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厭少有機會如此近距離地觀賞這種車型,太囂張、太鋒利了!豪華、拉風、炫酷等詞匯根本不足以形容它的張揚跋扈,它近乎承載了男人對跑車全部幻想與理想。這樣帥到炸裂的車,楚瀛竟忍心將它冷落在一旁!?天理難容啊……他摸索著按住車門上的長條形按鍵,向斜上方提起雙翼的一邊,然後坐進駕駛室,兩手急不可耐地觸碰方向盤,想象著自己駕駛著它在高速路上暢行無阻的場景。嗚嗚好喜歡,不想下去了……啊啊啊又是被金錢腐蝕心靈的一天!丁厭拍了一堆照片過完癮,給楚瀛發微信:我看到你的車了,好漂亮,它好漂亮哇哇哇哇哇/色/色/色/色楚瀛:是你的了:…………qaq楚瀛:生日快樂:謝謝老公!謝謝!我開著玩一玩會還給你的!楚瀛真送,他也不敢真要啊。他一個廣告公司的小職員,開著小一千萬的車去上班,那不是給自己找事兒嗎。開回家?那會被老爸揪著耳朵問他是不是花錢租車充大款泡妞了。就算要炫耀也無人可炫,家中唯一知情的人是他堂姐,丁茵最不缺的就是車,頂多抬抬眼皮誇句顏色不錯。所以他隻能開到沒人認識他的地方玩玩,這車於他毫無實用價值,享受一下擁有的感覺足矣。六點過楚瀛開著洗完的車回來了,敲他的門,問他準備好沒有。丁厭換了一條色係溫柔的長裙,6.5cm的高跟鞋,長發飄飄;站在電梯裏依偎著對方的肩膀,連他自己也不禁要感慨:好一雙登對的俊男靚女。比起這,楚瀛更關心:“你休息好了嗎?”“自從你搬到我的對門,我晝夜顛倒的生活就沒有停歇過。”丁厭說。他就愛有人陪他玩兒,在家玩或外麵玩都行,楚瀛那裏有書有電影還有不少唱片,他天天串門,一逗留便是一下午一晚上。而且有了飯搭子,吃什麽都變香了,熬夜是常有的事。“你問我,我還想問你,你不用睡覺的嗎?”他相信楚瀛補覺的時間一定比他短。“我的精力比普通人充沛。”“嗬嗬,的確。”丁厭原以為要是哪天真睡了,他們倆之間的氛圍會變得尷尬,確切地說是他會萬分尷尬;但此刻再見到楚瀛,又並無異樣。可能是他們用後麵的姿勢比較多,他沒怎麽注意楚瀛的臉,也就不會回想到那些限製級畫麵……不不不別想了……腿根無力的酸澀感陡然襲上腰間。丁厭咬著舌頭,強行將那種“骨頭架子快被顛散了”的身體記憶驅逐出大腦。“今天你開車。”楚瀛的聲音拉著他的思緒回歸現實。“你怎麽不開?”“因為那是你的新車。”丁厭是很想開一開超跑,但也沒忘記問:“你好奇怪啊,買了這麽好的車放著不開,還說送人就送人。”楚瀛隻說:“已經不適合我了。”如丁厭所想,這種車並不實用;所以他隻在二十出頭時喜歡這些玩具,新鮮勁過了再回頭看,隻覺得張狂浮誇,惹眼過頭了。不過本質上是他對車沒有太高要求和極致狂熱的愛好。“恨你!”丁厭氣鼓鼓道,“我仇富了。”楚瀛:“但我還是很喜歡你。”“不聽!”丁厭捂住耳朵。哼,花言巧語……來到淺藍的車身前,他坐入先前淺嚐輒止的駕駛座,在楚瀛的指導下調整好座位和反光鏡,插鑰匙轉到底,聽著發動機啟動的愉悅之聲。丁厭忽然間停下手,手腕搭在方向盤上,額角靠上去,他注視著右手邊的人,那張臉大約也如同這輛車,是萬眾矚目、萬中無一。他突發奇想地問:“有一天你會不會也像對這輛車一樣對我?”楚瀛好似被問住了,略微不解地望著他。“也許過幾年,或幾個月,你也會覺得我不再適合你了。”丁厭的眸光真摯誠實,他是真心想要知道答案,而非矯情自飾地為難對方。“為什麽這麽問?”“因為你給人的感受是這樣,沒有什麽能留住你。”他的話聲柔和,神情純粹,言語直白明了。楚瀛的胸口缺猶如被鈍痛一擊,無以名狀的苦楚隨著呼吸彌漫在血液裏。“……是這樣嗎?”“嗯。”丁厭殘忍地點頭。兩雙眼睛直視彼此,這是第一次,先閃躲回避的是他。楚瀛退讓道:“那你想要我怎麽做?”“在我小的時候,我還有個好朋友。他比秦丞好多了,雖然同歲,卻像大哥哥般照顧我,我粘人他也不嫌棄。每天放學,他都來我的班級外等我,我們一起上學和回家,中午還會去他家午睡。他會吹薩克斯,而我什麽都不會,我們還一塊兒做夢將來他成了音樂家,要給我留最前排的貴賓席位。“但上初中後,這一切就變了。起先是體育課我們坐在操場邊的石階上聊天,我喜歡靠著他,然後就有女生過來問我們是不是一對。我很笨,沒聽懂,沒過多久就有風言風語傳我跟他是同性戀,而那些發育得早、高高大大的男生也聚集在周圍嘲笑我們,開很下流的玩笑。“然後他不再等我一起上學和回家,路上見到我,也不跟我打招呼了。我不懂,跑去他家找他,可是他連門也不願意給我開了。我哭得好難過啊,比跟曲荷分手時還要難過,他媽媽下班看見我坐在門前哭,問我怎麽了,我不敢說,自己擦幹眼淚走了。後來在學校裏,我看到他加入了那些吵吵鬧鬧的男生團體,他們一起踢球,追逐打鬧,說話聲洪亮粗獷。我就明白我是真的被拋棄了。“說拋棄似乎也不對,朋友和談戀愛都是雙向選擇。那就這麽說吧,你們所有人,好像都有一個合理且冠冕堂皇的理由遠離我。我不夠像男生、我不夠上進,總有一天,我也會不夠有趣,不夠漂亮。那時候你會和他們一樣,離我遠遠的嗎?”丁厭撫摸著車內造價高昂的皮革,“你說你啊,應有盡有,無所不能。你的特權太多了,你甚至還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世俗的物質和情愛,對你的吸引力和新鮮感,實在是很有限了吧。難道這輛車不夠刺激不夠美嗎,但你依然舍得冷落它,免費送人也一點不心疼。”“我說這些話,不是在對你表達不滿。你說你喜歡我,其實我也很喜歡你,最有力的證明是換做別的任何一個男人,我都沒法突破心理障礙和他們發生實質關係。但是你,我可以。我喜歡你,所以我更想問清楚,你能給我一個期限嗎?你能夠留在我身邊的時間是多久?三年?還是三個月?”“我太害怕意外了,我想提前做足心理準備再和你成為情侶。”丁厭的手指溜進他的掌心,和他十指交握,“可以嗎?”楚瀛學習過人類有智慧以來發明出的最複雜的公式,以及解決各類深奧問題的思路,他從來都是最優秀的學生。然而他遭遇的絕大部分難題是無解的,它們像一個個光線透不穿的黑洞,一旦落入其中,便會終生囚困在黑暗裏。特權也好,天命也罷,處在他這個位置上,能用錢解決的困境確實不能算困境。所以從他的角度看,丁厭的生活足夠被稱之為無憂無慮。有父母親友的疼愛,安穩順遂,想要的東西不多,踮踮腳總能得到。沒有深重濃烈的欲望或痛苦,是活在陽光底下的人。但感情無法套用公式得到最終解,他自認為已經做到了力所能及之事去取悅一個人,可仍然起效甚微。他想所有人都誤解了,丁厭並不笨拙,反而相當通透;從最初就看穿了他的某些本質,所以和他周旋到今天,也隻許諾他“我可以和你玩一玩”。“我從沒有抱著「玩」的心態和你相處。”楚瀛說。但與他的內心相比,口頭表達是如此蒼白和空洞,沒有哪一種語言和詞匯能夠描述他此刻的心境。丁厭是善良的,在他的眼神和臉龐上尋覓著答案,最終決定不再究根問底,搖晃著他的手道:“好啦,別這麽嚴肅,我跟你開開玩笑啦。”說著伏倒在他的身上,指尖摸著他的眉骨和鼻梁,“今天可是我的生日誒,你笑一笑。”楚瀛捉住那隻淘氣的手,問:“那我們”“噓!”丁厭急忙抬起另一隻手堵住他的下半句,“都說了不要嚴肅了。”楚瀛苦笑。“我塗了口紅,就不親你的臉了。”丁厭在他左手的虎口處吻了吻,珊瑚色的唇印附著在手背皮膚的紋理上,瑩亮生輝。“祝我生日快樂,快說。”楚瀛滿腹的言語情感渾濁而朦朧,有如撲朔迷離的濃霧,湧漫到唇邊,在舌尖打著卷化作一句輕盈的:“生日快樂。”丁厭歡快地笑著,手掌離開他放回車身;俏皮的眼神輕籠著他,對他說道:“你是lily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男朋友,要好好珍惜哦。”第40章 首飾盒01當正式接受自己有了男朋友以後, 丁厭就不是很喜歡周末了。這件事得從頭說起。眾所周知,他當了二十多年的直男,在26歲生日的當天, 才意識到自己被掰彎了。他的男朋友,高大英俊, 年輕富有, 家教良好且見多識廣, 是千萬裏挑一的優質人類。隻有一個問題,也是最致命的問題, 他對他沒感覺。此處提到的感覺,就是指身體上的性吸引力。雖然不討厭不反感, 但要他熱情似火、膠漆相投, 那他也確實提不起勁……事情的轉機發生在某一個周六。丁厭在衣帽間試穿一件剛收到的古董浴衣, 這是楚瀛在倫敦一場小型拍賣會上競價所得, 具體價格他不清楚,但料想也不會便宜。19世紀的歐洲曾小範圍地流行過日式和服,有別於傳統和服的繁複考究,歐洲人喜愛的是它雅致精美的刺繡和垂直的衣襟、寬袖帶來的含蓄與神秘感;於是誕生了這種隻作為睡袍的改良式浴衣。楚瀛拍下的這件保存很完好,裏襯雪白,外衫是很淺很嫩的櫻粉色, 下擺染繪著藍綠相間的山川河流,古典的飛鳥與冶豔的花枝, 景致極美。畢竟是一百多年前的衣服, 丁厭起初穿上時還有些心理因素作祟, 可一上身站到鏡子前, 他真是被美到暈眩了。浴衣並不突顯線條, 與他平坦纖薄的身材高度適配, 他的頭發幾個月沒剪短,隻修過型,過長的發尾柔順地搭在頸間,搭配長袍已有天然的秀麗柔美之感。這一件的半幅帶已遺失,敞開的衣擺長至拖地,走動時會露出若隱若現的腳踝,如此粉嫩的色彩曆經百年還能炫麗如初,將他的皮膚襯得剔透雪瑩。不得不說,楚瀛的品味是真好啊……丁厭在穿衣鏡前麵轉來轉去,拍了幾張側身照做紀念和參考。遲疑再三還是決心先不發給楚瀛了,留作驚喜吧。“喵……喵嗷”罐頭循著主人的氣息,貓腦袋頂開更衣室虛掩的門,探頭而入。丁厭把它抱起來,單手摟著它的前肢,又對鏡拍了幾張。鬆垮的睡袍和睡眼惺忪的貓,多麽慵懶性感,他自己都快陶醉了。罐頭對氣味很敏感,大概是不喜歡古董衣物上陌生的味道,嗅了嗅後突然掙紮著想跑。丁厭一麵要拿穩手機,一麵又不想輕易放走它,於是悲劇就發生了罐頭在他的脖子和小腿肚上各撓出一道傷口,倉皇地逃跑了。“嘶……”丁厭的腿和頸側火辣辣的疼,他沒去追貓,留在原處摸索傷口,皮膚紅腫破裂,果然出血了。他拍下照片發給楚瀛,憤憤打字道:我試你買的衣服負傷了楚瀛:它不是不撓人嗎:應激吧楚瀛:嗯,痛嗎:當然痛啊!你好冷漠……/發怒楚瀛:我很快回來了,幫你上藥:/右哼哼/右哼哼/鄙視/鄙視/鄙視丁厭留著那兩道血痕沒管,坐到自家沙發上玩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