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沐一一尚且還不知道冰綃口中所說的“不該回來的時候”究竟指的是什麽而已。


    眼下的沐一一隻是在心裏默默的埋怨著冰綃並不知道她這些日子都經曆了什麽,遇到了什麽人,究竟是怎樣被人放進了一口漆黑的棺材裏,然後丟進海裏,再稀裏糊塗的飄到了卜國。


    兩個女子悄無聲息的對視著,好像心裏都有數不盡的話要說,但是又都在期待著對方先看口,就好像是無聲的決鬥一樣,誰先開口了,誰就輸了。


    “是你讓寒煙把我引到那裏去,然後再把我帶到這裏?”


    沐一一首先按捺不住,問道。


    腦子裏,心裏都是喬寒煙的影子,是那一身水紅色身影。已經與她分開整整兩個多月了,之前還剛剛在自己眼前的人,隻差那麽幾步而已,卻沒想到會是這麽一出戲,沐一一怎麽想都覺得不痛快,更加不明白為什麽喬寒煙會那麽做。


    “寒煙?什麽寒煙?”


    冰綃聽了那話倒是覺得莫名其妙,一雙眉毛皺起來,眼睛有些無奈的看著沐一一,那眼神告訴沐一一,冰綃何止是不知道什麽寒煙,甚至連寒煙是個人都不知道。


    “是你讓寒煙帶我來的?那寒煙呢?我剛剛還明明看到她,就離我不遠的地方,我差一點就追上她了……”


    沐一一有些激動和焦急。


    “我怎麽會知道誰是寒煙?難不成是哪個整天跟在你後麵的那個小丫頭?”


    冰綃的表情變得更加不耐煩,在她眼裏,眼前的沐一一就像是一個得了失心瘋的女人,自己把人跟丟了,到了這裏還找她來要人,對著她大呼小叫的。


    冰綃心裏雖然氣憤不滿,可仔細想想,沐一一之所以會追不上那個盡在眼前的寒煙,歸根結底倒是也和她脫不了一些幹係,因為照著沐一一的話來分析,聰明的冰綃好像能夠想象得到,就是在沐一一一路緊追著那個寒煙的時候,恰好被自己手底下的人跟“請”到了這裏來。


    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麽巧妙卻無可奈何的事情。


    看著沐一一焦急的可憐樣子,冰綃倒是先拿起了那杯茶,在嘴邊輕輕抿了一下。


    “好了,要怪就怪你回來的太不是時候,那個寒煙,我會派人去幫你傳個口信,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冰綃冷冷道,沒有一絲同情的語氣。


    “你為什麽總說我回來的不是時候?我不明白……”


    沐一一早就注意到,從剛才起,冰綃的口中曾三番兩次的說她回來的不是時候,可是卻都沒有說是為什麽,好像又把什麽無頭帳都蓋在了她的腦袋上,莫名其妙之下,沐一一到底還是有些氣急敗壞。


    眼睜睜看著喬寒煙在眼前消失,爾後又被莫名其妙帶到了這裏,更加被說成是不該回來,這讓沐一一怎能不氣?


    “你……真的不知道?”


    冰綃疑惑道。


    濃煙的眼眸充滿懷疑的朝著沐一一打量著,明顯是在質疑她是不是在裝傻。


    “我怎麽會知道。”


    沐一一無奈道,那語氣像是吞了一肚子黃連一樣,無處傾吐,便也懶得多說。


    “難道這就是命嗎?金元寶,看來,你這輩子注定要和他糾纏不清,就算是被人說是死了,也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這裏,你說可笑不可笑,你知道嗎?玥國的軍隊,已經在大瀾境外隻有幾裏的地方了,而現在,別說是洛城了,整個大瀾也都已經岌岌可危了。”


    猶如晴天霹靂!


    就在那個黑色布袋子罩住自己的腦袋之前不久,沐一一還走在洛城的街道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他們安逸,幸福,整個城裏看起來是那麽樂融融的,誰會去相信冰綃口中的那種話?


    沐一一不得不承認,自己此時的表情一定很難看。


    “你不要那麽看著我,我說的都是真的,至於為什麽你會覺得不相信,是因為,外麵的那些人和你一樣,還都不知道這些……”


    隻是短短的兩個月而已,卻沒想到,那個玥玦世子竟然做到了這個份兒上。


    這不覺得讓沐一一想起了自己在上了玥國的船後,當那口棺材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仿佛就能感覺到玥玦有著什麽心思,後來,果真她就掉進陷阱裏去了。想想那個和自己萬分相像的人,沐一一就覺得背鰭發冷。


    現在,沐一一在這個房間裏仿佛就能看到在遙遠的地方,在瀾國境外,玥玦世子坐在帳篷裏麵那種詭異的表情實在是恨容易就想象得到。


    “為什麽會這樣?你說的都是真的嗎?那……他,還好嗎?”


    “他?難道是你指那個高高在上的國君嗎?”


    冰綃諷刺道,顯然是明知故問。


    沐一一的語氣瞬間就軟了下來,好像是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


    “他,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又一個人過的一點也不好。”


    冰綃遲疑了一會兒,一臉鄙夷的看著沐一一,那樣子仿佛就像是看著什麽仇人一樣。殷紅的唇緊閉著,看上去她根本就不想在說下去。


    不過,就算冰綃不開口,沐一一也知道,這個世界上,知道她的死訊後,會難過的人,沐一一隻能想得到一個,那便是江稷漓了!


    冰綃就像是一個指路人一樣,隻不過是用幾個字輕輕一點,就讓沐一一收起了所有的憤懣,就連冰綃的事情,也都先擱置在一邊了。她低著頭,眼睛低垂著,眼神落在字的鞋尖上。


    “自從兩個月前他知道你死了以後,哦,我是說,皇宮裏傳來你急病去世的消息之後,他整個人就變了,變得一天天魂不守舍的,跟個行屍走肉一樣,倘若你看見他那個樣子,一定會笑死的吧……”


    若是不知道的人,誰會看出來冰綃口中所說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她的丈夫?一個女子會這樣臉挖苦帶諷刺的說自己的丈夫好笑,這究竟是出於什麽居心是任何人都難以揣測的。可若是像沐一一這樣知道內幕的人,卻也能夠感同身受了。


    畢竟在幾個月前,沐一一雖然並沒有親眼看到那場悲劇,可是當時整個皇宮裏麵卻是傳的沸沸揚揚的。盡管是因為一碗甜湯演變成的流言蜚語,可消息就是那樣瞬間迸發了。


    而也就是在那個時候,為了救困在天牢裏麵寧死也不承認的江稷漓,沐一一平生第一次在那個雨夜裏跑到瀾滄洙那裏,苦苦哀求,換來的竟是這樣不算太美好的結局,這件事,亦是讓沐一一心裏揪著個疙瘩。


    而如今,看冰綃這個樣子,沐一一心裏就更加自責了,這樣,雖然是救了江稷漓一條命,卻是害了兩個人都不幸福,如同活受罪一樣,她甚至是視自己為千古罪人了。


    “怎麽?你那是什麽眼神?”


    冰綃見沐一一呆呆的看著她,忽然問道。


    “沒,沒什麽,隻不過經你這麽一說,我也是好久都沒見到江王爺了,不知道他如今可好,是否安康,老江王是否還是那樣健朗,咳嗽病好些了沒有……”


    如同自言自語一般,那些關切的話在冰綃聽起來就真的如同耳旁風一樣,不痛不癢,不悲不喜的,看起來隻不過像是有糾纏的人之間的客套話而已,雖然不多餘,但是說了卻不如不說。


    “那老人家好得很,好像你離開江王府對他來說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至於江稷漓,你知道的,他不會過得好,因為現在他的妻子不是你,而是我,嗬嗬……”


    冰綃從桌邊站起來,背過身去,不想再多說些什麽,隻是自顧自朝著門口走去。


    “你就暫且留在這裏吧,這裏是哪裏你應該知道,沒有地方比江王府更安全了。”


    說著,冰綃就要推門出去。


    “為什麽讓我留在這裏?”


    沐一一叫住冰綃,問道。


    冰綃站在門邊,並沒有回頭。


    “你以為洛城還是以前的洛城嗎?倘若我告訴你,也許你剛才在街上已經被隱藏在其中的玥國人看到了,你還敢出去嗎?再者……若是你還想活著見到皇宮裏的那個人,你就乖乖留在這裏,不要亂跑,你很聰明,應該知道我不會和你開玩笑。”


    隨著聲音的遠去,門被緊緊的關了起來,房間裏隻剩下沐一一一個人,就連原先推到門口外的那幾個人,也都隨著冰綃離去了。


    沐一一呆滯在桌邊,耳邊都是冰綃的聲音在回蕩著。


    這房間,根本容不得沐一一去細心打量,本想找尋一下自己曾經在這裏停留過的痕跡,可是看了老半天,就算是把房間裏的每個角落都挖個遍,沐一一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原來自己對江王府一點也不熟悉。


    這房間,看起來似乎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了,雖然之前被人打掃的很幹淨,可是還是透著一股塵土的味道,那味道即便是沐一一盡量不去注意,也會時而撲鼻而來,也讓她清楚的意識到,這裏不會是距離江稷漓很近的地方,因為愛幹淨的江王爺的附近,不允許有這樣透著塵土味的屋子。


    不知道為什麽,那個離別了依舊的男子,應該是被世人稱之為前夫的江稷漓,他的影子仿佛就像是那房間裏不該有的塵土味一樣,忽然閃現在了沐一一的腦子裏,然而,有一種情緒卻比那些影子更加致命。


    那便是,一股強烈的感覺,讓沐一一迫不及待的想去看一看,分別了這麽久,江稷漓究竟變作了什麽模樣?是胖了還是瘦了?那個知道她已經死了的男子,當他再次見到她的時候,會是怎樣一種表情?究竟是喜悅,還是無動於衷?


    想著想著,視線就變得呆滯起來,若不是那手邊的茶杯不小心被自己碰倒,沐一一還沉溺在自己的思緒裏。


    隻不過那茶杯卻讓沐一一瞬間想起一個人來。


    那個一路跋山涉水把自己送到洛城的男子,竟然讓她情急之下完全忘卻了有這麽一個人。慚愧之下,沐一一卻還是心急如焚。


    這傅硯今乃是第一次來到洛城,而且對於一個*而且長相也異常俊美的男子來說,初次來到瀾國這麽個地方,沐一一真擔心他回惹出什麽事端來。


    雖然冰綃千叮嚀萬囑咐,不讓她離開這裏,可是一想到傅硯今,沐一一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焦躁的心情了。


    無論如何,都要出去把傅硯今找到才行!


    想著,沐一一便一咬牙朝著門口走去。


    誰知,難道是上天可以安排那麽一幕,讓沐一一措手不及。


    當那扇門咯吱的一下應聲而開,沐一一還沒跨出去,就見對麵回廊出有一個身影略有些佝僂的行走著。可是即便是那樣,沐一一還是一眼就認出他是誰了,而對麵的人,好像這輩子都不會想到在江王府的後院裏還能聽到有那扇門就推開的聲音。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江稷漓聽見有那麽仄仄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也是下意識的朝著那邊看去。


    隻不過,這一眼,就讓他駐足在了原地。


    那雙手上,捧著一抔濕漉漉的東西,像是從哪裏弄來的泥,江稷漓雙手捧著泥,像一個受了驚的玩偶站在回廊裏麵,那雙瞪的碩大的眼睛下,是一張微微長大的嘴。


    而就是帶著那副難看之極的表情,在江稷漓的眼裏,恍如夢境一樣,沐一一就那樣站在門裏,雙手撐著敞開的兩扇門,和他不近不遠的對望著。


    那張臉,總是讓他怦然心動,即便是已經看過了幾百上千次,也絲毫不會厭倦。


    雙手上的泥啪啪的落在了地上,掉在了他之前曾極力去維護的一雙潔淨的鞋子上,甚至是他衣服的下擺上,可這些他也是不管不顧,隻是那樣呆滯的望著回廊對麵的那扇門,望著那裏站著的人。


    “寶兒……”


    這是沐一一再一次聽到江稷漓如此喚她,在那晚的洞房之後,這便是第二次了。隻不過這樣的稱呼就像是一種恍若隔世的呼喚一樣,讓沐一一得意鼓起勇氣,去確定眼前的這個麵色慘白,一臉憔悴的男子,正是那個曾經溫柔輕笑的江稷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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