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祖康緊緊抱住林詠梅,一個大男人在此刻泣不成聲。林詠梅輕輕拍著丈夫的後背,柔聲道:“窗簾拉開了,光就進來了,什麽都會好了。”第93章 我是大學生!隔天是星期天,一家人先是出門逛了一圈。路祖康許久沒出門了,站在陽光下良久,感慨道:“現在出來外頭曬曬太陽,感覺和上輩子似的。”“我知道我知道,”路辭踴躍發言,“用一個成語形容,就叫‘恍如隔世’!”林詠梅抿著嘴笑:“小寶兒都會成語了。”路辭特驕傲,小腰一叉腰,小脖子一抬:“那當然,我現在已經是準大學生了。”路易在一旁潑冷水:“腦殘,高二還沒讀完還準大學生呢。”“你等著吧你,”路辭哼哼道,“這大學我還就上定了,不就是清華北大嗎,別人能考我也能考。”上了大學他就能和季時風大大方方地談戀愛了,想想就高興,真恨不能明天就去上大學。“也不知道高三能不能跳級,”路辭開始做美夢,“有沒有什麽法子不讀高三,直接上大學啊?”路祖康說:“要是以前還好說,我花錢給你買個入學名額,現在就算了。”他這話一出口,一家人頓時安靜了,好好的輕鬆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好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不敢在路祖康麵前提到家裏破產的事情,生怕戳路祖康傷疤。路辭和路易不約而同地看向對方,神情有些僵硬,不知道該接什麽話。路祖康往前走了幾步,見家裏人沒跟上來,回頭笑著喊道:“我在家裏待久了,這腿腳不利索,你倆幹嘛呢,還不上來護駕!”林詠梅也在一邊偷笑,在身後推了兩個兒子一把:“快去吧。”路易和路辭兄弟倆相視而笑,趕忙大步上前,一邊一個攙著父親的胳膊。這一帶屬於是城中村,道路窄,兩邊全是老房子,抬頭就能見到裸露的電線,環境不算好,但特有生活氣。沿著小街往前走,前邊就是一個小公園,算是這片為數不多的休閑場所。“去裏頭看看,”路祖康說,“搬過來這麽久了,還一次沒來過。”他們從前一家人出遊也常去公園東郊有片營地,是路祖康的生意夥伴開的,會員製,一般人進不去。營地裏能見到的一草一木都帶著人工精心培育維護的痕跡,每一株草都是一樣的高度,每一朵花都盛放的飽滿熱情,每一棵樹的樹杈都修剪成一樣的形狀。這個小公園和那片營地迥然不同,草坪稀稀拉拉、坑坑窪窪,好些地方裸露著大片大片的土皮;娛樂設施也很簡陋,是每個小區裏都能見到的單雙杠蹺蹺板。路祖康在一張長凳上坐下,接著從兜裏拿出張紙巾,擦了擦身邊的位置,牽著林詠梅坐在他身邊。路易不知道和路辭說了什麽,惹得路辭不痛快,追著路易要揍;方牧看熱鬧不嫌事大,追在後頭嚷嚷“小路哥哥加油,打他打他!”路祖康看著三個孩子,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笑意。林詠梅挽著他的胳膊:“其實你看,這日子吧,也沒想得那麽糟。”路祖康緩緩環視一圈,在這樣一個簡陋、甚至算得上破敗的公園裏,他所看見的笑容,燦爛得勝過一切所謂高級場所裏的高端人士。頭發花白的老人在轉腰器上扭著腰;一群小孩在沙坑裏堆城堡;幾個年輕人鋪了幾張報紙,圍坐在草坪上打撲克……也許他們也不富裕,但是他們都大大方方、快快樂樂地活在陽光下。“有錢的時候,咱過有錢的日子,”林詠梅柔聲道,“沒錢的時候,咱過沒錢的日子。”路祖康喉結攢動,緊緊握住了妻子的手。路易和路辭跑累了,氣喘籲籲地回來。路辭吼道:“路小富你給我等著,以後我上了大學我就和你分家產,你什麽也拿不到!”路易不屑:“咱家現在還有個屁的家產!”“那怎麽沒有了,”路辭一隻手搭著媽媽的肩膀,另一隻手搭著爸爸的肩膀,“有老爸,有老媽,還有牧牧,這都是家產啊,千金難換。”路易戳他後腦勺:“我不和你爭家產,我自願成為你的家產。”路辭誇張地喊了聲“哇”,接著說:“完了,一下子又有了一種富有的感覺,忒不習慣了。”路易笑罵道:“傻逼路大富。”“你傻逼!”路辭不甘示弱,“明年我高三,你高幾?”“靠!路大富你找死!”兄弟倆才消停沒一會兒,追逐戰又開始了。路祖康看著身邊的家人,一瞬間覺得心頭一輕,好像有什麽東西被他真正放下了。林詠梅和路祖康這邊才剛鬆口,路辭就開始得瑟。晚上屁顛屁顛地跑到季時風那邊,進門就喊:“爺!爺!我馬上就上大學了!你把季時風交給我吧!我是大學生!我能對季時風的未來負責!”季博文和季時風正在吃著飯,聽著外頭傳來這清清亮亮的聲音,季博文說:“犯什麽病了?”季時風笑道:“多久沒犯病了,讓他好好囂張會兒,您多讓著點。”季博文“哼”一聲,也喊道:“你能考上大學嗎你!”“我怎麽考不上啊!我都想好大學第一天穿什麽衣服了!”路辭蹦著進了屋,“爺,你做了什麽啊這麽香,要不你請大學生吃個飯吧!”第94章 我會進步的路辭現在是每天準時準點跑到胡同裏瞎得瑟。他下了課就和季時風回胡同,蹭頓晚飯,寫寫作業,寫完作業季時風給他批改講解,講完了再給他送回自己家去。“爺!爺!”這天傍晚,季博文在家裏炒著菜,聽聲兒就知道得瑟鬼又來了,手一抖,菜裏多放了小半勺鹽。路辭跑進屋,歡天喜地:“爺,我上周小考進步了,我成班裏倒四了!”季博文簡直無語:“考個倒四還覺得光榮是吧,得不得給你弄個獎狀裱起來啊。”路辭還樂呢:“我這進步速度真是快得嚇人。”季博文瞅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書包呢?”季時風從院子裏進了屋,身上背著一個包,手裏拎著路辭的黃色挎包。“我包季時風拿。”路辭說,“書包帶子斷了,一會兒季時風給我縫上。”季博文把菜盛出鍋端上桌,故意給路辭擺臉子:“我們家要吃飯了,你待這兒幹嘛?”路辭厚著臉皮在餐桌邊坐下:“吃飯啊。”“沒你的飯,”季博文哼了一聲,“回你自己家吃去!”路辭耍賴第一名,樂樂嗬嗬地說:“我學曆高、吃得少、長得好,我就在這兒吃。”他現在算是看明白了,爺就是個嘴硬心軟的紙老虎,成天嘴上說著沒他的份,其實桌上布好的碗筷都是三份的。季時風見他這賴皮勁兒就忍不住笑,往路辭椅子腿上踢了一腳:“洗手盛飯去。”吃完飯天還亮著,季時風在院兒裏架了張折疊木桌,搬了兩張塑料椅,兩個人麵對麵坐著,邊乘涼邊寫功課。季時風半小時就把作業解決了,從房間裏拿出初中的舊書,開始給路辭整理知識點。倒黴蛋這基礎實在是太差了,屬於大考大蒙、小考小蒙的水平,他得從頭開始為倒黴蛋梳理知識體係。季時風這邊下筆如飛,思維導圖畫了滿滿一頁紙,路辭那邊連一道數學大題都沒做完。他咬著筆頭苦思冥想,琢磨了半天,愣是什麽也沒琢磨出來,眼珠子忍不住往季時風那頭瞟季時風在畫什麽玩意兒,和棵樹似的?哎有條線畫歪了!季時風怎麽不拿尺子畫!季時風歎了口氣,他都不用抬頭,就知道這倒黴蛋又在開小差。“路大富,”季時風指尖敲了敲路辭的練習冊,“能不能專心。”“這題不會,”分神被當場逮住,路辭幹脆自暴自棄了,趴在桌上直歎氣,“季時風,數學太難了,我做不出來。”季時風抬起眼皮輕輕一掃,就知道這題什麽思路,皺眉道:“等差數列,昨天剛給你講過,今天就不會了?”路辭心說昨天講過的東西海了去了,季時風現在每天都要給他講好多好多東西,但知識它就是塞不進去腦子裏呀。“公式還記得嗎?”季時風問,“默寫我看看。”路辭想著撒個嬌賣個乖,把這道題先混過去得了。他一隻手拽著季時風的小指頭,晃了兩下:“季時風,我小考都進步兩名了,能不能明天再學啊?”“不能。”季時風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路大富,距離高考可還不到一年了,沒有那麽多的明天。”路辭撇撇嘴,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一隻手摳著桌角。道理他都明白,可季時風也不能指望他一口就吃成個大胖子呀。季時風本來就心急,他完全能夠理解林詠梅為什麽一定要求路辭考上大學。路辭就像是一株種植在溫室裏的樹苗,失去了溫室的庇佑,這株小樹苗必須依靠自己,隻有拚了命的汲取養分,才有可能成長為茁壯挺拔的樣子。高考或許不是唯一的出路,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高考是向上生長最公平、最直接的那條路。季時風見路辭這樣蔫兒吧唧的樣子,還以為路辭對學習這事兒根本不上心,一下子更是心急如焚了。於是季時風冷下臉,語氣裏也多了幾分嚴肅:“路大富,你是不是答應過我,會好好學、用心學。”路辭抿了抿嘴唇,小聲說:“我有好好學的。”“這麽簡單的題,”季時風點了點他的練習冊,“昨天晚上剛講過的點,為什麽做不出來?讓你背的公式背了嗎?”路辭心裏有點委屈,他背公式了,還有季時風讓他背的單詞和課文,他也都背了,昨晚上背到了好晚好晚,但題目怎麽就是不會做呢?要是擱以前,季時風這麽給他臉色瞧,他早就衝著季時風拍桌子大聲吵吵了,但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