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他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我隻是想給你脫了衣服,睡得舒服些……”溫景煥喘了幾口氣,也逐漸緩過神來。他拽了拽衣服,從床頭下來,不安地捏著眉心,“抱歉,剛才做噩夢,嚇到你了。”他走過來,安撫般拍了拍晏安魚的後頸。手掌覆在後頸的溫度讓人心跳加速,晏安魚轉身躲過他的動作,甕聲說:“我做了夜宵,起來吃一點吧。”臥室的燈再次被打開,剛才奇怪的氛圍在瞬間被打破。溫景煥搬來椅子,和他一塊兒坐下。他盯著碗裏金黃色的雞湯,忽然臉色僵住了。“……怎麽了?”晏安魚緊張地看著他,不敢動筷子。他的視線掠過溫景煥發白的嘴唇,落在他的手上。那雙手在發抖。晏安魚莫名想起上次在劇院的事,當時溫景煥也是這幅麵色發白的模樣,一雙手抖得像篩子。“不舒服嗎?”他趕緊放下手裏的筷子,用手掌去貼溫景煥的臉頰。然而手伸到一半,被溫景煥一把抓住了。“我沒事,”溫景煥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剛才沒睡好而已。”他的手很大,輕鬆就將晏安魚的手攥在掌心裏,輕輕摩挲。“……真的沒事嗎?”晏安魚覺得指尖發麻,但他關注著溫景煥的身體狀況,不敢抽出手。“真的沒事。”溫景煥放開他,拿起筷子,捏著一頭把它在桌上對齊,滿臉期待地夾了一筷子雞肉,放進嘴裏。“嗯,好香,”他眯著眼睛咀嚼著,伸手捏了捏晏安魚的臉頰,“小鯨魚做的真好吃。”臉頰上留下一個白色指印,又很快消失了。晏安魚眨眨眼,心存疑慮地看著他,卻見溫景煥端起碗大快朵頤,很快就把雞湯都喝幹淨了。原來真沒事兒呀。晏安魚呼出一口氣,終於放鬆下來。“溫醫生,馬上就要十一假期啦,你要回家嗎?藝術節在放假前一晚哦。”“不用,”溫景煥把筷子放下,聲音不太穩,“我在這裏陪你。”“不去看看父母嗎?”晏安魚隨口問。溫景煥一副完全沒記起這回事的模樣,想了片刻,點點頭。“那就去看看吧,看完回來陪你。”他的回答很奇怪,晏安魚心下疑惑,他卻端著兩人的碗出了臥室。吃完夜宵,溫景煥主動提出自己洗碗,晏安魚便洗完早早回房間睡了。他抱著玩具熊,漆黑中,還依稀能夠聽見房間外的流水聲,令人心安。晏安魚深深吸了口氣,依稀能聞到被子上淡淡的香,是溫景煥身上特有的木香香水味。他在隱約的水聲中睡去,卻不知這水聲並不是來自廚房,而是來自浴室。洗漱台的水龍頭被開到最大,鏡子上濺滿了水花,映著溫景煥滿是紋身的脊背。花瓣和蛇尾隨著他的背肌舒張,擠壓。他躬著身子,痛苦地跪在地上,兩手摁著馬桶邊緣,吐得昏天黑地。吐完了,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又走到洗手台前,拚命地用肥皂搓著雙手,想要洗去那殘留的雞湯味。他聽到了尖酸刻薄的笑聲,聞聲抬起頭,卻見鏡子裏的自己麵容扭曲,仿佛在朝自己笑。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晏安魚有喜歡的人了,他不會喜歡一個滿身傷疤、背負著各種應激反應的精神病。你完蛋了。作者有話說:小魚早就心動了,但是自己沒發現。第40章 異想還有一周就到小長假了,學生們計劃著出遊,藝術節的負責人則天天忙著布展,為放假前的晚會做準備。晏安魚也沒閑著,除了每晚的排練,還有各種費心費力的專業課。他依舊會給溫景煥做好吃的,但次數不多,因為每次端著夜宵去隔壁臥室裏找他,晏安魚都覺得自己心裏有鬼。藝術節的前一天早上,溫景煥趕論文通宵沒睡,晏安魚做好早餐,輕輕推門進去的時候,呼吸都屏住了。他站在門口,臥室裏隻亮著一盞台燈,勉強能照亮桌前的一小方區域。溫景煥伏在桌案前,肩膀上披著一件黑色外套。晏安魚輕輕敲了敲門,對方聞聲轉過頭來,一雙烏黑的眼睛清澈而疲憊。他臉上沒有慣用的笑容,一縷碎發垂下來,落在飛揚的眉梢,半張臉被燈光映成了黃色。與他對視上,晏安魚頓時覺得雙臂發麻,心跳聲要震破耳膜。“吃早餐了,”他吞吞吐吐地說著,緩緩走進來, “放在這裏,還是出去吃?”碗裏的小餛飩在清湯裏浮浮沉沉,觀景缸裏的小黑湊到門邊,好奇地抬起腦袋。晏安魚走近的時候,溫景煥忽然拱起身子,猛地拽住了身上的外套。“出去吃吧,”他顯得有些驚慌, “……我換個衣服,馬上來。”他的動作顯然是在遮掩什麽,晏安魚心中擔憂,以為他是被貓貓狗狗抓傷了。然而,他瞥見對方外套下赤裸的腹部,又不敢多看。他乖順地點點頭,把餛飩端了出去。沒一會兒,溫景煥換上了家居服,又變成裹得嚴嚴實實的模樣,踏著拖鞋走了出來。“抱歉,昨晚實在太累了,”他扯出一個微笑,拉開椅子坐下, “讓我看看,小鯨魚今天又做了什麽好吃的?”他的語調過於溫柔,晏安魚埋頭喝湯,不敢抬頭。“就,隨便做的,”他悶聲回答, “餛飩也是超市買的現成的。”溫景煥一口吞下一個, “還不錯嘛,很好吃呀。”晏安魚忽然不知道怎麽接話了,局促地踩著腳下的棉拖鞋。不知道什麽時候,他越來越不敢麵對溫景煥。每次聽到誇獎的話,不僅會覺得抓癢般難耐,還會湧起一絲詭異的愉悅感。以前他們沒住在一起,而今同吃同住,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對了安魚,你的項鏈放哪裏了?”溫景煥換了個話題, “我今天不用上班,可以幫你換電池。”說到這兒,晏安魚才想起來還有這件事。“沒關係,”他捏起胸前的蛇骨繩晃了晃, “應該是接觸不良,已經能發光了,應該還有電。”他扣動背麵的開光,鯨魚吊墜又亮了起來。“你看。”吊墜確實是有電的,但溫景煥盯著他手裏的小鯨魚,表情卻很奇怪。他似乎是在沉思著什麽,晏安魚關上開關,也好奇地打量他。“有電就好。”溫景煥很快收回了疑惑的視線,不再追問吊墜的問題。晏安魚覺得他的舉動有些奇怪,卻說不上來是為什麽。吃過早飯,溫景煥回臥室補覺,晏安魚則騎車去學校上公共課。階梯教室裏早早就坐滿了人。他找了許久也沒找到前排的座位,一路走到最後排,才在耿卉的右邊找到一個空位,費勁地擠了進去。座位在中間,坐在外側的學生們紛紛都起身讓路,晏安魚覺得羞赧,低著頭趕緊鑽進來。好巧不巧,耿卉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他。“晏安魚?”她笑著叫了他一聲,見晏安魚在自己身邊坐下了,便興奮地湊過去問:“聽說你住校外啦?怎麽樣,一個人租房子住是不是很爽?”上課鈴響了,晏安魚壓低聲音,尷尬地說: “我沒一個人住,和一個學長一起。”“啊,兩個人呀!”耿卉忽然捂著嘴笑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好事兒,笑得眼睛都彎了。晏安魚滿臉疑惑,從包裏掏出筆記本,隨手寫下了今天的日期。身邊的女孩笑了好一會兒,清了清嗓子,朝晏安魚擺擺手。“不好意思,”耿卉抿著嘴, “最近看漫畫有點上頭,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你這話說得挺可愛的。”晏安魚眨眨眼,有些好奇。他對漫畫的了解還停留在童年。那個時候,縣城的報刊亭裏有不少花花綠綠的漫畫雜誌,又厚又便宜,他也攢錢去買過好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