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晏安魚關上門,故意清了清嗓子。溫景煥抬起頭,見來的是他,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微笑。“安魚?你怎麽偷偷跑過來了?”他略帶驚訝,起身繞過辦公桌,把晏安魚摟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排練結束了?”“嗯。”晏安魚很享受看到溫景煥欣喜的表情,他從溫景煥腿上離開,乖乖坐在一旁,抱著書包。“我來接你下班呐,不用管我,我坐在這裏等你。”“不用等了,”溫景煥蹲在沙發前,趴在他的大腿上,“我們回家吧。”晏安魚捏他的耳朵,“呀,溫醫生要早退呀?”“偶爾一次沒關係,”溫景煥捉住他的手,放到嘴邊吻了吻,“我師父在隔壁打盹,有他在呢。”“那好吧,”晏安魚從口袋裏掏出小熊軟糖,撕開包裝,塞了一顆在溫景煥嘴裏,“你快去換衣服,我們偷偷早退。”診室裏傳來低低的笑聲,溫景煥強行把軟糖分了晏安魚一半,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溫景煥換上自己的衣服,帶著晏安魚偷溜出了醫院。晏安魚輕車熟路地跳上自行車後座,溫景煥載著他上了路。冷冽的秋風刮在臉上,晏安魚把手縮進袖子裏,緊緊貼著溫景煥的後背。“辛苦啦,”晏安魚拍拍他的後背,“今天我做晚飯吧。”溫景煥笑了一聲,“不辛苦,以後我們不騎自行車了,我買個四個輪子的送你上下學。”“算啦算啦,”晏安魚打趣他,“醫生助理的工資可不多,還是留著買點好吃的吧。”溫景煥忽然想到了什麽,一雙三白眼直視著道路的盡頭。“很快就會有了。”自行車碾過小區裏的落葉,停在了樓下。晏安魚跳下車,和溫景煥手牽手上樓。到了五樓,晏安魚發現家門口擺著一個巨大的快遞紙箱,足足有他的小腿這麽高。“這是什麽?”溫景煥拿起來看了一眼,“是你買的快遞嗎?‘兒童話劇演出用’……”“是我的!”晏安魚忽然明白過來,趕緊捂住快遞上的麵單,把大紙箱抱在懷裏。“是我買的演出服,”晏安魚及時撒了個謊,“學校要用的啦。”溫景煥掏出鑰匙開門,並沒有對他的話產生懷疑。“兒童話劇?”“嗯嗯,”晏安魚點點頭,“幫學校社團買的。”進了門,他蹬掉腳上的鞋,赤腳跑進自己的房間,把那個大紙箱收了起來。溫景煥有些疑惑,想要跟進來看看。“安魚?”他敲了敲門。“馬上,馬上就出來啦。”門那邊,晏安魚長出了口氣,坐在地上,把那個紙箱小心翼翼地拆開。紙箱裏躺著一個圓圓的黑色頭套,晏安魚伸手把它拿出來。那是個藍眼睛的漂亮小貓頭套。他試著把頭套套在腦袋上,透過兩個圓形的孔看外麵。晏安魚脫了外套,把紙箱裏剩下的連體服也穿好,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跑去衣櫃邊照鏡子。他整個人都套在一個毛絨玩偶裏,貓咪的眼睛圓溜溜的,做工還算不錯,頭上的尖耳朵豎著。臉上的毛也很短,看上去就是一隻卡通形象的貓,和現實中的貓咪並不相像。晏安魚笨拙地轉了個圈,頓感頭重腳輕,半個身子撞在了牆上。“安魚,你還好嗎?”門外的溫景煥聽到動靜嚇了一跳。晏安魚剛想說沒事,回身就見金屬的門把手被壓了下去,溫景煥打開門,從門外衝了進來。“溫醫生,你先別進來……”晏安魚解釋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溫景煥忽地頓住了腳步。他愣愣地看著晏安魚,臉色一白,昏了過去。作者有話說:小溫:被老婆嚇暈第74章 病院溫景煥完全清醒的時候,耳邊逐漸傳來兩個人的對話聲。他依稀記得自己被晏安魚從五樓扛下來,然後是一路的顛簸,等到從暈厥感中蘇醒時,他已經躺在療養院的床上了。“不用擔心,這是焦慮症發作的表現,大腦供血減少就會產生暈厥。你能第一時間聯係我是正確的,別太緊張,待會兒應該就恢複了。”“謝謝醫生,”晏安魚的聲音發顫,顯然是被嚇壞了,有些語無倫次,“他之前……他之前也有這種情況,我以為真的是低血糖。我沒想到那個玩偶頭套會嚇到他。”李醫生無奈地笑了一聲,“你是好心的,但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們專業人士比較好。溫先生他很配合我的治療,每周都積極來做谘詢。”他們的對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溫景煥勉強在一片黑暗中睜開眼。門口有兩個逆著光的人影,晏安魚靠著門框,難受地低著頭,兩隻手交疊在一塊兒,像個犯錯的小孩。“沒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麵是這樣的情況,”李醫生和藹地笑了笑,“溫先生本來打算治療完成後再帶你過來的。”“對不起。”晏安魚蔫巴巴地耷拉著肩膀。李醫生笑了兩聲,“別太自責。先去休息吧,他待會兒就該醒了。”他說著,往病房裏瞧了一眼。溫景煥立刻閉上眼睛裝睡,一動不動地躺著。“謝謝醫生,”晏安魚認認真真地鞠了個躬,“這麽晚麻煩你,真是不好意思。”“沒事,我本來就在值班,”李醫生邊說邊走出去,順便帶上了門,“我先走了。”門外的燈光被一點點壓縮,隻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條黃色的光束。溫景煥閉著眼沒動。晏安魚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黑暗中傳來一聲歎息,而後是小心翼翼的腳步,由遠及近,伴隨著藥瓶裏藥片晃動的聲音。溫景煥悄悄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就見晏安魚滿麵愁容地在床邊坐下,疲憊地趴在床沿,兩隻手從被子下摸過來,抓住溫景煥的右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掌心溫熱的觸感傳來,晏安魚疲憊極了,上半身靠在床邊。溫景煥摸到他臉側的薄汗,心底的某處被猛地揪緊了一下。雖然剛才他幾乎陷入了昏迷的狀態,但意識並沒有完全喪失。他記得自己倒在地上後,晏安魚邊掐他的人中邊給醫生打電話,後來直接把他背在背上,從五樓一直背到一樓,才順利上了救護車。晏安魚的身體有多單薄,這一點溫景煥清清楚楚。即使平日裏開玩笑說晏安魚是“大力鯨魚”,要背起一個比自己高大的成年男人,對他來說也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某個瞬間,他就像一條真正的鯨魚,堅定而溫柔,可以信賴和依靠。這樣的小鯨魚,溫景煥想把他永遠鎖在自己身邊,就連死後也要抱在一起。晏安魚在他的手心蹭了蹭,萬分愧疚地撇著眉毛,似乎想用撒嬌的方式讓溫景煥醒過來。溫景煥不忍心再裝睡,翻過手腕,摸了摸他涼冰冰的下巴。“小鯨魚,你在哭嗎,”他抬起晏安魚的臉蛋端詳,“我沒事呢,好好的,你看。”“我沒哭。”晏安魚使勁兒眨眨眼,那點兒差點淌出來的眼淚就沾在了睫毛上,被他眼疾手快的用衣袖抹勻了。“我剛剛都快嚇死了,”他握著溫景煥的手還在抖,“對不起,我再也不穿那個了,對不起……”溫景煥心裏一動,隨口便笑著問了一句:“我要是真的嚇死了呢?”“那我不得殉情呀。”晏安魚撇著嘴,緊緊抱著他的胳膊不放,聲音悶悶的,“……我會內疚一輩子的。”“乖安魚,”溫景煥低頭吻他的發旋,聲音因為興奮而有些不穩,“我愛你。”“那你可以原諒我嗎。”晏安魚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你不需要我的原諒,”溫景煥給他騰出半邊床,“上來睡吧,今晚我們不回家了。”窗簾被拉上了,晏安魚把床頭的維生素b喂給溫景煥吃下,兩人躲在被子裏抱著吻了一會兒,原本涼冰冰的身體也暖和起來。晏安魚側躺著睡下,握著溫景煥環在腰上的手,疲憊地閉上了眼。“對了,”他迷迷糊糊地想起什麽,“為什麽要在這裏找醫生看病…這裏不是精神病院嗎?”他打了個嗬欠,意識還算清楚,說的話卻已經是含混不清。溫景煥想了一會兒,沒有說母親的事情。“因為我和李醫生很熟,所以才來找他。”“唔……”晏安魚呢喃著,“那……治療要吃藥嗎,要不要用電療……”“不用,”溫景煥哭笑不得,吻了吻他的耳朵,“安心睡吧,別想那麽多。”話音未落,溫景煥就聽到了均勻的呼吸聲。“睡著了?”溫景煥低聲在他耳邊試探,一隻手撩開他的衣擺,摸索著伸了進去,在他胸前輕輕撫摸。晏安魚鼻腔裏發出舒服的聲音,扭了扭身子,抱著被角繼續睡了。看來是真的累壞了。溫景煥沒打算繼續折騰他,把手拿出來,閉眼休息。晏安魚睡著了,他卻無法入眠。盯著空洞的天花板,溫景煥想起了樓道另一側的那張鐵門,以及鐵門後的某個病房裏,同樣躺在床上的母親。一種可怕的、可以被預見的恐怖感壓在他的身上,要把他吞噬進黑暗裏。未來的某一天或許是他還年輕的時候,或許他已經垂垂老矣,他也會變得和母親一樣瘋狂,然後像個活死人一樣被關在病院裏,每天除了窗戶外那方永遠不變的景色,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或許他也會將利器對準自己的伴侶,傷害自己最珍視的人。溫景煥偏過頭,看著晏安魚的後腦勺。我會這樣做嗎?他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