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和植物人狀態沒什麽區別,小妻子明明應該趁機黏著他的吧。季鬱呈知道自己不應該那般欲求不滿,奢求那麽多。但當一個人見過百分之五百的濃烈愛意,再得到的隻有稀薄的一點兒,內心就會非常不安。仿佛被一雙手從黑暗中拉向光明,可當他正要掙紮著光明裏站穩腳跟的時候,那雙手卻陡然收回去了似的。……接下來,季大少爺裝昏迷裝了足足一個多小時,也沒等到小妻子他下手。小妻子一直規規矩矩地坐在旁邊,一會兒看看他,一會兒手機回複幾條信息。在回複誰?他的那兩個熱衷於攬他肩膀的室友嗎?009旁觀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也有點兒疑惑,在季鬱呈腦海裏道:“難道你的小妻子病忽然好了,不變態了?這種病是能治好的嗎?”他的宿主本來打算醒來還要救贖他的小妻子的呢,結果完全不需要他救贖,寧綏麵醒來的他,一瞬間恢複成了正常人。反而是他的宿主無所適從,表現得越來越不正常了。季鬱呈心情煩躁,沒有理會009。裝昏迷好像完全沒起任何效果,就隻在車子上被小妻子抱了會兒,再躺下去小妻子大約也不會他做出以前那樣的行為。季鬱呈內心怨念,隻好緩緩睜開眼。他一醒寧綏就發現了,放下手機問:“醒啦?好點了嗎?”季鬱呈看起來很虛弱的樣子,躺在那裏抬眼看著他,搖了搖頭,沙啞道:“頭暈。”“醫生說你是低血糖,要不然坐起來吃塊巧克力?我讓管家回家裏取早餐過來了。”寧綏道。季鬱呈幽幽地點了點頭,卻仍望著寧綏。寧綏:“……”不坐起來嗎?不坐起來怎麽吃?還是說虛弱到爬都爬不起來?寧綏這個時候也不會和一個病人計較什麽,雖然心底還是醒來的季鬱呈有些發怵,但現在的季鬱呈看起來脆弱無助,怎麽說也不會把他吞了。於是他把病床搖起來,並拿了兩個枕頭墊在季鬱呈身後。季鬱呈卻一副難受的樣子,皺著眉,身體支撐不住,不停往旁邊倒。寧綏倒了杯水遞給他,他努力抬起右手想要接住玻璃杯,可卻像是身體又恢複到植物人時期的樣子,右手怎麽都沒力氣抬起來。掙紮了半天,他喘了口氣,將右手無力的放下了。他歉意地寧綏笑笑,有幾分被看到虛弱場麵的窘迫:“體力不支。”寧綏心中不由得有點擔憂,看起來很嚴重的樣子,真的不是係統充滿電喚醒他後引起的別的什麽並發症,而隻是低血糖嗎?他隻好扶起季鬱呈的上半身,坐到他身後,讓他靠在自己懷裏,一點點給他喂水。喂完水,又掰開巧克力,一小塊一小塊塞進季鬱呈嘴裏。季鬱呈嘴唇柔軟,有意無意地吮吸過他的指尖。寧綏頭皮簡直有些發麻。這真是季鬱呈醒來後最開心的一小段時刻了,他故意轉過臉去,用發頂蹭一蹭寧綏的下頜,耳根泛起了淡淡的紅暈。這種事情如果是一隻小貓在懷裏做的話,會讓人覺得黏人到可愛,但季鬱呈身上的氣勢和小貓完全不沾邊,完全像是一隻獅子在你懷裏蹭來蹭去,隨時會被一口吞掉。他心情複雜地喂完巧克力,正想扶著季鬱呈躺回去,忽然視線往下,不經意間瞥見季鬱呈因為這個姿勢敞開的領口裏,胸膛肌膚上貼了七八片暖寶寶貼。寧綏:“……”???寧綏不動聲色地微微扯開季鬱呈的後衣領,朝他後背看了眼。“……”後背貼的更多,貼了一整個背的暖寶寶貼。……他就說季鬱呈怎麽渾身滾燙。這套路真是防不勝防,貼這麽多暖貼,還捂這麽嚴實,體溫能不迅速上升嗎?!寧綏看著季鬱呈,內心一時之間有幾分無言。他放下季鬱呈,起身道:“你醒了,我就去學校了,放心,管家叔叔在來的路上。”季鬱呈迅速拉住他的手:“今天學校不是沒事嗎,不能留在這裏嗎?”說完,虛弱地望著寧綏。寧綏:“……”再看著季大少爺裝下去,寧綏隻怕自己忍不住揭穿他。他得趕緊走,不走季大少爺怎麽撕掉身上的暖貼?一直這樣下去肯定燙得不舒服。寧綏把季鬱呈按回去,道:“我晚上回來看你。”說完拎著書包走了。……管家推開病房的門的時候,季鬱呈靠著床頭坐著,絲毫不見虛弱的樣子,麵沉似水,看起來有幾分陰晴不定。裝柔弱裝昏迷也沒用,小妻子現在看起來不隻是他醒著的狀態不感興趣,居然他植物人的狀態也不感興趣了。管家把早餐擺在季鬱呈麵前攤開的桌上,納悶兒地問:“咦,少夫人走了嗎?”這很奇怪呀,以前的少夫人隻要待在大少爺身邊,必定一賴就是十來個小時,那次大少爺因為病情需要去國外治療,少夫人趴在他的擔架上死活要跟著去,還曆曆在目呢。就連管家都發現了小妻子的改變……可見並非自己的錯覺。季鬱呈沒有吭聲,鐵青著臉埋頭吃了幾口,便心情煩躁到吞咽不下去。他叫來周助理,抓起外套離開了醫院。……寧綏正在和曹諾、方大誠,還有係裏的一些同學一塊兒在校外吃燒烤。連日幾天提心吊膽,被季大少爺貓捉耗子,這會兒係裏聚餐,他總算放鬆了一些。曹諾想到那天的事情,想問又不敢問,最後還是湊到他旁邊問出了口:“阿綏,你和季家大少不是相當於協議結婚嗎,為什麽他……”後麵半句話,曹諾沒敢說出口。為什麽那位季大少爺像是恨不得把寧綏關起來隻有他一個人能看見似的,自己和寧綏認識三年多了都,隻是一點肢體接觸而已……平時寧綏有潔癖,根本不讓別人觸碰他的皮膚,自己和方大誠也頂多能攬一下寧綏的肩膀,表示親近,男生不都是這樣麽?走著走著就會勾肩搭背的,盡管寧綏的性向為男,但他和方大誠是異性戀,寧綏又沒什麽想法……那位季大少爺那天看自己的眼神卻仿佛想讓自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與其說他是在吃醋,倒不如說他隻想讓寧綏看著他一個人,親近他一個人。這種事寧綏怎麽解釋得了。他總不能跟曹諾說,季鬱呈三年前就變態地覬覦著自己,想著把自己從弟弟手中奪過去吧。說出來簡直是敗壞季大少爺的名聲雖然季鬱呈本人看起來完全不在意,甚至恨不得大肆宣揚的樣子。而且還會讓別人覺得他很自戀。寧綏憂愁地道:“你看錯了啦,季鬱呈就是剛醒來,眼神不好使,所以會給人一種他冷冰冰的感覺,其實他本人很正常。”他可以畏懼季鬱呈,但他不希望別人也用異樣的眼神看待季鬱呈。聽到別人用“冰冷怪物”這種詞形容季鬱呈,寧綏心底莫名不太舒服。曹諾:“……”真的正常嗎?到底是哪一點正常啊!明明從頭到腳都不正常!但是見寧綏這麽說,他也不好再置喙什麽,隻是內心還在為寧綏擔心。“那就不說這個了。”曹諾舉起可樂:“馬上放寒假了,幹一杯!”大學隻剩下最後一年,許多人不想留下遺憾。席間又不停地有人找寧綏表白。在知道寧綏繼承了一大筆遺產後,他好奇的人越來越多。寧綏:“……”這些人真是不知道社會險惡,還敢找他表白?不怕季鬱呈派人找上門去嗎?但別人衝動表白,他又不是神,無法提前預知,完全無法阻止,隻能來一個就耐心地解釋一遍自己已經結婚了。……季鬱呈讓周助理把車子停在街角,冷靜地看著不遠處寧綏和朋友們聚餐時臉上的笑容。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容他根本沒見過。自從他醒來後,寧綏他都沒怎麽笑過,一見到他就溜。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他隻是想親近寧綏而已。他有生俱來得到的最為濃烈的感情都在先前的那三個月,他不會愛人,是小妻子手把手教會了他這一點。醒來之前他就一直想著,一旦有一天醒來一定要給小妻子充足的安全感,他以為他越是表現出保護欲、獨占欲,小妻子就會越喜歡他。相愛的兩個人不正是通過這樣來確認自己在方心裏的地位嗎?可卻沒想到,他越是黏著小妻子,小妻子卻越是想逃,甚至看他的眼神像看什麽恐怖的洪水猛獸……就像年少時期周圍那些人看他一樣。是真的他的愛意消散了嗎?……季鬱呈隱隱約約覺得哪裏不太勁,卻始終想不通。這種握不住手中珍貴的沙般的失去感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纏繞得他喘不過氣來。又或者是他逼得太緊了,才讓小妻子想逃?那麽他任由寧綏遠離他幾天,事情會有轉圜的餘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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