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來,他們說這個魚粉超好吃!”晏安魚隨便挑了個座位坐下,拆了筷子,挑起幾根還冒著熱氣的魚粉,一口塞進嘴裏。“唔……”他滿足地喟歎一聲,“好吃!”溫景煥盯著他略微鼓起來的臉頰,低聲打趣道:“今天不請我吃西紅柿炒雞蛋了?”晏安魚臉上一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不……不吃了,那時候我手頭緊張嘛。”他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傾身湊過來,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溫景煥。“溫醫生,我悄悄跟你說,”他神秘兮兮地,“藝術節表演的一二等獎都有獎金,好幾千呢!等我努努力選上了,我們再去看一次音樂劇,怎麽樣?”“而且學校的校史音樂劇選角,要從藝術節的表演裏挑人,”他低聲說,“說不定,我也能有機會站在劇院的舞台上。”溫景煥的視線從他的眼睛裏移開,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你想去參加表演嗎?”“想呀,”晏安魚坐回座位上,埋頭又吃了口粉,“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溫景煥默默聽著,沒說話。氣氛有些微妙的變化,晏安魚戳了戳碗裏的魚丸,抬頭瞧了他一眼。“溫醫生,你不想看我去唱歌嗎?”他小聲問。溫景煥回過神,扯出一個笑容。“沒有,我很期待你在舞台上的表現,”他用筷子攪著碗裏的粉,“安魚,我還沒聽過你唱歌呢。”說起唱歌,晏安魚立刻來了精神,一張臉因為熱食而泛著紅。“我隨時可以唱給你聽呀!”他笑著說。溫景煥微微歪著頭,“安魚,下次來我家的時候,唱歌我聽吧。”他的話有些奇怪,晏安魚也不知道,為什麽一定要去家裏才行。這個小問題在他腦袋裏存留了一秒,很快就被魚粉的香味替代了。下午的訓練消耗了不少體力,晏安魚實在餓的厲害,美食當前,也顧不上想東想西。吃得差不多了,他抬頭看一眼,發現溫景煥碗裏還有一大半。“溫醫生,你不舒服嗎?”他伸手想去摸摸對方的額頭,又覺得自己手上不幹淨,局促地縮了回來。“我沒事,”溫景煥似乎有些走神,“安魚,你真的要去參加藝術節的表演嗎?”晏安魚愣了一瞬,點點頭,“是呀。我已經在排練啦,周三上午還要初選呢。”他看著溫景煥,覺得十分奇怪。他的嘴角雖然上揚著,但一雙眼睛裏沒有笑意。這樣古怪的表情在他臉上出現了一瞬,很快就被他的標準笑容掩蓋過去。“周三就初選了,”溫景煥頗顯憂慮地皺著眉,“時間是不是來不及了?”“來得及!”晏安魚信心滿滿,“就是要辛苦一兩天……哎,光是想想,我都激動得睡不著。”溫景煥遞給他一張紙巾擦嘴,隨口說:“那你好好準備,我有時間就來看你,”他笑了笑,用哄小孩的語氣說,“給你帶好吃的。”晏安魚嘿嘿一笑,“那行,初選我一定好好表現。”吃過晚飯,晏安魚還有些沒吃飽,於是就著準備早餐的借口,提出去甜品店看看。溫景煥心不在焉,點點頭,便跟著他去了。走在路上,晏安魚悄悄側頭觀察溫景煥,心裏隱隱有些不安。溫景煥不知道在想什麽,一雙眼睛直視前方,臉上沒什麽表情,抿著嘴,似乎有心事。“安魚,在宿舍裏住得還舒服嗎?”他側頭,對晏安魚笑了一下。晏安魚愣怔片刻,莫名又想起於斯年那些奇怪的話。“還……行,”他撒了個謊,“室友們都挺好相處的。”溫景煥沉默了片刻,在路燈下停住了。“安魚,或許我的話有些冒犯,”他低下頭,摸了摸鼻子,“你知道,我一個人租了那麽大的房子,其實也有些浪費了。所以我最近,在找合租的室友……”不知道是不是燈光的問題,晏安魚發現他似乎臉紅了。他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你願意來跟我合租嗎?”明黃的街燈灑在他背上,溫景煥把晏安魚籠罩在陰影裏,昏暗中,一雙眼睛卻格外熾熱。晏安魚對他的提議動心了一秒,卻在對上他的眼睛後,不敢說話。他想起溫景煥牆上時有時無的相框、房間昏暗奇怪的氛圍、睡醒前冰冷奇怪的觸感,以及於斯年的話……晏安魚忽然產生一種逃跑的欲望,就好像兔子碰到了狼,條件反射地想要逃走。他僵硬地移開視線,悄悄往後挪了一步,讓自己站在燈光下。“原來…原來是在為房租的事情擔心啊,”他結結巴巴地小聲說,“我考慮一下吧。”溫景煥無意識地上前一步,又把他攏在自己的影子裏。他的動作很小,晏安魚卻不知為何,心髒突突直跳。“我,我突然想起還有事兒。”晏安魚緊張得有些哆嗦,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撞上人行道的單車。溫景煥伸手去扶,卻被他躲開了。“溫醫生,我先走了,甜品店改天去吧!”他的心跳聲快把耳膜震破,像隻受驚的兔子似的,嚇得轉身就跑了。第31章 心事宿舍樓裏全是人,來往的學生提著白色快餐盒,回宿舍給室友帶晚飯。晏安魚失了魂似的上了樓,走到宿舍門口,還差點撞到出來泡麵的於斯年。“安魚,你怎麽了?”於斯年端著泡麵盒,不解地打量他,“怎麽慌慌張張的?”“沒事,”晏安魚擺擺手,“我先進去洗澡了。”他徑直進了宿舍,從衣櫃裏翻找一套睡衣出來,隨手將項鏈掛在衣櫃門上,鑽進了浴室。熱水從頭頂淋下,晏安魚愣愣地在花灑下站了好半晌,身上的冷氣才一點點被趕走,理智逐漸回籠。他盯著腳下瓷磚縫,自己也鬧不明白了。剛才溫醫生隻不過是隨口問問,自己跑什麽跑?溫醫生遇到經濟問題要找人合租,和自己說是出於信任,這麽無緣無故地跑掉,實在太傷對方的心了。晏安魚難受地捂著胸口,覺得堵得慌。他剛才確實害怕了,但害怕之餘,又覺得說不出的酸澀,從指尖到喉嚨都緊張得發麻,也不知道是開心還是不開心。總之,他的心跳得很快,像是被人追著跑了一條街似的。想到剛才那尷尬而蒼白的逃跑借口,晏安魚悔得臉都紅了。實在是太唐突了!他裹在熱水裏,蹲下身,蔫巴巴地搓硫磺皂,頭發粘在額頭上,像隻落水的小動物。思來想去,他隻記得溫景煥那雙真摯得要灼傷人的眼睛,卻實在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從來沒有人用那樣認真的眼神看他,溫醫生對自己那麽好,自己是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好嗎?溫醫生也沒什麽朋友,或許他同樣不懂得怎麽處理友誼,才會傻傻地對朋友好。可是他家裏的氣氛也怪怪的,是因為個人生活習慣不一樣嗎?胡思亂想了一陣,晏安魚慢慢吞吞地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他今天洗得比平時久一點,差不多二十分鍾,於斯年的麵已經吃完一半了。晏安魚隨便擦了擦頭發,就聽身後傳來夏黎的小聲嘀咕:“有錢了,洗澡也不怕浪費水了……哼,水費還不是得平攤。”他聲音不大,奈何大家都挺安靜,因此每個字都清晰地落到晏安魚耳朵裏。晏安魚習慣性地沉默,從手機列表裏翻出今天下午拍的演唱視頻,翻身上床。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靜靜地等著,發現這一次沒有人幫他說話。趙安在弄電腦,於斯年在吃夜宵,都裝作沒聽見的模樣。晏安魚抿了抿嘴,翻身對著牆壁。是啊,他們有什麽義務要幫自己?他忽然覺得,相比起這個小小的宿舍,溫景煥的出租屋似乎也沒那麽可怕。晏安魚抱著被子,悄悄歎了口氣。手機裏的視頻還在播放,他卻滿心都是溫景煥說的那些話。或許,溫景煥看出來了他在宿舍的處境,“分攤房租”隻是他用來幫助自己的、善良的借口。想到此處,晏安魚更加覺得內疚了。他把視頻切出去,點開和溫景煥的聊天窗,刪刪寫寫,寫寫刪刪,還是一句話也沒憋出來。晏安魚在心裏暗罵自己稀爛的表達能力,盯著對方白花花一片的頭像發愁。周二。寵物醫院最近忙得不可開交,附近的收容所送來了一大批待體檢的小奶狗,都是誌願者從網上的寵物盲盒裏救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