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表現很好。”楊笠看他站穩了,把手機遞過來,“杜總來接你了,他電話。”好像突遭雷擊,時涵渾身猛然僵硬。身體忽然有了力氣,“我、我還有別的事,告訴他我已經走了!”說完,根本不等回答,倉皇失措地跑了。楊笠少見地呆了呆,拿起電話說:“那個,杜總,您聽到了吧?”電話那頭隻有漫長的沉默,漫長沉默過後,冷冷地“嗯”了一聲。時涵已經不見人影了。他顧不上換掉演出服,撐著最後一口氣套上外套,一頭紮進下樓的電梯。為什麽杜山闌會來接他?杜山闌絕對不會來接他的吧?除非,除非除非他知道昨晚的事了,忙完工作終於來興師問罪了!想想也不可能不知道吧,本來存有一絲僥幸,發現手機掉在杜山闌家裏時,最後的希望破滅。就不能放過他嗎!他是擅闖民宅在先,可他把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全賠了啊!時涵腦子亂成一鍋粥,一跑一急,眼前直發黑。身體在最後崩斷的邊緣。他扶住冰冷的金屬牆,拚命集中注意力,盯著樓層數字一個一個往下跳。快點,能不能快點!“叮”終於到了。電梯門打開,時涵頭也不抬地衝出去,一頭撞進誰的懷裏。堅實的胸膛,也有淡淡煙草香。身體好像給撞得消失了,暈死之前,他本能地喊了一聲:“哥哥……”許照秋目瞪口呆地接住,三秒鍾後才反應過來。他掐著錄製結束的時間,帶了花束過來看望,但是一直打不通電話,隻好上樓去找,未曾想,電梯一開門,人就衝了出來。“小兔子?”他輕拍時涵的臉,燙得險些縮回手。怎麽燒成這樣?沒有任何多想,他把人攔腰抱起,飛快往門外跑去。旁邊的另一部電梯,杜山闌剛到十三樓。楊笠與他迎麵相遇,驚訝地停下,“杜總?他剛下去了,你沒遇到嗎?”杜山闌依舊那幅看不出情緒的臉色,隻有狹長的狐狸眼不斷往外散發寒氣。脖子的抓痕還在隱隱作痛,抓傷他的凶手又一次跑了。他氣得雙手發抖。他帶著恐怖的暴怒轉身,大步朝電梯口走。手裏的電話撥通了,他貼到耳畔,冷沉沉地命令:“給我把時涵找出來!”作者有話說:謝謝serenag寶寶投喂的貓薄荷終於把答應寶子的2章摸完了…不會太狗血的,不拉扯一下我渾身難受…第36章 告白回憶杜山闌花了很久時間,還是無法說服自己的良心。可能出於同病相憐,可能恰巧擁有力量,他張開雙手保護了一個素未相識的孩子,他隻顧著滿足自己的正義感,忘記了對孩子造成的影響。他走到公園,盯著玩滑梯的小男孩小女孩,大家都擁有幸福美好的童年,隻有坐在草坪上找四葉草的駱希涵,明明是最漂亮的那個孩子,卻連玩具都沒能擁有幾樣。細細想來,他生平最恨之一便是愛哭的小孩,唯獨駱希涵,輕易而舉就走近他,為什麽?在杜家長大的孩子,沒有哭泣的權利,在他五歲的時候,如果膽敢落下一顆眼淚,等待他的必定是媽媽的耳光。他是長子,是大少爺,從出生起就和別人不一樣,別人可以買零食做遊戲,他在早晨六點鍾起床,穿上管家準備的小號禮服,跟在爸爸媽媽身後學習如何接見貴客,所有身邊的同齡人,見到他時都會不由自主地眼睛發光,因為他是公認的榜樣。“看到了嗎?這就是杜家的孩子。”“不愧是那杜家的孩子,這麽小就這麽有氣魄!”“果然是杜家的孩子啊……”有那麽一段時間,杜山闌痛恨自己姓杜。他也反抗過,砸掉逼迫他學習的各種樂器,撕爛為他量身定做的禮服,故意在貴客麵前擺冷臉色……也是五歲,他徹底惹怒母親,在下雨的夜裏,被關在院裏罰站了三天。罰站的最後一晚,他實在堅持不住,縮在家裏的茶花樹底下暈倒了,醒來的時候,看到爸爸獨自撐著傘,彎腰悄聲說:“好了,你媽媽消氣了,不用罰站了,爸爸帶你去吃飯。”杜山闌鼻頭輕輕地酸澀。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那般溫柔待他的爸爸。隻剩下利欲熏心走火入魔的所謂的媽媽。他猛地站起身,臉色鐵青,“回去了!”駱希涵還沒有找到四片葉子的幸運草,依依不舍地站起來,習慣性地想去牽他的手。他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抓住那隻軟糯糯的小手,獨自揣著褲兜,朝前走了。駱希涵呆呆地望著,嘴巴委屈地癟下去。從小隨母親東躲西藏,過盡遭人口水和白眼的日子,他敏感地察覺到,哥哥對他和以前不一樣了。那時流言傳得飛起,原本駱希涵喜歡在家門口玩,一邊玩一邊等媽媽,可來往對他指點的人越來越多,他不敢出去了。他不大聽得懂那些大人的話,但能感覺出話裏更多的針對指向杜山闌。杜山闌變得越來越晚回家。駱希涵再次過上了以前的生活,以前那樣被鎖在屋子裏的生活。他也不愛找鸚鵡說話了,鸚鵡隻會說那兩個字,他開始明白那隻是一隻鸚鵡。某個悶熱的下午,駱希涵午睡醒來,站在空蕩蕩的家裏哭了一場。他想媽媽了,這裏根本不是他的家。他搬來椅子,踩著站上桌子,從防盜窗的柵欄裏爬了出去。從杜山闌住的地方到他家裏的路,他記得很熟,他歡快地跑回家,歡快地敲門喊媽媽,把隔壁鄰居驚動。“你怎麽跑回來了?你不是被送去福利院了嗎?”駱希涵終於知道,媽媽去了哪裏。一個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天空砸下一場雷雨,燥熱被衝刷幹淨,留下空落落的吹著冷風的街巷。駱希涵沿積滿雨水的巷子回去,沒有穿媽媽買的小雨鞋,腳上鞋子濕透,走起路來噗呲噗呲地響。小孩子的預感格外地準,那時他莫名感覺到恐慌,好像世界末日要來臨,怕得不知道怎麽辦,想找媽媽抱,找哥哥抱,可媽媽和哥哥就是恐慌的源頭。世上最恐怖的事情莫過於找不到自己的根,宇宙那麽大,沒有根是何等的可怕,這種紮根土地的踏實感和安全感,隻能從血親身上找尋。對他來說太奢侈了。駱希涵低頭抹眼淚,淚水在手臂擦出醜陋水痕。他用力忍住,抬頭繼續往回走。走到熟悉的拐角,遠遠地,他聽到斷續吵架的聲音。駱希涵放輕腳步,躲在牆角後偷偷地探頭,看見杜山闌的背影,和往常一樣白色校服黑色書包,用透明塑料袋提著一串冰糖葫蘆。杜山闌絕對不會吃冰糖葫蘆,那是給駱希涵的。他站在幾個黑衣保鏢中間,正對麵是家門口,家門口台階下,站著那日見過的女士席因苒。杜山闌那雙不近人情的狐狸眼,就是承自於她。她冷冷地抱臂,“沒有我,你在家裏連立足之地都沒有,還沒有看清事實嗎?”杜山闌用比她更冷的語氣回駁:“少來管我!”“嗬嗬,我不管你,你真拿自己當回事了,過家家玩上癮了是吧?”她張口命令,“把那孩子叫出來!”牆角後,駱希涵嚇得屏住呼吸。又是一個凶巴巴的貴婦人,又是逼迫把他交出去。他捂住嘴巴,像以前躲避駱星遙媽媽那樣,一聲不吭地縮了回去。爭吵還在繼續,他聽到杜山闌問:“你要帶他去哪裏?”“帶他去該去的地方!我杜家的大少爺,傾盡全力培養的繼承人,荒廢學業也就算了,居然還把不知來曆的男孩子養在家裏搞不三不四的關係,你還要臉嗎?我也沒功夫繼續和你耗了,今晚就收拾東西,跟我回去!”不知什麽時候,謠言已經傳成這樣。杜山闌仍舊無動於衷,“你連這些都信,憑什麽還指望我會聽你的?”“憑我是你親生母親,你的監護人!還是說,你覺得自己有資本跟我鬥了?”雨後的涼風,吹得杜山闌心底冰冷一片。站在他麵前的,是真正手握大權的女人,父親死印蹊蹺,警方把她列為首要嫌疑人,但找不到任何有力證據。他從來都是站在高處俯瞰現實的人,他清楚地知道,和席茵苒相比,他所擁有的,隻有一身沒卵用的傲骨。席因苒冷冷發笑,“不服氣就來扳倒我,我倒了自然沒人管你,扳不倒,就乖乖按我的命令做事。”杜山闌想起父親出事前,笑眯眯地允諾要一起去跳傘。十指骨節被他捏得咯吱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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