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涵就被這陣敲門聲吵醒了。宿醉過後,腦袋沉重,他迷迷糊糊爬起來開門,看清門外的人是誰,猛一下清醒起來。昨晚上岸之後,他好像發了通酒瘋,最後,是杜山闌哄著睡著的。他怔怔地問:“杜山闌呢?”林琪恭謹地低下頭,“是杜先生讓我來的,時涵少爺,您先換衣服,之後我們進去說。”時涵輕輕點頭,注意到他手裏的文件袋。休息日,大清早,林特助親自登門,還帶了那麽厚一遝文件,不正常……換好衣服,林琪進來,邀請他到茶幾邊坐下,“對了,您還沒有吃過早飯,要不先叫早飯,我們可以慢慢說。”時涵愈發感覺奇怪,搖頭說:“不用,他讓你來做什麽?”林琪默了稍許,“時涵少爺,有幾個私人的問題,可以問問你嗎?”下意識地,時涵目光變得防備:“什麽問題?”“您不用緊張,從杜先生回到杜氏開始,我一直是他的助理,他身邊雖然還有負責其他事務的秘書,但我算得上是為數不多比較了解他的人,我隻是比較好奇,您對他到底是什麽態度?”“態度?什麽態度?”林琪平靜注視他的眼,談判時經常這麽做,目的是觀察對方有無說謊。“那我再說明白一點,你喜歡杜先生嗎?”問題來得好突然。時涵突然抬起手指,狀似不經意地刮了刮唇角下方的美人痣,“我可以不回答嗎?”林琪默默看在眼裏,心裏已然有了答案。“當然,這隻是滿足我的個人好奇心。”他把文件袋打開,“那我們開始吧。”“等等”時涵咬住下唇,幾秒後,慢吞吞地鬆開,“既然你問了我問題,那我也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吧?”“當然可以,您請說。”他稍稍坐正,攏了攏睡袍的領口,“你那麽了解杜山闌,那你一定知道,他對我什麽態度吧?”林琪確定地點:“是的。”時涵心裏猛然打起鼓,“那、那他對我什麽態度?”沒有絲毫多餘的思考,林琪萬分確信地道:“我認為杜先生喜歡你,但是”時涵驚得忘記喘氣,“但是什麽?”極其少見地,林琪苦澀一笑,“但是,這隻是我認為,我們說正事吧。”給他留了個勾人至極的懸念。a4紙打印成的文件一份一份在桌麵攤開,林琪表情逐漸凝肅,氣氛也隨之凝重起來。時涵直覺預感不好:“這些是什麽?”“房產轉讓協議,一套在禾幾島,一套在柳岸華庭新區,還有車產……”“等等!”時涵冷聲打斷,“他什麽意思?”“就是您想的那個意思。”林琪抬起頭說,“當然,這些資產不是白給的,杜先生有條件,他希望你從今往後,保持普通朋友的距離和他交往。”怎麽想也想不到,昨晚歇斯底裏的胡鬧,卑微到那種地步,換來的,是這麽一句話。時涵抱住胳膊,感覺有些冷,又不是體感的冷,是從心底深處飆出的冷氣,叫囂著獰笑著想置他於死地。他不可思議地笑出聲:“所以,就把我當要飯的打發?”林琪中肯地說:“這些資產的分量,普通人一輩子不敢想象,怎麽能說是打發?”時涵隻能不斷發笑,除了嘲笑,什麽表情都做不出了。“所以我應該怎麽做?配合簽字,感恩戴德,再給他塑尊像,放家裏供起來?”他抓起桌上的文件,用力撕成兩半,狠狠砸向桌麵。他氣得眼眶發紅,“杜山闌在哪裏?我去找他!”吼聲嚇了林琪一跳。“時涵少爺,你冷靜……”時涵抓起手機和外套,頭也不回衝了出去。手機在昨晚摔壞了,屏幕碎得慘烈,但堅強地還能開機。他給杜山闌打電話,怎麽打都不接,一直到杜山闌家樓下,不接就是不接。他按電梯上去,衝到杜山闌家門口,拚了命按門鈴。“杜山闌?杜山闌!在家嗎!”入戶門是隔音的,他知道喊沒有用,但壓不住爆發的情緒。多少年了,他從駱星遙手裏學會了不能哭,為了在人人排斥他的家裏存活,過早地嫻熟地掌握了如何控製情緒,杜山闌是絕對理智主義者,他又何嚐不是?他根本沒有資格意氣用事。但他瘋了一樣拍門,幾分鍾過去,還是沒有動靜。他深吸一口氣,在密碼鍵上準確輸入自己的生日。“咚~”的一聲,門開了。有股冷氣撲麵而來,家裏還開著空調,卻沒人開門。時涵稍稍冷靜下來,踏入寬敞的玄關,“杜先生?你在嗎?”聲音在四四方方的屋子裏回蕩。他一路往裏找,找到二樓,主臥,書房,健身室……到處都不見人影。他站在小客廳的正中央,扯開嗓子喊:“杜山闌!你在家的吧!你出來!”回應他的,仍然隻有自己的回聲。他無助地蹲到地上,自嘲地敲打腦袋,“我在幹什麽啊,他那麽忙,哪有空跟我玩捉迷藏?”空調嘛,也許有錢人本來就是24小時一直開的。他把臉埋進臂彎,手臂感受到熱騰騰的淚。所有深藏的、壓抑的,在一刹那完全爆發。他歇斯底裏嘶吼:“我真tm賤啊!怎麽會喜歡上自己想釣的金主!拿錢走人多好!”是,他終於知道了,他以為自己有種種手段,足以把杜山闌勾得神魂顛倒,實際上呢,被勾走心的人是他。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從輪船上跳下來救他?為了他和多年好兄弟吵架?還是被周海昌騷擾的那天晚上,借給他一把傘?不對,都不對,在那之前,有多少次,他從電視雜誌偷偷了解那個人,那時候的心,難道不在悸動?他抹掉眼淚,從包裏最秘密的地方抽出一張名片。皺皺巴巴,本來永遠不想說,因為是從垃圾桶裏撿的。那時候駱家還沒出事,父親還是駱總,有天在家大發雷霆,痛罵杜山闌手段陰險,然後把名片捏成一團,丟進垃圾桶。他偷偷撿出來,沒什麽特別的理由,隻是覺得好喜歡這個名字,就像在什麽地方聽過、喊過,讓他莫名覺得親切。世上怎麽會有他這麽笨的人?連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清!手機響了,他麻木地抓起,楊笠在那頭抓狂:“祖宗,你人呢?九點公司拍照忘得一幹二淨了?!”時涵麻木地說對不起,麻木地從地上爬起,麻木地一步一步走離這個家。很久之後,杜山闌從書房隔間走出,望著落在地板上的幾顆淚,像是看見一場雪。嗯,冬天也快來了。作者有話說:謝謝serenag寶寶投喂的貓薄荷以及海月寶寶投喂的魚糧,麽麽蒽,寶們莫慌,不是虐文第32章 不必了離開杜山闌家裏,趕往公司的路上,時涵擦幹了眼淚。風從車窗吹進來,吹得眼睛幹澀,他沉下頭,兩指輕輕地按摩。不能紅著眼睛去工作。那張名片被攥得幾乎變成碎片,真想撕碎了瀟灑揚到風裏,千次萬次衝動,沒能最終下得去手。從始至終,他隻有過這麽一樣與杜山闌有關聯的東西。冷靜下來就好了,冷靜下來一想,根本沒有什麽說不通的地方他是誰,杜山闌是誰,他與他,泥和雲,天上的雲想要對地下的泥做什麽,需要什麽理由,憑心情就好了。說到底,是自己犯了個大賤。出租漸漸靠近冬音工作室,時涵遠遠看見楊笠的身影,他平靜地下車,平靜地說對不起。楊笠穿一身簡潔的休閑款西裝,麵無表情地抱臂:“早飯吃了嗎?”胃裏空空如也,心裏也空空如也。時涵平靜點頭,不露痕跡地撒謊:“吃過了。”隻是,這位久經沙場的經紀人微眯了眯眼,露出看穿一切的眼神:“這個習慣要改,做藝人多得是應對高強度工作,不吃早飯容易虛弱,眼紅你的人就會趁機下絆子,知道了嗎?”這些,倒真是時涵沒有想過的。他受教地點頭:“知道了,謝謝笠姐。”楊笠高冷地頷首,“還有個消息,《新起之聲》資格選拔結果出來了。”隻有這件事,稍稍激起時涵的在意:“進了嗎?”“嗯,不過,最終篩選時駱星遙找節目組自曝了你們的關係,評委和選手居然是親兄弟,有損公平,擔心傳出負麵輿論,節目組再三考慮,決定放棄你。”短短一分鍾不到的時間,時涵經曆了一波大起大落。他微微抿緊唇,好像要哭出聲,卻很快鬆開,習以為常地接受:“這樣啊,沒事,我早料到了。”“料到什麽?幫你塞錢了,明早準時報到。”時涵呆住,“塞錢這種事公司也負責?”楊笠奇怪,“公司當然不會負責,杜老板會幫你負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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