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生很快就離開,穀澤一邊努力自己換衣服,一邊在想怎麽跟導師請假。很快就有護士來做出院宣-教,同時拿著醫囑和一堆藥,跟護士一起進來的是柏時言。柏時言今天沒有穿白大褂,穿的是休閑裝,米白色的襯衫,黑色的褲子,讓他顯得幹淨又冷漠。他站在旁邊,沒說話,仿佛自己不存在。*作者有話要說:放心,他們現在絕對可以蓋棉被純聊天柏時言:我真是謝謝你啊ps:“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引用自龔自珍的己亥雜詩第5章 同居護士將術後注意事項遞給他,上麵寫清楚了要怎麽換藥,如何吃藥,注意事項如何,突發情況怎麽處理,每天吃的藥等等。術後第二天他就不掛水了,但消炎藥還是得吃,還有其他的藥,止-疼片換成普通的,一連串的囑咐,很複雜。聽完護士的話,他拿好東西,問:“出院結賬是在哪裏做?”“收費處。”護士說,“保存好押金條,可以過幾天再來結賬,不用著急。”……不,他很急,他交的押金可是他一年的生活費。護士離開後,穀澤努力把柏時言當作空氣,自己試著從床上坐起,準備收拾東西回去。他坐起來的動作有些艱難,傷口還是很疼,疼痛沒有減緩,他隻是習慣了。就在他努力得額頭都有些汗時,一雙屬於男性的大手扶著他的肩膀,很輕鬆就幫他站起來。他動了動嘴唇,低聲問:“你要做什麽?”柏時言沒有回答,拿起一旁他提前收拾好的東西,單手扶著他向病房外走。穀澤還想繼續說什麽,但他忽然之間說不出話。人在生病的時候會變得很脆弱,他經曆了三天獨自在病房痛苦煎熬的過程,溫情顯得格外珍貴。獨自在外求學的人最怕生病。他知道,柏時言是來接他出院的,他原本想拒絕,但當柏時言真的扶起他,讓他知道生病的時候他不是一個人,還有人陪著他時,他就不想拒絕了。他變得很矯情。柏時言扶著他走到電梯處,直接下去地下停車場,走到一輛黑色的奧迪前麵,打開車鎖。穀澤報了自己大學名字,說:“就在這附近,你送我到校門口就行。”柏時言沒說話,先打開副駕的車門讓他坐進去,等他坐上去後才繞到主駕的位置,打開車門坐進去。穀澤做好心理準備坐下去的一瞬間會很疼,但心裏預想的疼痛並沒有襲來,副駕的座椅上好像鋪了一層記憶棉做的軟墊,慢回彈,軟又有支撐性,他坐上去並不疼。柏時言係好安全帶後,終於說:“我認為,你現在的情況並不能回學校宿舍住。”“為什麽?”穀澤語氣不怎麽好地問:“你是覺得我像個智障,醫囑都不會遵循麽?”柏時言用中指輕輕叩擊方向盤,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他聽到柏時言用沒什麽起伏的語調說:“醫囑上寫需要換藥,需要泡藥,需要定期觀察傷口的恢複情況,如果你的學校裏有人能幫你做到這些,我可以送你回去。”穀澤回想護士說的醫囑,遺憾地發現柏時言說的都是真的。他的確要完成這些,而學校裏似乎沒有別人能幫他。跟他關係好的同專業同學都很忙,幾乎忙得不見人影,做不到每天固定時間幫他,就算章長弓非常有同學愛,跟導師請假來照顧他,估計也很不專業。萬一一個操作不好,再造成二次創傷,那他估計會疼死。但他還是不想去。他咕噥道:“我不去。”柏時言仿佛沒有聽到他說的話,徑自開車,不是去他學校的方向。車開得很平穩,他想象中回去路上的難受並不存在,大約十分鍾後車開到一個環境很好的小區裏,停在小區的地下停車場,柏時言下車幫他拉開副駕的門。車行使的一路他沒感覺難受,但要撐著身體下車時他覺得不好了,邁腿的動作明顯牽拉到傷口,外麵裏麵都牽拉到了,他忍不住“嘶”了一聲。柏時言沒什麽表情地用雙手握住他的肩膀,幫他走下副駕。關好車門,柏時言從後備箱拿上東西,帶他走到電梯旁準備上樓。他在原地站了幾秒,還是跟著走過去。電梯到18層,柏時言伸手按開了密碼鎖,將東西放在玄關處的櫃子上,飛快地走到房間對他說:“你住次臥,客廳、次臥和洗手間的東西你可以動,不要進我的主臥,有什麽不懂的地方給我發消息,我看到會回。”穀澤掃了一眼整個房間,很簡單的大兩居,簡約的裝修風格,色彩搭配非常簡單,這個男人就喜歡黑白灰三色的東西。柏時言似乎很忙,將人送到家就要轉身離開。“你……”穀澤下意識地叫住對方,猶豫著想說什麽,也許是想說謝謝,但“謝”字就如同卡在喉嚨眼裏,說不出來。“我很忙。”柏時言冷靜又迅速地說:“今天還有幾台手術,有什麽事情等我回來再說。”他重新拉開門,正要離開,似是想起了什麽又補充一句:“中午我會回來幫你換藥,但可能晚一些。”說完,穀澤就聽到了關門的聲音,柏時言離開了,隻留下穀澤一個人在陌生的大房子裏,整個人無處安放。他在前男友的家裏,一個奇妙又讓他尷尬的存在。他跟柏時言已經分手快三年,分手時鬧得很不體麵,兩個人大吵一架,他提出分手,刪了對方所有的聯係方式。柏時言當時說分手了就不要後悔,他梗著脖子說自己不會後悔。但現在後悔了麽?一種很難說的感覺,跟柏時言分手後,他也許是因為忙,也許是因為沒遇到過合適的人,沒有再談過戀愛。而柏時言……他就不知道了,不過看對方那麽受歡迎的樣子,他覺得可能是談過的,不僅談過,也許戀愛對象還從男生變成了女生。分手快三年的人再見麵,應該像陌生人一樣尷尬又互不理睬,但他跟柏時言之間好像並不是這樣。……更奇怪的感覺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看著打開的次臥房門,還是自己摸了進去。分手三年後跟再前男友同居什麽的,估計很少人體驗過。次臥裏很簡單,有個書架,上麵擺滿了各種醫學書籍,一張書桌和椅子,旁邊有張單人床,跟柏時言從前宿舍裏的布置一模一樣。這個男人,還是像從前一樣單調。他將行李放在這個房間裏,環視著整個房間,空曠的客廳,關著門的洗手間和廚房,格外簡單的客房。這真的不像一個家,他覺得這裏像柏時言的宿舍。之後,他無事可做了。雖然柏時言說客廳、次臥和洗手間的東西他可以動,但在主人沒回來前他還是不會亂動。他原地站了一會,但實在又累又疼,還是躺到次臥的床上去。次臥的床單有種很幹淨的洗衣粉味道,他側躺在上麵,感覺眼皮往下垂。住在醫院裏的日子並不美好,一個病房好幾個人,有打呼嚕的,有腳臭的……護士一晚上來查房好幾次,每次都要叫醒,量體溫測血壓什麽的,再加上疼痛,他就沒睡好過。這下終於沒有其他的幹擾,他的眼皮幾乎合上就睜不開了。他是被餓醒的,摸出手機一看十二點半,又餓又渴,原本打定主意在柏時言回來前不動對方家裏的東西,結果實在是忍不了了。他肚子餓癟了嗓子幹得發疼,爬起來踩著小碎步走到客廳,沒有看到飲水機。穀澤:……他摸出手機想點外賣,卻發現他壓根不知道這裏的地址,點東西都沒辦法寫地址。而且他也沒錢。他幾乎所有的生活費都貢獻給了醫院做手術的押金,卡上的現金可能也就一百來塊錢。他站在客廳,又餓又渴又疼,更可怕的是,他有感覺了。肚子“咕嚕咕嚕”的,也許是想拉了,也許是想排氣。他除了上次乳果糖潤腸道那次半強製地排氣,之後還沒有過,偶爾有感覺,都因為太疼,直接縮回去。他特意查過,暫時性地憋著是原路返回,繼續留在大腸裏,等待下一次進攻。當然如果留久了就會被腸道吸收,增加身體的負擔,這樣並不好,還是要排出來。然而這真的好困難,現在任何一個牽扯括約肌的動作,對他來說都是莫大的挑戰。他現在的大腸顯然已經快存滿,要存不住了。又餓又渴的他,要努力排氣。正好,這個房子裏麵沒有別人,等他排出來之後,氣味應該幾分鍾就散了,完全可以當作無事發生。他努力集中精神,控製自己的括約肌,讓對方不要阻止自己放炸彈。在忍受了刀片一般的折磨大約十來分鍾後,他終於成功了,過程疼得想叫,但最後出來時他舒服得想歎息。原來能排氣,身體通暢的感覺這麽好。如同發酵過的,經過腸道菌群享用過後的氨、硫化氫、吲哚、糞臭素、揮發性脂肪酸等成分的味道撲鼻而來。那個感人的味道,穀澤自己覺得有點辣眼睛。辣過之後,他正想走到跟客廳相連的陽台打開窗戶時,好死不死,門忽然響了。那種舒服的,便-秘通暢的感覺瞬間從身上消失,他像是被人下了定身咒一樣,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臉絕望。柏時言推開門,手中拎著一個塑料袋,剛把塑料袋放在玄關處,忽然皺眉,片刻後他問:“你排氣了?”穀澤:“……”他幾乎快尷尬地用腳趾摳出一套三室一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