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方麵, 紀卻秦有著足夠的耐心。他可以慢慢等,等著獵物自己吃飽肚子, 慢慢爬進早已準備好的圈套裏。天氣越來越冷, 加班的時間明顯減少,紀卻秦也成了按時打卡上下班中的一員。見了宋厲揚之後沒幾天, 恰好趕上江成飛哥哥的生日宴,於情於理, 他都得去參加。獨自一人低調的進了宴會廳後,紀卻秦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江成飛。江成飛也看到了他。“卻秦,你來了。”江成飛走過來, 伸長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得見牙不見眼。紀卻秦從侍應生手中的托盤上取走一杯淡黃/色的香檳, 瞥了他一眼, “你請我來,我肯定要來。”聽他調侃自己, 江成飛臉瞬間紅了, 不自在的咳了一聲。上次的事還沒有和紀卻秦解釋清楚,怎麽說都覺得是自己理虧。江成飛抓了抓精心整理的頭發,討好的笑了兩聲。“那個……上次是我不對,”他說, “我不應該沒和你打招呼就讓柏來。”“也不應該讓你帶上喬喬, 更不應該為了我的私心和柏狼狽為奸”“行了。”紀卻秦低聲打斷他, 故意繃著臉,“別提他。”江成飛倏地閉上嘴,小心翼翼觀察紀卻秦的臉色。在看到那雙總是冰冷的眼裏閃過抹隱晦的笑意後,提起的心才徹底放回肚子裏。他鬆了口氣,呼吸都變得輕快起來。這件事是他做的不對,但也不僅因為那幾條原因,更重要的是,他覺得虧欠。如果不是那天說漏了嘴,或許紀卻秦和柏不至於離婚,更不會鬧到今天的地步。“卻秦,你不生氣了?”江成飛撞了撞他的肩膀。紀卻秦仍裝作冷漠,視線觸及到江成飛試探的眼神後,徹底裝不下去了。他笑了,“生氣,氣你和他狼狽為奸。”江成飛嘿嘿笑了兩聲,徹底放鬆下來。“你倆現在怎麽樣?”他問,“我聽說他還買了一套房。”想起那套不大不小的房子,紀卻秦的笑意淡下來一點。他捏著香檳酒杯,慢慢晃著,“嗯”了聲,“他帶我去看了。”江成飛這次徹底愣住了,他了解紀卻秦,如果真的沒有感情,絕不會做這樣多餘的事。可紀卻秦不僅去了,現在還主動說出來,這怎麽看都像是一種預兆。“你打算……原諒他了?”紀卻秦看他一眼,將杯裏的酒一飲而盡,語氣有些冷淡,“沒有。”“他買房子是他的事,和我沒有關係。哪怕我去看了,也不能代表什麽。”“更何況,他和宋微汀還有聯係。”江成飛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不等他再說什麽,今天生日宴的主角出來了。簡單的寒暄過後,宴會正式開始。江成飛忙著和他哥應酬,抽出時間來找紀卻秦的時候,已經忘了要問什麽了。現在天冷,宴會都在大廳裏進行,隻有紀卻秦一個人坐在小花園的木椅上。白天才下了雪,旁邊的常綠植物上還有沒清理幹淨的雪。紀卻秦就靜靜坐在那裏,雙眸微闔,單手搭著椅背,雙腿交疊,腳尖隨著屋裏時不時傳出來的樂聲輕點。這裏很安靜,沒有煩人的應酬,更沒有打量的視線。偶爾風吹過,拂動樹葉的聲音都無比悅耳。淺淡的光映在他臉上,一半清晰一半模糊,高挺的鼻梁恰好是那道分割線。他在想江成飛的話,為什麽要說他準備原諒柏?紀卻秦不明白,他現在處於極度迷茫的狀態。從前的風/流,所有的運籌帷幄好像都不見了。似乎隻要沾上柏,一切都會失靈。從身體到意識,宛如浸入了冰冷的水中,已經被凍到麻木不堪。紀卻秦皺了皺眉頭,右手在胸/前輕輕按了按。不安的感覺一直沒有消退,反而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強烈。手指上殘留的溫度被冰冷的麵料吸走,變得冰冰冷冷,慘白如玉。柏,為什麽會是柏?紀卻秦來不及細想,被身後的動靜吸引了注意。江成飛在這裏站了會兒,本想轉身離開,不打擾到紀卻秦。可誰知道,剛一轉身,就撞到了匆匆忙忙趕來的許韜。許韜一直跟在紀卻秦身邊,成熟穩重是必備的,很少有人看到他這幅模樣。火急火燎,好像尾巴被踩了一腳。“紀總,出事了。”許韜顧不上體麵,聲音有些大,卻也讓紀卻秦和江成飛都聽清楚了。紀卻秦皺眉,俊美的臉上出現疑惑,“什麽事?”“xx路上發生了車禍,一輛闖紅燈的車徑直撞了另一輛。”紀卻秦不解:“這和我有什麽關係?”許韜咽了口唾沫,偏頭看了眼江成飛,又深吸口氣和紀卻秦對視。聲音微微顫/抖:“今天是柏先生出差回來的日子……”話音落下,場麵詭異地安靜了一瞬。這是什麽意思,不言而喻。隨後“啪”的一聲脆響讓江成飛打了個激靈。紀卻秦站起身的時候,碰到了木椅扶手上的酒杯。酒灑了一地,混在透明的玻璃中。微弱的光一照,星星點點的金色斑點像是他眼中湧動的猜測和不可置信。“柏先生已經被送到醫院了。”許韜說,“小寧發消息說,還在手術室裏。”紀卻秦靜靜聽著,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顫/抖,也不應該難過,而是該點頭示意,輕描淡寫說知道了。但他無法控製自己,這麽多天來胸膛裏的不安似乎終於找到了歸宿,瘋狂且肆意的笑著。“紀總,我們要去嗎。”許韜最後問。他看著紀卻秦的神情,那實在冰冷的可怕。跟了紀卻秦這麽久,哪怕是最開始接手紀氏的時候,他也從沒露出過這樣的表情。精致的眉眼緊皺,薄唇繃得僵直,就連呼吸都能輕而易舉察覺到又急又重。何況那雙總是冷漠,但又含情的雙眼。如果不是這裏光線正好,許韜真要以為眼眶裏浮動的是水光。久久得不到回答,他再次說道:“紀總?”感覺從指尖開始回籠,無名指上冰冷的酸麻最先退卻。十指連心,等到手指緊緊攥在一起時,紀卻秦無法否認,他根本不能呼吸。“我……”他嚐試出聲,嗓音卻沙啞的不能聽。江成飛忍著震驚,上前按住紀卻秦的手臂,勸慰:“快去吧,我陪你一起?”紀卻秦偏首看著他,眼裏的茫然漸漸褪/去,變成把控一切的堅定。變化就在一瞬間,他就從綿軟的冰沙變成了堅/硬的冰山。“不去。”紀卻秦說,無視地上的狼藉,再次在木椅上坐下來。“我現在和他連朋友都算不上,去看他幹什麽。”江成飛不明白了,性命攸關,為什麽就不能去看看?“成飛,”紀卻秦的冷漠此刻盡顯無疑,“我出車禍的時候,他在幹什麽?”江成飛愣了,完全沒想到紀卻秦會問這句話。那個時候,柏雖然和小癟三在一起,可是聽到他出車禍,瘋了似的往醫院趕,生怕晚一步就……不等他回答,紀卻秦自顧自說:“他陪宋微汀看了一整晚煙花。”江成飛剛要反駁,卻聽出平淡的語氣下,藏著的不甘和埋怨。這才明白,紀卻秦隻是不說,而不是真的不在意。過去那三年的婚姻,柏給他留下了太多無情的冰冷。江成飛又想起當初在醫院看到的那一幕,柏湊在紀卻秦胸口,靜靜等待的模樣。他歎了口氣,深知這兩人但凡有一個長了嘴,都不會鬧到今天的地步。江成飛讓許韜先離開,他有話要對紀卻秦說。“卻秦,我不知道你們之間都說了什麽,”江成飛在紀卻秦身旁坐下,“但是我知道,得知你出車禍之後,柏和我一起去醫院,陪了你一晚上。”紀卻秦看他一眼,“柏說那晚的煙花很好看,宋微汀很喜歡。”“他的脾氣你知道,什麽話都敢說。”江成飛說,“本來我不想告訴你,但是靠他自己和你說已經不可能了。”“那天晚上,我告訴他你出車禍了,他拋下小癟三,瘋了似的開車往市區趕,我當時看著他那模樣“真怕他一腳油門刹不住,連人帶車都沒了。”“到了醫院,他就坐在床邊,靜靜陪著你。”江成飛伸出手指在紀卻秦胸膛上點了下,“還湊過來,聽你有沒有心跳。”紀卻秦靜靜聽著,眼眸裏的冷淡似乎有些動搖,又像是種錯覺。江成飛沒看清楚。他總是吊兒郎當,難得正經且推心置腹地說一些話。江成飛看著紀卻秦,在他肩上按了按,“卻秦,你比我更明白,看到的、聽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柏過去糟蹋你的感情,是個徹頭徹尾的王八蛋,無可救藥的傻/逼。”“但這麽長時間,你應該也看到了變化。”“他在努力的追趕你。”“隻不過起點太低,基礎太弱,過程加載的太過緩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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