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柱子驚魂甫定,猛然向前方看去,卻發現孟凡指的地方漆黑一片。


    “誰在哪?”


    可是,盡管看不到什麽,卻分明能感覺到那裏正有什麽東西在盯著他們,感覺自己的神經快要崩斷了。


    “哢嚓!!”


    正在此時,一道閃電毫無征兆的,撕裂了漆黑的夜空,瞬間將四周照得煞白,一個詭異的人影驟然出現在他們眼前!


    隻見那個人影低著頭,突兀站在剛才出現紅綠燈的地方,一動不動。


    周遭吹過一陣陰風,風聲猶如嬰兒正在哭泣,夾雜著草木起伏的聲音,聽得人心頭顫顫的。


    “誰媽蛋的在那裝神弄鬼,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柱子緊握著大扳手,壯著膽子大吼一聲,孟凡也從地上摸起一塊石頭,舉起來死死盯著那人。


    “噝噝。”


    那人影發出令人不適的聲音,似笑非笑的隱隱傳來,突然,人影猛地抬起了頭,露出一張慘白的臉,眼睛好像是兩個圓圓的黑洞,正汩汩往外冒著黑血,衝著他們陰森一笑,隨即緩緩隱匿在了黑暗裏。


    “是張……張木匠!”


    印象太深刻了,柱子看到人影的臉,一下子認了出來,拉著孟凡的胳膊,魂不附體的說道:“是張木匠啊,咋可能啊?!張木匠已經埋掉了啊!還是我鏟的土,壘的墳!”


    “快走!”


    事情詭異,以防遇到更詭異的東西,孟凡再也不敢在此地逗留下去了,拽起柱子就往車上跑,隻想趕緊回到家,再也不出門了。


    柱子沒有說錯,這次他回來的不是時候。如果早知道這樣,哪怕是在外麵餓幾天,他也要晚點回來的。


    孟凡的家就住在豬蹄山的山腳下,一個叫孟家莊的地方,隻有百十戶人家,雖然叫孟家莊,可奇怪的是隻有孟凡一家是孟姓。


    二人到了村子之後,孟凡為表歉意,多給了柱子一些租車錢。隨後,在村子裏陣陣狗吠聲中,他神魂恍惚的往自家院中走去,路上遇到的怪事讓他頭皮發麻。


    雖然已至三更半夜,可孟凡的父母還沒有入睡。


    二老的鬢角已然發白,正坐在昏暗的燈光下,守在一張方桌旁等待遠歸的兒子。


    方桌上放著早已涼透的飯菜,葷素皆有,滿滿擺了一桌,顯然是精心準備了良久。即便是涼了,菜香也是濃鬱的,滿是親情的味道。


    他們聊著孟凡小時候的趣事,不時有溫暖的笑容浮現在蒼老的容顏上。


    當聽到院子裏響起推門聲,二老欣喜的站起身,迎了出去。


    “回來了呢!”


    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兩個人都一起笑了。


    “小凡,怎麽才回來,飯都涼了!”


    孟母微笑著責怪孟凡,目光憐愛,一把搶過孟凡的行李,遞給孟父,就要端著飯菜去熱一熱。


    “別忙活了,娘。”


    孟凡強迫自己忘掉紅綠燈的事,擠出一個微笑,坐到了方桌旁,看著滿桌子菜,眼前一亮,佯裝心情不錯的吃了起來。


    “小凡,咋回來這麽晚呢?”孟父將行李放好,坐到飯桌旁,倒了兩杯酒,目光很是關切。


    “火車晚點了,山路又難走,耽擱了些功夫。”


    孟凡含糊解釋了兩句,本想詢問一下張木匠的事情,但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他怕自己這麽突兀的一問,爹娘會多想。


    山村容易出現詭事,對於鬼神,山中父老多有信奉,這種事能不說就不說吧。


    而且,他身為一個大學生,有些唯物主義,雖然目睹了路上詭異的一幕,但是打心底還是不太相信,不相信這事真能把一個大活人生生弄死。


    在他看來,張木匠死去的事情應該是個巧合。


    可是,為什麽會出現紅綠燈?


    為什麽本來死去的張木匠怎麽又突然出現了?


    他無法解釋。


    思慮重重下,孟凡如坐針氈,可在父母的注視下,還是裝作一副開心的樣子,陪父親喝了二兩酒,便借口太累了,匆匆應付了幾句,便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太邪門了,太邪門了!”


    躺在厚實的床鋪上,孟凡卻怎麽也睡不著了,心神籠罩著一種膽顫心驚的感覺,感覺自己的生命正在一點點消逝,讓他渾身無力,連睡覺的力氣都沒了。


    “是死亡的感覺麽?”


    孟凡喃喃自語著,恐懼從心頭升起,彌漫在了屋中,陰冷。


    一夜無眠。


    次日,孟凡神情憔悴的去了柱子家,柱子遇到的是紅燈,如果詛咒應驗的話,應該明天就死了。孟凡覺得自己很有必要來看看柱子的情況。


    “柱子,你在幹啥?”


    一走到柱子家的院子裏,孟凡就看到駭人的一幕,柱子手裏正拿著一把血淋淋的菜刀,刀身正滴滴答答往地上滴血。


    “殺雞呢!”


    柱子甩了甩刀上的血,臉色明顯有些暗淡。


    “殺完了嗎?”


    孟凡隻看到了血,卻沒有看到雞的影子。


    “沒。”


    柱子抬了抬下巴,望向了一個方向。


    “唔……”


    孟凡目光一凝,赫然看到一隻沒有頭的母雞,無頭母雞正站在遠處踱步行走,斷裂的脖子處正汩汩向外冒著鮮血,鮮血灑了一地,觸目驚心!


    而被砍掉的雞腦袋已經掉落在地上,正在一閉一合,驚悚的眨著眼睛!


    眼前一幕異常詭奇,讓人心中不安起來。


    “雞無頭能活,人無頭必死。”


    都說雞被砍頭之後還能活一段時間,這次孟凡可真的見識到了。


    “連雞都不想死,更何況是咱。”


    柱子的語氣有些觸景生情,顯然紅綠燈的事帶給了他很大的壓力。


    “你殺雞做什麽?有啥講究麽?”


    孟強揉了揉太陽穴,有些心驚肉跳,尋思著柱子殺雞有什麽緣由,難道想借此躲過紅綠燈的詛咒?


    “燉肉吃。”柱子衝著孟凡咧嘴一笑,“如果明天俺真死了,可不能做餓死鬼。”


    孟凡點了點頭,略有理解,覺得臨死前吃點好吃的,不失為一件有意義的事。他挽起袖子,幫著柱子抓住了這隻無頭雞,到中午時分,兩個人便吃著雞肉,喝起酒來。


    “柱子,咱倆應該沒啥事吧,上次張木匠死的事,說不定是別的原因。”孟凡端起一盅酒,心中滿是歉意,“真對不住了,讓你跟著一起擔驚受怕,我敬你!”


    “說啥呢兄弟,俺開車還不是為了掙點錢,死了就死了,不怨你。”柱子端酒一飲而盡,“死了正好,我正好到陰間去看看俺那早死的爹娘,自己一個人在世上怪沒勁的,連個媳婦也找不到。”


    “真的有陰間嗎?”孟凡對這件事持有懷疑態度,總覺得陰間是人無中生有編造出來的。


    “死了不就知道了,如果真有陰間,俺托夢告訴你。”柱子撕了一個雞腿遞給孟凡,突然神態嚴肅,“孟凡,如果俺真死了,你燒幾個好看的女紙人給俺,讓俺在下麵爽爽,這是兄弟的遺言了。”


    “嘿!”孟凡笑罵了一句,勸柱子不要胡思亂想,急忙轉移了話題。


    一直喝到傍晚時分,孟凡才醉醺醺的站起身,打算回家睡一覺。


    “孟凡兄弟,不是跟你開玩笑,俺已經感覺到了,可能撐不到明天了。”


    柱子目光肅然的注視著孟凡的背影,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隨後腳步踉蹌的關了門,回到屋衝著父母的照片磕了幾個頭,便醉倒在了亂糟糟的床上,臉色白慘慘的。


    而此時,若有人認真觀察,會發現一絲若有若無的黑雲,慢慢從空中落下,形成一道漩渦,旋轉漂浮在柱子家的屋頂之上,似乎正在汲取著什麽……


    第二天,宿醉一夜的孟凡,被父親叫醒了。


    “啥事啊,爹?”孟凡看著父親的表情,隱隱有些不安。


    “柱子死了。”孟父說道。


    “啥?!”


    孟凡聞言騰一下跳了起來,心神震動,頭皮快要炸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一股生死危機如針紮一般,紮在了他的心頭,與此同時,悲傷侵襲!


    “柱子死了,我……我恐怕也會跟著死去吧!”


    “哎!”


    孟父看著孟凡,不明其中的緣由,歎了一口氣,慈愛的眼神裏流露出一絲難以遮掩的失望。


    孟父是村醫,醫術一般,醫德卻極好,他經常翻山越嶺給人看病,風雨無阻,雖病患不少,但收費微薄,家中依然清寒。


    眼見著孟凡上完大學,本以為會有個體麵的工作,光耀門楣,想不到他最終還是背著行李回到村裏――這已然說明了一切,孟凡這輩子估計沒啥出息了。


    “柱子身子骨壯得跟頭牛似的,說死就死了,村長說死得有點蹊蹺,讓我去驗屍,你也一塊去吧,順便給我打打下手,等我老了幹不動了,你就子承父業吧。”


    孟父說完,步履蹣跚的向屋外走去,一心為兒鋪陳後路。


    “死了……死了……時間不是還沒到麽?怎麽提前了?”


    孟凡心神恍惚,喃喃自語,死亡像一塊堅硬的石頭,壓在軟軟的心頭上,魂不附體的跟著父親向柱子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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