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獎勵小狗一般,他寵溺地擦了擦晏安魚嘴邊的水漬。“今天就先到這裏吧,”他從狹窄的沙發上站起身,隨手撿起白襯衫,扔進洗衣機裏,“我們有的是時間。”晏安魚喘息著,眼角滲出的生理淚水模糊了視線。他從沙發上艱難地坐起來,看著溫景煥滿臉愉悅的模樣,一句話也不敢說。“今晚我來做好吃的,怎麽樣?”溫景煥笑著,袒露著身上的紋身,從一堆日用品挑挑揀揀,往廚房去了。夜幕降臨。溫景煥似乎不喜歡拉開窗簾的感覺,當窗外的路燈亮起時,他把所有窗簾都拉上了。客廳裏,水晶吊燈亮著暖光,溫馨而明亮。晏安魚坐在餐桌前,麵對著各種做餅幹要用到的材料。他不舒服地動了動身子,感覺腳踝很癢。幾個小時過去了,他依舊穿著上午出門時的衛衣和休閑褲,手腳上的繩子磨得皮膚發疼。“都準備好了哦。”廚房的門被推開,溫景煥赤裸著上身,身前掛著白色圍裙,端著兩個小碗,緩緩走出來。溫景煥背過身,在一旁的小桌上篩糖粉。晏安魚的視線落在他的身體上。與他所幻想過的不一樣,溫景煥的身材似乎更好,肩寬腰窄,圍裙的細繩係在腰後,在腰窩兩側勒出細細的紅痕。一整片紋身覆蓋在背肌上,薔薇花簇擁著一塊六邊形寶石,腰上的枯梅隨著他的動作起伏,像獵豹身上漂亮的花紋。即使是現在這樣的時刻,晏安魚依舊會為此而心跳加速。溫景煥把處理好的糖粉端到桌上,俯身吻了吻他的臉頰,笑著說:“今晚我們一起做餅幹,好不好?”晏安魚避開他的視線,紅著臉,點點頭。他把手放在桌下,悄悄地用膝蓋蹭,試圖減輕那種又癢又疼的感覺。溫景煥在他對麵站著,一手拿著打蛋器,笨拙地把黃油和糖粉混在一起,使勁兒攪拌。手臂的肌肉舒張又收緊,兩條大蛇攀附於之上。氣氛詭異的安靜,晏安魚屏息凝神地蹭著手腕,他忍著痛,把右手掙脫出了一半。“安魚。”溫景煥忽然叫他一聲,晏安魚嚇了一跳,趕緊停下手上的動作。他抬起頭,毫無防備地,又被溫景煥吻了一下。唇上一觸及分,他卻清晰聽到了讓人臉紅的親吻聲。“要用的東西已經調好了哦,”溫景煥走到他身後,親昵地用雙臂環著他,輕輕和他咬耳朵,“安魚,你來選喜歡的模具吧。”各種各樣的小熊模具被撒在桌上,發出一陣聲響。他的氣息滾燙,落在臉頰上,晏安魚卻覺得渾身冰涼。什麽時候開始,溫醫生已經把親吻當做理所當然了?把自己綁起來困在家裏,就是為了和他做餅幹?晏安魚低下頭,無措地盯著手上的麻繩,忽然想起於斯年給他看的新聞。那個女人瘋了,被送去了療養院。想到這裏,晏安魚轉過頭,看著溫景煥。他依舊笑著,薄唇微揚,一雙過於冷淡的單眼皮也含著笑,神采奕奕,仿佛隻是在做一件普通平常的舉動,沒有半點生氣和發怒的跡象。晏安魚一怔,從頭涼到了腳。他不得不承認,溫景煥的精神狀態是有問題的。“怎麽了,都不喜歡嗎?”溫景煥疑惑地歪著頭,抓了一把模具,攤在掌心裏給他看。他微微屈著膝蓋,手臂繞過晏安魚的肩膀,用手指一下下摸他的臉頰。小熊模具被他翻來覆去地擺弄,圈在手指上。晏安魚的視線順著他的手臂往上,在蛇形紋身下,隱約看到一些白色的條狀,像是疤痕。“在走神嗎?”溫景煥輕輕掰過他的下巴,沉聲道:“安魚,為什麽和我在一起總是發呆?因為看到了你不喜歡的紋身,所以討厭我了,是嗎?”他的語氣比剛才要嚴肅幾分,晏安魚敏銳的捕捉到這一變化,更加緊張起來。“……沒有,”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放鬆,艱澀地說,“溫醫生,我沒有討厭你。”嘩啦一聲,小熊模具被扔在桌上。溫景煥雙手拉著椅子兩側,一用力,連人帶椅子轉了九十度。他分開晏安魚的膝蓋,把自己的身體擠進來。“是嗎?”溫景煥仰著頭,一臉純良地命令他:“親我。”他固執地摁著晏安魚的腿,一雙眼睛冷冽烏黑,語氣不容置喙。晏安魚被他緊緊箍住,無法逃開。這是他證實真假的舉動,若得不到正麵的回應,晏安魚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麽樣。現在隻是捆綁手腳,若讓他生氣了,接下來會更糟糕。猶豫片刻,晏安魚戰戰兢兢地抬起被綁的雙手,碰了碰溫景煥的下巴,讓他稍微抬起頭,然後自己躬身湊了過去。他從未主動吻過人,麵對自己喜歡的人,第一次主動親吻,居然是在這樣詭異的境況下。此刻,他的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跳出來了。溫景煥的臉近在咫尺,晏安魚心一橫,湊到他嘴邊,生澀地用嘴唇碰了一下。柔軟,幹燥,混雜著餅幹的香甜。“真乖。”麵前的人笑了,晏安魚一張臉通紅,受驚般直起身子,想要把溫景煥從自己腿間推出去。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溫景煥不再糾纏,哼著歌挑了幾個小熊模具出來,開始往裏麵倒拌好的黃油雞蛋。晏安魚大腦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著溫景煥,忽然想起,他最後並沒有問自己喜歡哪一個小熊。就像現在的狀況一樣,他也沒有問自己喜歡哪一種表達愛的方式。餅幹被放進烤箱裏,溫景煥也不忙活了,拉開椅子在他麵前坐下。他什麽也不做,隻是笑著打量晏安魚,仿佛是欣賞一件藝術品。晏安魚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卻也沒辦法躲開。迎著對方蛇一般的目光,晏安魚慢慢恢複了理智,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一直逃避的問題。難道溫醫生喜歡自己?他不敢相信。晏安魚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他很明白,自己沒有能讓溫景煥喜歡的原因。或許溫景煥隻是需要一個可以喜歡的人,隻不過自己不湊巧,被他撞上了而已。兩人就這樣坐了二十分鍾,誰也沒說話。直到烤箱裏的餅幹做好了,溫景煥才重新從座位上離開,小心翼翼地把餅幹取出來,放在一旁降溫。餐廳裏散發著濃烈的奶香味,小熊餅幹整整齊齊躺在墊紙上,被一個個夾到盤子裏。晏安魚在心裏鬆了口氣。吃飯時間,總能把繩子鬆開了吧?他難耐地磨蹭著手腕,長時間的捆綁已經使得皮膚變紅,稍微動一下便奇癢難耐。正期待著恢複自由,溫景煥卻捏著一塊餅幹蹲下身,一手托在下方,笑盈盈地送到晏安魚嘴邊。“啊”他像是哄小孩一般,把小熊餅幹喂到晏安魚嘴邊,“來,張嘴。”聞著嘴邊香甜的氣味,手腕腳踝被勒得發疼。這時,晏安魚終於崩潰了。“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他委屈地抿著嘴,眼眶一下子就濕了,視線裏的溫景煥也變得異常模糊。“為什麽要把我綁起來,”他絕望地搖著頭,“我們本來是很好的朋友呀。溫醫生,你醒一醒……”溫景煥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依舊笑盈盈的,仿佛是看不見晏安魚的眼淚。晏安魚的這些話,完全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溫景煥柔聲說,“因為你不乖。”晏安魚垂著頭,眼淚落在褲子上,濡濕成一個小圓點。“好了,來吃餅幹吧。”溫景煥捧著他的臉,把餅幹咬在嘴裏,抵在他的唇邊。晏安魚心裏盛滿了無力感,他意識到此刻的溫景煥根本不能溝通。他已經把耳朵閉起來了,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自己所有掙紮都是無謂的。他吸了吸鼻子,順從地張嘴,咬下一小塊餅幹。溫景煥發出了一陣輕笑,他又把餅幹往晏安魚嘴裏遞了一點,晏安魚便又咬了一口。就這樣,餅幹被一點點喂進嘴裏,帶著鹹濕的淚水,最後由一吻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