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醫生,你好有耐心呀,”他盯著溫景煥的眉眼,心裏話就這樣毫無防備地說了出來,“寵物醫院的醫生,都像你這樣溫柔嗎?”溫景煥微微一愣,耳朵居然有些發紅。“它背上禿了一塊,是因為黴菌。”溫景煥沒接話,用溫柔的語調解釋道,“呼吸微弱完全是因為餓的,它還沒斷奶,身上又有外傷。再加上黴菌有傳染性,我建議住院觀察,”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不過還得找其他醫生看看,我這個科室不是給貓看病的。”這個人笑起來太好看了。晏安魚不敢看他,匆匆移開了目光。溫景煥摘了乳膠手套,扔進廢棄醫療箱裏,而後又在科室角落的水龍頭下認認真真地洗手。“不好意思,我太著急了。”晏安魚有些尷尬,看了一眼用毛巾認真擦手的溫景煥。他想了想,問:“溫醫生,小貓住院了,我還能來看它嗎?這是我在路邊撿的小貓。”溫景煥點點頭,“當然可以,它是你救的,你自然可以來看。”正這時,科室外傳來一陣急促穩健的腳步,一個中年男人猛地推門進來。“小溫,剛才有個帶小貓的孩子往你這裏來了?”一個地中海發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了進來,晏安魚抬頭看了他一眼,說:“醫生,是我。”那男人一臉震驚地看著桌上的小貓,又看看溫景煥,不可置信地問:“這是你給治的?”“是的,師父,”溫景煥擦幹淨手,坐回辦公桌前,“剛才我看他著急,隔壁急診又忙不過來,就擅作主張給他看了。麻煩您帶它去住院吧。”晏安魚疑惑地抱起小貓,問中年男人:“我們要去哪?”男人還沒回過神來,仿佛是看到了不可思議的畫麵。半晌,他搖了搖頭,對晏安魚說:“走吧,我們把小貓帶去住院。”“哦哦,好。”晏安魚點點頭,轉身禮貌地對溫景煥鞠了個躬,“謝謝溫醫生。”溫景煥笑著點點頭,兩隻手握在一塊兒,仍舊在發抖。出了科室,晏安魚老實地跟在這位主任身後,上了三樓的住院部。幾個醫生了解了小貓的情況,幫它調了些藥物和奶粉,騰出一個幹淨的小艙室來。晏安魚用剛才的墊紙裹著小貓,感受到懷裏的溫度,心中終於踏實了些。一旦踏實了,晏安魚才開始為醫藥費發愁。他一個月隻有一千五的生活費,小貓看病一定很貴,他要怎麽掏錢?“你第一次來我們醫院吧?”他正想著,身邊的醫生忽然開口搭話。“今天你進錯診室了,那是給蜜袋鼯、蜥蜴還有蛇之類的小動物看病的診室。”晏安魚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溫醫生還能給蛇看病?”他從來不知道,蛇也能算是寵物的。醫生笑了,眼角顯出皺紋。“是的,他是我帶的徒弟裏最優秀的,可以給各種小動物看病。”醫生說,“他是樺台大學生物醫學的在讀研究生。”晏安魚一愣。沒想到,溫醫生還是他的同學呀。“不過,以後給小貓看病,還是不要找他了。其他小動物都可以。”“為什麽?”晏安魚不解。“小貓給我吧,”一旁的助理伸手來抱晏安魚懷裏的小貓,並未回答他的問題。“我們待會會給它上藥、喂食,你可以去前台繳費了。”“對了,繳費單在溫醫生的電腦裏,”另一個助理小姑娘說,“你再去找他一趟。”作者有話說:攻是怕貓的,平時不這樣。生物醫學專業和寵物醫生專業不對口,所以攻當寵物醫生完全是自己喜歡。受是傻白甜,所以不要再罵他傻白甜了。請不要看了幾章就在評論區說文不對文案/崩人設/寫作指導/抬杠,影響其他讀者的閱讀體驗,謝謝第4章 借錢診室的門反鎖著,門外貓貓狗狗鬧哄哄的,掩蓋了裏麵的嘔吐聲。水龍頭的水被開到最大,袖口上沾著的貓毛打著旋,全部衝進下水道。溫景煥一手攥著洗手台的邊緣幹嘔,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吐得胃裏反酸,卡著脖子的手也抖個不停,過了好一陣子,才勉強緩過來。他撐起身,大口喘著氣,抬手抹了把臉上的水,視線總算是慢慢恢複了清晰。鏡子裏映著一張蒼白的臉。溫景煥抬起頭,對著鏡子裏眼尾通紅的自己露出一個笑容,而後擦幹下巴滴著的水珠,轉身去把反鎖的門打開。晏安魚抱著髒兮兮的外套,乖乖等在門口。“溫醫生,我來找你要繳費單,”晏安魚眨了眨眼睛,疑惑地往裏麵看了看,“你在忙嗎?”“沒有。”溫景煥笑了笑,兩手插在口袋裏,盡量不去觸碰這個滿身貓毛的男生。“進來吧,我給你打印。”晏安魚點點頭,跟著他進來了。這次沒有生命垂危的小貓,他總算是能好好打量這間明亮的診室。辦公桌上擺著一個恐龍骨架模型,靠窗的兩張小桌上有幾個玻璃缸和小盒,裏麵養的不是烏龜就是蜥蜴,上麵還貼著小標簽,好像是在幫人代養。他好奇地走近了,看其中一個盒子裏的守宮。他背對著辦公桌,身後的打印機嗡嗡地運作。晏安魚並沒有發現溫景煥在看他。盒子裏的小守宮很漂亮,和村裏見到的都不太一樣。晏安魚盯著它背上奇妙的花紋,越看越入迷。“晏安魚。”突然被叫到名字,晏安魚嚇了一跳。“我在我在!”晏安魚趕緊回過神,有些尷尬地撓撓頭,“溫醫生,你怎麽知道我名字……”溫景煥兩指夾著一張繳費單,遞到他麵前。“你在前台掛號的時候留的。”他笑得溫柔,“去繳費吧。”那張繳費單上密密麻麻都是字,晏安魚接過來看了一眼。“七百多,這麽貴?”他有些著急了,“怎麽掛號費都有一百呀!”溫景煥沒什麽表示,淡淡地說:“小貓要住院,藥費和住院費加起來,的確需要這麽多。”晏安魚有些發愁了,他從口袋裏拿出碎花布縫製的錢包,把裏麵的錢都掏出來。皺皺巴巴的,一共加起來才五百多。父母住的村子裏也沒有就近的銀行,因此手機裏的生活費也還沒到賬,他身上沒有別的錢了。溫景煥觀察他的神色,開口說:“其實這隻是你路上撿的流浪貓,你沒有義務為他花錢。”晏安魚皺著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那怎麽行,我遇到它了,怎麽能不管它呢?就像我今天遇到了溫醫生你一樣,要是你遇到什麽難事,我也會幫你的呀!”溫景煥一怔,麵上的表情微微有些變化。晏安魚歎了口氣,將所有現金都疊好,整整齊齊夾在繳費單裏,問:“溫醫生,你們醫院能打欠條嗎?”牆上的時鍾發出規律的輕響,短針微微偏移,直指八點。溫景煥看著他,眼神忽然變得直勾勾的,麵上泛紅,雖然表情和語氣都依舊溫潤和煦,臉上的紅暈卻透出某種興奮。晏安魚覺得莫名有些不舒服,但還沒來得及細想那是怎樣的眼神,對方眼中的興奮一閃而過,又恢複了常態。“醫院不能打欠條,但是可以向我打。”他從外套口袋裏掏出手機,晃了晃,一雙淩厲的眼睛也眯起來。溫景煥走到門口,朝晏安魚示意道:“我幫你墊付,之後來看小貓的時候,再還我吧。”晏安魚瞪大了眼睛,興奮地攥緊了手裏的繳費單。“謝謝溫醫生!”他才來樺台市一天,遇到的兩個困難,居然都是被同一個人解決的。跟在溫景煥身後去一樓繳費,晏安魚盯著他的背影,感激的同時,又產生了些疑惑。“溫醫生,你來繳費?幫病人墊錢嗎,這還是第一次見。”“嗯,有個小孩沒帶錢。”溫景煥在繳費的窗口和工作人員聊天,晏安魚站在他身後,左右看了看,終於發現心中的怪異感從何而來。一樓的大廳裏有不少來往的醫生和助理,有的穿著藏青色工作服,有的擼著袖子、帶著手套,也有些粉色短袖的醫生。九月初的天氣還不算涼爽,大廳牆上的掛扇也開著,顯然還沒到添衣的季節。再看向溫景煥,晏安魚發現這人裹得嚴嚴實實的,藏青色短袖裏套著黑色長袖,緊繃袖口裹到腕骨,過於一絲不苟。晏安魚正歪著腦袋打量,對方卻拿著一筐藥走了回來。他連忙收起視線,支支吾吾地遞給溫景煥一遝現金。“我……我先還你五百吧,”他說,“剩下的以後還你。”溫景煥沒接,兩手端著塑料筐裏的藥,“這是小貓治皮膚病的藥,待會兒我帶上去。你的錢,以後來再還吧。”晏安魚不依不饒,他攥住溫景煥的手腕,掰開他的手指,強行把錢塞進他的手裏。他的手有些涼,像是在冷水下衝洗過。溫景煥盯著自己的手,臉上的表情變了變。“你還挺固執,”他抬起嘴角,“那就這樣吧,我記下了。”晏安魚撚著手指,這是他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打欠條,欠了別人東西的感覺總讓他覺得怪怪的。“溫醫生你放心,我明天就來還,”他想了想,說,“我在樺台大學聲樂係念大一,你要是怕我賴賬,可以來學校找我!”那架勢,仿佛自己欠的不是兩百,是兩百萬。溫景煥眯了眯眼,視線停留在他的雀斑上。星星點點,遮掩了他白淨溫潤的臉,卻又額外讓人生出一股欲望。“知道啦,小學弟。”他騰出一隻手,將那遝皺皺巴巴的現金揣進兜裏,臉上依舊是溫柔的笑容,“天晚了,你快回去吧。我會幫你照看好小貓,它很快就會好起來。”“謝謝溫醫生,”晏安魚心中感激,“你真是個好人。”出了醫院,晏安魚攔了輛出租車,開始心疼起之前沒找的零錢來。他看了眼錢包裏僅剩的十幾塊錢,撇了撇嘴。回家路上,他給家裏打了個視頻電話。街燈忽明忽滅,在後視鏡中飛速地閃過。母親很快接了電話,屏幕那邊的她坐在床上,頭頂是家裏那盞昏黃的吊燈。“小魚,你這是在哪兒呢?”“我在車上呢,”他看到媽媽和背後呼呼大睡的老爸,嘿嘿直樂,“今天在路上救了隻小貓,我把它送醫院了。媽媽,大城市的寵物醫院好大呢!比縣城的獸醫店大好多!”“是嗎,我們小魚很有愛心呢,”屏幕裏的母親也笑了,“和室友相處的怎麽樣?”“挺好的,”晏安魚把髒了的外套藏在身後,“他們人都很好,你放心吧。”“那就好……如果再發生像以前那樣的事情,你一定要和老師說,不能隨便被人欺負,知道嗎?”晏安魚的眼神暗了暗,又很快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