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把鐮刀。


    來時的路上用過的,一直在腰間別著,此刻終於要派上用場了,他的麵容變得猙獰起來,就算是……殺不死這幹屍,也要搏一把,被人生生火烤了,怎麽能忍得下去。


    可幹屍並不給孟凡這個機會。


    “啪!”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幹屍伸手在孟凡後腦勺一拍,將其打昏了過去,一揚手,將正欲拚命的孟凡丟進了煉屍爐。


    “這小子身子太弱!”


    幹屍瞅了一眼煉屍爐,確定孟凡在裏麵很老實之後,退後兩步,嘴裏發出難聽莫名的聲音,揮舞手臂,對著煉屍爐指指點點,繞著煉屍爐轉起圈來,估計濕婆子們跳大神的本事,和這個是異曲同工的。


    “好痛……”


    也不知是幹屍用力沒到位,還是沒打對地方,沒多久,孟凡竟然悠悠轉醒。


    “擦!”


    發覺自己被丟盡了煉屍爐裏,孟凡有些懵逼了,一股生死危機彌散在心頭,咚咚的心跳聲,引發了無盡的恐懼。


    “要被烤紅薯了!”


    孟凡焦躁起來,一摸腰間,鐮刀還在,心中稍定,開始琢磨起對策來,但是再怎麽計劃,都覺得不是幹屍的對手。


    “是要等一個時機的。”


    之所以要等,也可以等,是因為孟凡剛剛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地火縱然熾熱,可神奇的是,煉屍爐的溫度在此刻還是很低的,僅僅溫熱而已,承受最多的,無非是從爐頂蔓延過來的熱氣,若是能加個蓋子阻隔一下,這爐子裏麵倒是一個不錯的地方,溫暖舒適,隻不過是無法持久而已,終歸還是要變得滾燙的。


    孟凡一改剛才軟弱的樣子,像一隻獵豹似的,半蹲在香爐裏,手裏緊緊握著鐮刀,等待著那最佳的時機,時機一到,便會猛地躥出去,和那幹屍拚命!


    寧可站著死,也不跪著生。


    而那幹屍睡了那麽久,變成了近似骷髏的樣子,分明早已經死去,卻想要拿活人來祭煉,妄圖得到……長生。


    “使我長生,天地同根……”


    不是長生是什麽。


    有其師必有其徒,想來那張婆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了,故弄玄虛,幫著他驅趕那鬼影,一步一步的設下陷阱,把他引到了這裏,竟是送給了一具幹屍。


    還說什麽來這裏可以獲得造化,就算沒造化,也死不了之類的。


    原來是大有深意呢!


    自己卻一路艱辛的,就這麽自己送上門來了。


    真傻!


    孟凡聚精會神,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那幹屍正在繞著香爐不停走動,似是在做什麽準備。


    而那地火似乎真的不太可怕,這都過了一會兒了,香爐還是溫溫熱,一點高溫的跡象都沒有,孟凡感覺全身舒服,連帶精神都安寧了下來,可心中的焦慮還是有的。


    “剛這幹屍說需要一具身體,難道是想通過某種方法,占據我的身體?”


    “借以維持長生的目的?”


    這麽一想,一股涼氣從心底湧起,這幹屍不知活了多少了歲月,莫非是每次死後,都要找一具年輕的身體,鳩占鵲巢,然後繼續貪婪的活下去麽?


    唔……難不成是……奪舍?


    這個詞孟凡不陌生,上大學時閱書無數,涉獵廣泛,在道家理論裏,肉體不過是精神的軀殼、住宅的活證,隻要靈魂不死,或死後神識不斷,那麽就有機會奪得新的身體,重新活轉過來。


    常見的是某人死後複活,人格、記憶完全轉換為另一個亡故的人,八成是被奪了舍。差不多就是民間常說的借屍還魂的意思。


    “如果真是這樣,他不至於燒了我的身體,可為什麽把我放在煉屍爐裏?”


    “這香爐裏的溫度如此宜人,難不成不是煉死,而是想把我的身體……”


    “弄得更好一些?”


    更好的身體,奪舍後,用起來當然是更舒服一些的!


    想到這一點,孟凡握著鐮刀的手鬆動了一些,倒也不急於找機會出去搏一場了,打算靜觀其變,反正在煉屍爐裏麵呆著……也挺舒服的。


    而且,如果真的身體變得更好了,那麽逃生的砝碼就更大了。


    今晚一路奔逃,很是艱辛,弄得滿身疲憊,力氣怕是也不夠用了的。


    而且和那鬼影也鬥過,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小不忍則亂大謀。


    “如此孱弱的身體,那婆娘倒也好意思送過來。”


    “還要老夫費工夫祭煉潤養!”


    “如果不是老夫無法再等,一定要換一具的!”


    難聽的聲音響起,幹屍繞著香爐走動著,速度慢慢加快,口中念念有詞,應是在操縱煉屍爐,亦或是維係地火的溫度,這就不得而知了。他的手中也不知何時多了些圓狀物,很像是道士們煉出的丹藥,珠圓玉潤,流光溢彩的,一粒一粒開始往煉屍爐裏扔。


    說來也神奇,那丹藥剛被丟入到煉屍爐裏,就兀自爆開,形成一片七彩煙霧,將孟凡包裹進去,繼而源源不斷的鑽進他的毛孔,滲透了進去。


    舒服的感覺湧遍全身,身上的疲倦開始慢慢消散,孟凡變得精神起來,雙目炯炯有神,精光四射,跟吃了不少日子大補之物似的。


    那幹屍本來剛醒,身體僵硬,此刻圍繞煉屍爐卻是走動得更快了,已經成了猛跑,他身上幹枯的皮膚更是枯萎了不少,連聲音都消沉下去了,看來操縱這種煉屍爐,對幹屍的消耗是不容小覷的。


    最舒服的倒是孟凡了,一開始是像獵豹一樣半蹲在煉屍爐裏,伺機而動,警惕非常,而此刻卻是躺在香爐裏,抱著鐮刀,緊張的神情中透露出一絲絲愜意,巴不得這種情況多持續一些時間呢。


    外麵山風冷冽,山穀裏的濕氣也彌散起來。


    而呆在這煉屍爐裏,簡直是一種享受啊!


    他倒是有些喜歡這神奇的爐子了。


    但是事與願違,這種情況持續了一段時間之後,那幹屍卻是停了下來,雙手扶著膝蓋,許是累壞了,一副跑不動的樣子。


    一頭彰顯仙風道骨的白毛也耷拉了下來,轉眼又被冷風吹得亂糟糟的,糊得滿臉都是,和剛從棺材裏爬出的霸氣模樣相比,此刻著實有些狼狽了。


    盡管如此,幹屍盯著那煉屍爐,雙眼卻是放出光芒來,蘊含了希望和喜悅,畢竟費了這麽大的氣力,也該是收獲的時候了。


    “應該差不多了。”


    一步一挪的,幹屍靠近了煉屍爐,探頭往煉屍爐裏一瞅,骷髏般的老臉卻驟然變了,隻見孟凡躺在香爐裏,眼皮耷拉著,嘴角還溢出了白沫,隱約還可以聽見痛苦的哀吟聲,奄奄一息,生機薄弱,看樣子快不行了。


    隻是臉色紅潤,像羞紅了臉的大姑娘似的。


    孟凡也真的是有些羞了,這一幕當然是偽裝的,連鐮刀也早已藏到身後了。內心裏覺得有些對不住這幹屍了,這幹屍忙前忙後,一心改造的他的身體,對他簡直太好了,這次他的收獲之大是無法想象的。


    他平日裏不怎麽喜愛運動,身子骨很是羸弱,感染風寒是經常性的,一年到頭會有好幾次,每次康複的時間也久了些。


    這倒不是他生性懶惰,而不去鍛煉,是他知道父母賺錢不易,鞋跑壞了還需要買新的,就索性不鍛煉了,錢也沒花到別處,都用到讀書上了,就算是妞也是不敢泡,說是摳門也不為過。


    歸根結底……還是舍不得。


    可是,因禍得福般的,在最不合時宜的時候,他的身體狀況竟然變得意外的好,很是難以想象啊,也不知道幹屍丟進去的丹藥有什麽妙用,讓他變得精神充沛,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就算是逃跑,也要比之前快上不少呢。


    如果有幸逃脫,這次的機緣,會讓他一輩子受益的。


    “如果不害我的話……”孟凡感慨著,“這幹屍真是個好人呐!”


    幹屍就這麽疑惑的瞅著孟凡,夜已經很深了,山中的冷風刺骨,吹得道袍獵獵作響,白毛淩亂。


    而孟凡呢,就這麽在煉屍爐裏裝死,溫度暖暖的,舒服極了,像是裹進了棉花被子裏。


    對比之下,那幹屍倒是有些淒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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