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萬人嫌假少爺承包了農場 作者:探湯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即使很久以後,戚允夜晚驚醒的噩夢中還是那白生生的醫院牆壁、走廊和消毒水濃烈得仿佛讓他窒息的氣味。和他打招呼的那張布滿醜陋褶皺的臉、被粗暴拉出箱子的裸著暴露在空氣中的嬰兒、緊緊纏繞包裹的繈褓、然後是漫長的寧靜。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護士照看著寶寶,母親蒼白疲倦的臉上帶著笑容,拉著他的小手放到那小嬰兒的小手上。“小允,你是他的二哥哥。”戚允看著那個小小的嬰兒,一股當哥哥的喜悅溢滿他的胸膛。那之後每一天、每一天他都要在繈褓邊說一句“我是你的二哥哥啦!”但十五天之後這場寧靜被徹底打碎,年幼的戚允甚至不知道大人們看著很嚇人的樣子在跑進跑出幹什麽,連他一向冷靜的父親也第一次在外麵發了大火。戚允害怕,但他跑回病房,卻發現前一天還麵色紅潤地幫他削蘋果的母親急喘著氣躺在床上,那喘氣的聲音像噩夢一般刻在戚允的腦子裏。再之後的兵荒馬亂和嘈雜人聲在戚允的記憶中都已經模糊了,但他卻還清清楚楚地記得父親低聲跟律師說了一句,“換孩子的時候沒人,隻有小允在,他不知道。”這句低語在戚允的記憶裏待了十九年,總會出現在噩夢的結尾,然後他就大汗淋漓從夢中驚醒。戚允對那個推著他的母親、弟弟、和他自己墜入深淵的拐賣犯無比憎恨,這憎恨轉移到了流著拐賣犯的血液的戚小河身上。或許誰都不會信,這十多年來他已經盡力克製住那些更陰暗的想法,隻是讓它們停留在嘴上。他用言語折磨著年幼的戚小河,盡管知道對方對此一無所知,戚允依然能找到他不曾得到的補償。不過也或許,他最憎恨的是十九年前在那個白色房間中一無所知的他自己。但戚允卻從沒有想過,戚小河身上沒有流著張虞杉的血。所以當這個事實擺在他麵前時,他過去十九年曾經做過的那些“自我補償”,那些愛意、恨意,全都陡然崩塌。無數的碎片殘片跌落下來,將戚允整個人徹底掩埋,而這些碎片裏,好像每一張都有戚小河看著他的眼睛。一聲非人般的低嘶聲從戚允扭曲的青筋下傳出,那雙昔日總是帶著輕佻笑意的桃花眼變得血紅。門鎖輕輕“哢”了一聲,接了戚遙擔心的電話來查看戚允情況的熟人身體僵硬地站在門口,摸不清剛剛的聲音是不是幻聽。戚允依舊一動不動,熟人小心翼翼走過去,試探著說道:“戚二少,我是戚遙叫來的,他聽到你沒接電話擔心你出了什麽事,所以讓我……”“走。”戚允忽然動了動嘴唇。但他的聲音太輕,熟人根本沒聽清,又湊近了一點,“啊?你說……”“我讓你走啊!”一聲破了音的粗啞吼聲忽然響了起來,熟人被驚嚇地往後連退。看著戚允眼睛血紅,麵色蒼白無一絲血色的模樣,他慌忙轉身跑了出去。第74章 描寫在戶口本上的一生的惡意。“他的地種得很好。”戚決說,“如果你們在國內,就可以嚐到了。”美東湖邊的鄉村別墅中,尹宛蓁穿著合體的運動服,頭上戴著一頂遮陽帽,給家裏的拉布拉多套上牽引繩走出屋子。她對著院子裏隻穿了一件背心鋸木頭的戚霖光招了招手示意,便腳步輕快地哼著小調牽著狗出了院子們。戚霖光一邊目送妻子的背影,一邊繼續在烈日炎炎下幹著木匠的活。自從徹底將戚氏的產業壓到戚決身上之後,戚霖光就閑了下來。早兩年每天都不離尹宛蓁身邊,但似乎鄉村的空氣養人,尹宛蓁每天出去遛狗散散步和其他住戶打招呼身體一點一點好了起來,去年冬天甚至跟他一塊兒去滑了雪。於是戚霖光又把注意力轉到了房子上,因為尹宛蓁說老家的那個花園好看,一年四季都花團錦簇,特別是那株叫“藍色陰雨”的藤本月季,一到開花的時候就從專門為它搭建的籬笆上像瀑布一樣落下一整片淡紫色。戚霖光便準備自己搭一個架子,拿來種一株月季。他把該用的木頭都做好標記鋸好,額頭上的汗水大滴落下來,戚霖光放下鋸子,走進屋子裏準備拿點水喝,突然聽到了手機的響聲。戚霖光喝著水拿起手機,看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時,他愣住了。戚決主動給他打電話,這還是這幾年來的頭一遭。連戚決剛接手公司被幾個老菜皮明裏暗裏欺壓時也沒主動給他打過一回電話。戚霖光按下接聽,低沉的中年男聲響起,“小決?”電話那頭頓了頓,然後傳來戚決有些冷冽的聲音,“不用給我安排相親了。”戚霖光剛喝下一口水,聽到這句直白的話嗆得連聲咳嗽,扶著桌子咳了好一陣才緩過勁來,心裏不由得對他這個大兒子有點無語,“你專門給我打電話就是為了說這件事?那幾個千金都是你媽好不容易挑……”“她現在在你旁邊嗎?”戚決忽然打斷了戚霖光的話。戚霖光何等聰明,馬上知道戚決是要跟他說一些不能讓尹宛蓁聽見的事。他回了一句“她出門了”,但心裏卻反而疑惑上來,有什麽事不能告訴尹宛蓁?戚決的第三句話差點讓他又狂咳起來,“我不用相親,我有喜歡的人了。”要不是喉嚨裏沒水了,戚霖光怕是能咳進醫院,聽著話筒裏戚決冷冰冰的毫無感情的語氣,戚霖光實在想象不出來這副場麵。他那中年男人的心難得起了一點八卦的心思,“你喜歡上誰了?”雖然戚霖光有自知之明,戚決喜歡誰都跟他八竿子打不著關係,他管不住戚決。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以為是戚決不想說,戚霖光幹咳一聲,正想把這個話題帶過去,但今天他的大兒子似乎是有點反常,又提起了一個他不想聽到的名字。“小河在鄉下包了農場種地,你知道嗎?”聽到這個名字,戚霖光的眉眼一下子沉了下來,以至於他都沒能及時發現戚決省去了姓。“別提這個。”戚霖光頓了頓,又不耐煩般地補充了一句,“上個月有人在你媽媽耳朵邊嚼舌根,她回來難受了一晚。”說到這兒,戚霖光就止不住想起之前尹宛蓁和一群在美東結識的富太太去喝下午茶,有個以前老公和他在生意上有過節的女人尖著嗓子大呼小叫,問尹宛蓁知不知道她那個“兒子”去鄉下種地去了,尹宛蓁的舊病險些當場複發。乍一聽到戚決提這件事,戚霖光的心情不好,語氣也帶著七分強硬。即使已經“退休”,那份位高權重的淩厲氣勢卻絲毫沒減。然而戚決卻絲毫沒有被他影響,依舊用平穩無波的語氣說著根本不像是會從他這個冷冰冰的大兒子嘴裏說出來的話。“他的地種得很好。”戚決說,“如果你們在國內,就可以嚐到了。”今天的戚決讓戚霖光覺得反常,他對戚小河種的那些菜沒有一點興趣,疑慮都在戚決身上,“你今天說這些做什麽?”東一榔頭西一榔頭,從喜歡的人扯到戚小河,戚決從來不是這麽愛閑聊的人。戚霖光有了一點預感。電話兩端陷入一脈相承的沉默之中,戚霖光耐心地等著戚決說話。大概過了十來秒,那頭才重新響起戚決的聲音,“戚小河和張虞杉做了dna鑒定。”這句幾個字的話,讓戚霖光呆楞在原地,別墅外的蟲鳴鳥叫聲仿佛一瞬間死寂下來。他不是傻子,戚決專門說了這句話,就意味著結果……一瞬間戚霖光的腦子裏冒出一個荒唐的祈願,但馬上,戚決就冷酷無情地打斷了他,“戚小河和張虞杉沒有血緣關係,不是父子。”戚霖光的世界徹底安靜了。尹宛蓁牽著狗走進來。納悶地看著一動不動站在冰箱邊的戚霖光,“霖光,你傻站著幹嘛?”戚霖光像是被嚇到一般回頭,看臉上扯出僵硬至極的笑容,“我拿水喝。”尹宛蓁沒注意到他狀態不對,她正“寶貝寶貝”地叫著拉布拉多,一邊幫它擦腳。戚霖光從冰箱邊抽身,緩緩拖著腳步朝浴室走去。“你中午想吃什麽呀?我讓老李做。”尹宛蓁跪坐在地毯上薅著狗子,一邊看向戚霖光。戚霖光卻一聲沒吭,好像沒有聽見她說話。尹宛蓁奇怪地嘟囔了兩句。進了浴室,戚霖光打開淋浴頭,任由冷水衝掉身上的汗漬。在這冰冷的衝刷下,戚霖光的腦子才終於清醒一刻。在水霧朦朧中,已經被忽略很久的一些回憶也湧了上來。“您給他取什麽名字?”模糊的白光中,助理問他。那時離追回孩子不過兩個星期,戚霖光拿著煙的手仍有些後遺症般在發抖。尹宛蓁剛出icu,他們真正的小兒子也發了好幾次高燒。每一次高燒,戚霖光都忍不住想,是不是因為被抱走了,所以落下了病根兒?而那隻李代桃僵的“狸貓”,卻壯壯實實的,連哭都很少哭。戚霖光站在小床旁邊,俯視著他,“狸貓”卻把手指含在嘴裏,衝他笑。人抓走了,就把這個送進福利院,或者送給下屬代養,戚霖光看見那張天真的笑顏時實在不能仁慈地忘記過去。但尹宛蓁哭著執意要留下他,戚霖光隻能遵從她的願望。他自認為自己並沒有一絲苛待這隻“狸貓”,除了上戶口時,助理問他要給小孩取什麽名字的那一次。戚霖光拿著煙的手陡然頓住,腦子裏突然閃過那張讓人惡心的臉,裝腔作勢進行拙劣的表演,“我……我隻是把他和我兒子弄混了……我隻是在那裏歇歇腳,然後……然後把他和我兒子弄混了……我沒偷小孩,我自己有兒子呢……你們不是都看見了,我的兒子叫小……小河……我有兒子呢……”隨著煙圈一起吐出去的“小河”這個名字,承載著戚霖光對戚小河描寫在戶口本上的一生的惡意。快一個小時後戚霖光才出浴室,剛出去就看見尹宛蓁放下了電話,她轉頭疑惑地上下瞅戚霖光,“你怎麽洗了這麽久,不會是哪兒不舒服吧?”說著她又嘟囔,“剛剛遙遙也打電話過來說小允喝了很多酒,遙遙不想給小決打電話問,讓我問一問。”尹宛蓁滑動著手機,戚霖光卻生怕她給戚決打電話,連忙走過去拿過手機,“我一會兒給他打吧。”尹宛蓁看他一眼,笑,“你們兩個一個拿著當爹的架子,一個冰山一樣不愛說話,你給他打電話能說清楚嗎?”不過她向來是個善於放棄的人,沒同戚霖光爭,“那就交給你這個爹了,你記得可別忘了。”尹宛蓁站起身,一邊哼著小調往餐廳走去,一邊調侃,“遙遙一有點什麽事就慌了,明明也是十九歲的大孩子了。小允也是,怎麽就突然喝起酒來?還喝得不省人事?戚霖光你自己得管管你兒子。唉我們家這幾個,就小決最省心了,雖然不愛說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交上女朋友……”陽光透過大開的窗戶照進屋子,落在尹宛蓁柔婉的背影上。戚霖光聽著她的念叨,換在以前的任何一天,他都應該開心。因為妻子終於隻想到了自己的家人,他們一家五口才是真正有血緣關係的家人。可在此時此刻,這反而像是一種譏諷,刺得戚霖光幾乎站不住。他扶著沙發背,幾乎用盡力氣想著,一定要瞞住妻子。戚遙和戚小河幾乎是比著長大的,戚小河補習也扶不起來的成績、沒有上進心隻想混日子的性格,十九年之中一點點在尹宛蓁的天平上往戚遙那端傾斜。但她滿懷柔情,總是無法割舍。所以遷戶口的事情戚霖光沒有告訴尹宛蓁,他知道妻子雖然對戚小河的愛在一點點淡去,但仍舊還有。直到在那次下午茶上,她這個曾經的“母親”第一次從一個滿臉橫肉的富太太尖酸刻薄的嗓音裏知道了自己的“兒子”在最偏遠的鄉下種地,賣著一斤幾塊錢的菜。那次尹宛蓁舊病差點複發,或許是因為被那個富太太氣的,也或許……是被戚小河氣的。直到那一天之後,尹宛蓁心底的那點堅持好像終於被撬鬆了基腳,她開始如戚霖光所願,慢慢地忘記這個家裏多出來的孩子了。所以現在,也不能把她再從舊夢中拉扯回來。毫無意義了,戚霖光用他的商人頭腦冷血地想,五百萬和房產,是最好的補償。第75章 臨謹樂知道了、臨謹樂在長久的怔愣中終於動了一下,纖長的眼睫垂落遮住眼中的神情。“他在哪裏創業?”傍晚六點半,橙黃的太陽掛在天邊,墜出熔金般瑰麗的景色。戚小河站在地頭,對著十來畝扡插著軟棗獼猴桃的樹枝的土地拍了一張照片。遠處是落日和雲霞,近處是湛藍的天和樹梢,蓬鬆的土壤裏整整齊齊扡插著一排排樹枝。戚小河對自己拍的照片很滿意。他揚著嘴角,發了一條朋友圈。【小河:剛種下的軟棗獼猴桃,又叫奇異莓[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