲不是他能訴苦的對象。他低下頭,說:“沒有。”傅臨洲最不喜歡蘇宥低頭這個動作,他無端心煩,脫口而出:“我不喜歡唯唯諾諾的下屬。”蘇宥僵住。“我不要求你像姚雨那樣雷厲風行,至少不應該被人欺負。”即使這樣,傅臨洲說出來的時候,蘇宥還是條件反射地想要道歉。他確實是唯唯諾諾的,很慫,在所有人麵前都是一副被揉扁搓圓也不敢生氣的模樣,鴕鳥心態對待一切。長這麽大,他做過最大膽最出格的事情,莫過於每晚夢到和傅臨洲耳鬢廝磨。即使是夢,他也羞愧自責到不行,總覺得自己像個患上重度臆想症的花癡。如果警察去他腦子裏逛一圈,蘇宥大概會被判十年□□。傅臨洲關照他,大概隻是因為他比姚雨做得差勁得多,傅臨洲出於無奈,隻能多費些心,他還認識不到自己的問題,不改正自己的性格缺陷,滿腦子都是把傅臨洲給予的每一次溫柔都扭曲進他的夢裏。蘇宥光是想一想,就覺得自己好惡心。他深吸了一口氣,保證道:“傅總,我會向姚雨姐學習的。”聲音有些啞,但不是委屈。傅臨洲聽出了濃濃的自責。傅臨洲覺得蘇宥好像對他的話總是接收有偏差,他詢問原因,蘇宥道歉,他提建議,蘇宥還是道歉。他明明不是在怪他。“我”傅臨洲說不清楚,隻能無奈地把湯往蘇宥麵前推了推,“多喝點魚湯。”“謝謝傅總。”兩個人對坐著吃飯,像在香港酒店的餐廳裏那樣,隻是包間光線不夠明亮,門外又很嘈雜,蘇宥看了看傅臨洲,忍著難受,一個勁地把肉和湯往嘴裏塞。傅臨洲看著他這副模樣,總覺得不對勁,可他一看蘇宥,蘇宥就朝他傻笑,好像什麽都沒發生。吃完飯後,蘇宥收到了謝簡初發來的微信,謝簡初長篇大論地辱罵他,罵他德不配位,說全公司的人都在背地裏嘲諷他。【所有人都討厭你。】謝簡初最後發來一句,帶著無限的惡意,為了發泄他今天中午受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