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起家做生意時,萬常山和現在的杜山闌差不多年紀,走到如今的位置,花了二十年。但吃到杜山闌的拳頭,絲毫沒有讓他產生以下犯上的感覺。他活該。非常久違地,他想起杜山闌剛回來的時候,無權無勢空有名頭的杜家大少爺,妄想接管關係盤根錯節的杜氏集團,不止杜家人,整個商圈裏的人等著看笑話。但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當時手握杜氏大權的女人,他的親生母親,送進監獄。之後還有人不服,他從來沒有講過道理,隻拿利潤和拳頭說話。要麽跟他混,要麽別混,就這麽簡單。大家夥不敢得罪他,因為那幾年腥風血雨,和杜山闌作對的,沒有一個好下場。相反,給他麵子的,沒有一個不風生水起。掙點錢花而已,誰甘願當傻子?萬常山的臉都要給打爛了,蠕蟲一樣在地麵扭動。一場單方麵的虐打。杜山闌唇下和眼角濺上了殷紅的血珠子,襯著蒼白皮膚,讓人聯想到中世紀城堡中高居王座的吸血鬼。許照秋拉下白色法拉利的車門,不忍直視地說:“差不多得了,再打要出事了。”杜山闌無動於衷,動作依舊狠戾幹淨,仿佛不是在打人,是不留餘地的消滅。許照秋歎了聲氣。有多久沒見過杜山闌動手打人了,兩年,還是三年,他還以為這位中學時期就有暴力傾向的兄弟終於收斂了,看來本性從未改過,隻是沒觸及逆鱗而已。他搖搖頭,朝萬常山那輛車趕去,“小兔子?在裏麵嗎?”沒等到他搜尋到時涵的身影,有隻筋脈凸起的手搭上肩膀,用力抓住。杜山闌在他後麵。他頓了頓,露出意味不明輕笑,“怎麽不繼續打了?”杜山闌推開他,鑽進車裏,一眼便望見瑟縮在座椅之間的人。他用那雙剛剛揍過人的手,小心翼翼地扶起時涵,嘴裏一句“沒事吧”生生卡在齒縫間。一張神情淩亂的臉倒向他的胸口,不知哭過還是怎樣,兩隻眼睛猩紅,如中魔障。那兩隻眼惡狠狠地盯著前方,沾染血漬的唇不住發抖。“我要殺了駱星遙……”“我一定要殺了他……”杜山闌攏緊眉宇,按住他的腦袋,“沒事了,我在。”安心的觸感落在頭頂,如白日光落入黑峽穀,時涵眼裏的戾氣倏然消散。杜山闌的手掌在他頭發裏輕輕揉了一圈,“不要那麽想,交給我處理。”時涵抬起頭,久久注視他的麵容,眼框逐漸泛起一層淺瑩瑩的淚。“嗯。”他輕輕地答應。車門狹窄,杜山闌高大身形擋住了裏麵的景象,許照秋在外麵不停地探頭,“怎麽樣?他還好嗎?”他抿緊唇角,一聲不吭地脫下外套,把時涵嚴嚴實實裹起來,隻留小半臉在外麵,然後穩穩當當地抱了出去。時涵無力倚在肩頭,視線掃出去,先看到默不作聲的林琪,蹲在地上抱頭發抖的司機,然後是不成人樣的萬常山,再然後……些許吃驚,他吃力地喊:“許、許老師?”公路上風聲尖嘯,也不知道許照秋聽到沒有,隻見他無奈地攤開手,“看樣子很不好,還好趕上了。”“就算你不趕上,他也不會有事。”杜山闌冷冷出聲。劍拔弩張的氛圍又出現了。許照秋臉上掛起一層淡薄笑意,“有機會在小兔子麵前表現,當然要趕來,我可不像你。”杜山闌冷然默視,顯然不耐煩在這時候聽不著調的玩笑話。許照秋稍稍收斂起玩鬧心態,“小兔子說頭暈,我來看看,結果到處找不到人,周海昌告訴我他被姓萬的帶走了,我就……”杜山闌關注的重點隻有第一句話。原來頭暈這種事,他會第一時間告訴許照秋。抱著人的手,不自覺攬緊。時涵聲音微弱地說:“許老師,謝謝。”不斷收緊的手臂頓住,連時涵也沒察覺到隻言片語間這個人急速而微妙的情緒變化。許照秋朝他微笑,“不用謝,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人在杜山闌懷裏,他就是敢這麽明目張膽。這問題砸過來,時涵覺得腦子暈乎得更厲害了。要他是杜山闌承認過的什麽人,他也敢明目張膽地拒絕,可杜山闌對他忽遠忽近態度不明,站在對麵的又是不可能不打交道的四金影帝,他一個小小的替身演員,怎麽好傷前輩的麵子?然而,不需等他想出兩全其美的辦法,杜山闌篤然道:“我會送他回去,不用你操心。”說完,他大步往自己車上走,不給對方留一絲機會。臨關車門,他扭頭吩咐:“林琪,你留下來處理現場。”林琪恭敬地點頭,“知道了,杜先生。”狂嘯夜風倒灌而下,黑色賓利絕塵而去,林琪留在原地,莫名其妙地對上許照秋的眼睛。“你們……”不會是情敵吧?許照秋無所謂地搖搖頭,“山闌這個性子,真是拿他沒辦法啊。”他走到身旁,手肘搭上林琪的肩膀,“好好處理現場吧,別的事兒也機靈點,林特助。”特意咬重最後三個字。爆炸似的引擎聲響起,許照秋揮揮手,一腳油門瀟灑離去,林琪站在尾氣裏咀嚼那番話,半晌搖頭,不知所以然。遠去的車上,時涵軟趴趴地賴在杜山闌懷裏。意識清醒多了,算是硬扛住沒昏睡過去,但四肢的虛脫感還在,名正言順的理由。隻是,他的身子越來越熱。胸腔猛跳了下,腦海閃過被萬常山強行灌下的那瓶藥……時涵仿佛掉入流動的火海,火流由內往外噴發,燒熔了他,也連累抱著他的人。杜山闌忍耐許久,終究低下頭察看,卻冷不丁對上一雙亮晶晶直勾勾的眼睛。隔著兩個人的衣衫,他感覺懷抱的是一塊燒紅的火炭,噴在臉上的氣息全是潮濕的火苗。時涵側頰燒得通紅,更加豔紅的唇微微張開,急促地往外吐氣。“杜、杜先生……我難受……”看到那張臉的表情,杜山闌瞬間意識到怎麽回事“他們到底喂你吃了幾種藥!”時涵已然靈魂出竅,身體的控製權飛到了九天之外,唯一能做的動作是仰臉喘氣,越來越急,越來越響。他們的臉相隔幾公分而已。杜山闌無法狠心推開懷裏快要軟化成液體的人,隻能催促司機:“再開快點!”車速猛增,依舊平穩。時涵緊繃的意誌早在認出杜山闌的那一刻盡數渙散了,全然沒有抵抗藥力的想法。人總是這樣,身陷絕境時爆發無窮潛力,一旦知道安全了,就變成家養的狗,變成玻璃罩裏的花,隻想依存。手指還是不太靈活,他顫顫巍巍揪著杜山闌的衣領,雪白衣領的第一顆扣子被他拽開了,男人喉結上鋒利的線條往下延伸,隱入看不明的陰影。杜山闌按住他的手,“忍著點,馬上到家了。”說出這句話,無非出於年少時相處遺留的習慣,說完後他才反應過來,這話有多惹人誤會。時涵的臉緊緊貼到他的側頸,身子那麽燙,鼻尖卻微微冰涼,好似一勺熱羹湯裏夾了粒無法融化的冰沙。他的嗓音悶在脖頸裏,奶貓般細細叫喚,“杜、杜先生,我忍、忍不住了……”連前排司機的表情都無法維持自然。杜山闌臉色陰沉,輾轉醞釀許久,撫上他的後腦勺,“聽話,別說話了。”時涵難受得快死,汗水浸出額頭,濕漉漉地黏住兩個人的皮膚。他果然乖乖地不講話了,但嘴裏發出另一種聲音,嚶嚶嗚嗚的,時而短暫,時而悠長。車子開入市區,繁華燈光不斷從車窗閃入,在杜山闌冷峻緊的臉上演一出迷亂影戲。他在想,剛剛對萬常山,下手還是太輕了。也慶幸沒有顧慮住保持距離的理智,把時涵交給許照秋。這幅模樣,落到其他男人手裏,還能有第二個下場嗎?他終於徹徹底底地意識到,靠在懷裏的,再也不是當年一無所知的小寶寶了,而是足以惹所有男人垂涎的絕世尤物,不覺間,車速緩緩減停,司機回頭說:“杜先生,家到了。”燈火通明的高樓立在眼前。杜山闌緊繃住臉,抱緊他,下了車。作者有話說:感謝serenag打賞的貓薄荷x1,麽麽寶貝~第17章 不為人知的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