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夜風在青丘城吹拂著。


    這時候的青丘城很是安靜,如同一尊盤踞在深山中的巨大猛獸,肅穆而又威嚴。


    全副武裝的守衛,在城牆上來回走動著,監視著城內外的一切。


    有小孩的哭聲,隱隱從棚戶區飄蕩出來,隨後又被大人唱起的搖籃曲哄下去了,城牆隔絕了兩個世界。


    “爹,你說柱子叔叔怎麽樣了?”


    小女孩尉遲芳草,依偎在父親尉遲正溫暖的懷抱裏,總是睡不著,床頭放著孟凡送給她的零食袋子,有一袋還沒開口,估計是舍不得吃。


    “放心吧,你柱子叔叔吉人自有天相,沒有什麽事能難住他的。”尉遲正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背,“你柱子叔叔說會接你進城,你也應該養好精神才行,到時候頂著一雙熊貓眼,多難看,就不怕柱子叔叔不喜歡你了?快睡吧!”


    “嗯。”芳草點了點頭,閉上了一雙漆黑的大眼睛。


    “孟凡兄弟……”尉遲正想起那張養眼的臉龐,金林死後,他布置了一個還算完美的假現場,金家的人來調查之後,果真將凶手鎖定在了周牛身上,因插刀幫也死了人,還給了插刀幫一些撫恤金,而後帶著周牛那隻斷臂進了城,說是要尋找仇家,“接下來的事情,兄弟已經沒辦法掌控了,你在城裏要萬事小心啊!”


    青丘城,常家。


    這一夜,常家的人過得也很是糟心。


    常冠玉從長孫蘭那裏離開之後,徑直回了家,卻震驚的發現,不怎麽往來的金家的人,前來造訪常家了,還是來找他的!


    “冠玉。”金家家主坐在議事大廳正中的太師椅上,身體微微前傾,這姿勢顯然給足了金家人的麵子,他有些冷漠的瞥了一眼常冠玉,沉聲開口道,“那周牛是什麽來頭,你給金家的長輩們好好說說,要如實說!”


    語氣裏帶著上位者的不可冒犯。


    “哦。”常冠玉站在大廳中間的空地上,一臉懵逼的掃了一眼金家的人,謹慎開口道,“諸位長輩,當時我和表妹長孫蘭在尋找礦脈,在第十六重山的西南方向山腳下,遭遇了一個奇怪的人……”


    常冠玉如實將怎麽遇到的孟凡,怎麽發生的衝突,而後又帶人回去找孟凡報仇,卻是遇到了周牛,死傷了不少人的事情,詳述了一遍,茫然向金家的人問道:“諸位長輩,怎麽……你們看到周牛了?”


    金家來了約有五六個人。


    其中一個身穿紫色錦服的中年人,陰冷著臉,將一個布包丟給了常冠玉:“裏麵東西你可認識?”


    常冠玉揮手接住,疑惑的打了看來,裏麵赫然放著半隻幹癟的手臂!


    盡管有些幹癟,可他對那手臂太熟悉了,一眼就認出是周牛的,普通人也沒長著那麽巨大的手啊,跟蒲扇似的,他就差點喪命在這大手之下,甚至還清晰的記得上麵的幾條紋路,肯定點了點頭:“這手臂我認識,正是周牛的!”


    金家的中年人微閉雙目,冷聲道:“據我們金家了解到的消息,是你將周牛帶到了青丘城,在城門之前,你指使周牛差點殺了插刀幫的幫助尉遲正,好不威風,常冠玉啊,我的兒子金林,就是死在那周牛手中,你是不是要給我一個交代啊!”


    中年人雙眸驟然張開,目露寒光。


    此人正是金林的父親,金化成!


    常冠玉打了一個哆嗦,急忙解釋道:“金叔,當時周牛的確是為我做事,可後來白家兄妹出現,召出了……那個瘋子,周牛受重創之下就逃走了,跟我沒關係了啊!”


    那個中年人,也就是金林的父親金化成,一聲將拳頭砸了茶桌上,茶具叮當作響:“你一句沒關係了,就將事情撇清了?周牛是你找來的,你說誰該給我那苦命的兒子負責?”


    常冠玉微微張了張口:“這……這是意外啊!”


    金化成忽地站起身,怒視著常冠玉:“那明天你若是突然死了,一句意外就能解釋清楚了?若真是如此,很好,我們現在就走人!”


    金成化用力一甩袖,倒背雙手,帶著金家的人向議事大廳外走去。


    金家家主皺了皺眉頭,將頭靠在了椅背了,緩緩閉上了雙目。


    大廳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壓抑了起來。


    常冠玉心頭猛顫,暗罵道:“這特麽都能找上我,太倒黴了!”


    “金兄,金兄息怒啊!”這時候,一個留著黑色長須的儒雅男子站了起來,四十多歲年紀,急忙向外追去,“金兄,方才你也聽到了,犬子也差點死在周牛手裏,他當時帶周牛來青丘,也是迫不得已,咱們兩家和周牛都是有仇的啊!哦,對了,長孫家也是死了人的。”


    常冠玉低聲道:“……父親。”


    說話這男子,正是他的父親常翰書。


    常翰書見金家的人停住了腳步,急忙走過去向金成化拱手道:“金兄,給老弟幾天時間,一定將周牛找到,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複,可好?”


    金成化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金家家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沉聲道:“成化老弟,就當給我常兆龍幾分薄麵吧!對令郎的死,我也很難過,明日我會送一份薄禮到府上,至於周牛的事,就交給翰書吧,他必不會讓你失望的。”


    金成化麵朝議事大廳的門口,並不轉身,向後拱手道:“告辭!”


    “慢走,慢走!”常翰書站在門口,恭敬相送,待金家人走後,常翰書陡然轉身,快步走到常冠玉身前,當著幾位常家主事的麵,在常冠玉的臉上狠狠扇了一耳光,又一腳將他踢翻在地,厲聲道,“還不快給你伯父賠罪認錯!”


    常冠玉跪在地上,顫聲道:“伯父,是小侄不對,請……”


    “這事你們看著辦吧!送禮的事情,你們也自己想辦法!”常家家主常兆龍冷聲打斷常冠玉的話,徑直離去了。


    常冠玉在地上趴了一會兒,等大廳隻剩他父子兩人之後,才心驚膽戰的站起身,瞅了父親一眼:“父親,您看這事……”


    常翰書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瞧了常冠玉一眼:“你自己看著辦!”


    而後他也向外走去,待到了門口,卻又停下了腳步,說道:“冠玉,聽說你和周茭白發生了一些事,還鬧得挺不光彩,又沒臉見人的躲長孫家裏去了?為父都替你丟人啊!”


    “父親……”沒想到自己父親這麽快就知道這事了,常冠玉咬了咬牙,恨恨道:“我遲早會將周茭白整死的!”


    “白癡!”常翰書陡然降低聲音,沉喝道,“周家和城主府的事有牽連,已經被城主府盯上了,你若是不想死得太快,就離他們遠點!”


    常冠玉急忙點頭。


    待父親走後,常冠玉拿著周牛的半隻手臂,皺眉沉思片刻,急忙向外走去,一場引發七惡進城的禍端,就此展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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