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他那麽凶的杜山闌,半夜爬表外甥家的窗戶,就為了偷偷檢查他的傷口?傷口檢查完了,確實是傷得不重,他能感覺到杜山闌身上低氣壓散開不少,大手帶著他的手,遲遲不肯放開。保持這樣姿勢,杜山闌在床邊坐了很久,掀開他的袖子。手臂上的擦傷,已經掉痂了,還有輕微痕跡。看到過,就記在了心裏,隻是鬧著脾氣,不肯問不肯說。杜山闌呆了夠久了。他把袖子放下來,掀開被子一角,小心地帶著那隻手放回被子裏麵,然後悄無聲息地俯身,含住輕微分開的唇瓣。時涵手指猛縮,感受到熟悉炙熱的男人氣息,熱淚險些滑出眼眶。杜山闌並不過多留戀,短暫的親吻後,起身準備走。剛往前踏出去,衣服後擺傳來拉拽的力量,杜山闌一回頭,看到窗子的微光映在時涵眼裏,過分漂亮的眼睛閃動水盈盈的亮光。時涵緊緊抓拽他的衣角,嘴唇輕顫分開:“哥哥……”杜山闌臉上的表情停頓了半秒鍾。任誰做這等麵子上掛不住的事情被當場抓包,第一反應都會是尷尬。時涵卻不給任何尷尬解釋的機會,他拽住衣角借力,身子往前傾起,“哥哥,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杜山闌心裏猛地拉扯,心房心室的肉擠在一起疼痛。他接住那隻手,繃著臉說:“別瞎認錯,不關你的事!”繃在時涵心裏那根弦毫無征兆地斷裂,這許多天以來,委屈、後悔、委屈、後悔……從未有半刻離開過心頭,離開杜山闌的時間越久,累積的想念越多,他不承認,他不願承認,輕飄飄一句話掐斷他前程的霸道男人罷了,他才不想繼續喜歡這樣的人,可是杜山闌一出現,他就繳械投降了。他對杜山闌的感情,早已超出理智。“都怪我,居然想把自己的感受強加給你,根本沒有好好去了解你的過去,自以為是,自作主張……我也不該跟你賭氣,單獨和方明殊出去吃飯……哥哥,我以後會好好陪著你,你別生我氣了……”淚眼在杜山闌麵前綻放,閃閃發光的,獵獵憂傷的。他轉回身,板著臉訓斥:“哭什麽哭,多大的人了,說了不關你的事!”要杜山闌認錯是不可能,要他承認自己火氣上頭,做了過分的事情,心裏偷偷承認可以,說出來是不可能的。他頂多說一句,不關你的事。隻是這一訓斥,時涵眼淚花花掉得更多,打小骨子裏愛哭的性格,終究無法完全從身上抹滅。杜山闌給他嚇得不輕,連往床緣坐下,讓他靠在肩頭哭泣,大手按上他的後背,輕輕拍打:“行了,以後不會對你發脾氣了。”時涵壓抑住哭聲,從他懷裏抬起臉,眼瞼通紅一片。他把嗓音輕顫:“真的?”杜山闌抬起拇指,粗糙指腹擦拭掉臉上的淚痕,“嗯,以後不準再跟我鬧。”時涵抿唇,“你凶我,我怎麽忍得住……”杜山闌冷哼,“要不是你不乖,我怎麽會凶你?”時涵眼淚巴巴地望著,聲音委屈微弱:“知道了,別凶了……”第79章 會好好照顧時隔這麽多天,時涵終於睡好了一次。早晨自然醒來,接近午餐時間,陽光將床邊的窗戶照得透亮。想起杜山闌爬窗子進來的場景,時涵淺淺彎了嘴角。愛麵子端架子如杜總,也會半夜偷偷爬窗戶,還偷偷吻他,應了那句俗話,人不可貌相。連續多日壓在心底的大石終於搬開卸去,時涵感覺渾身神清氣爽,身體莫名輕盈了一大截。他往洗手間裏去,認真洗臉梳頭發,然後換上衣裳下樓,餐廳剛擺好早餐,左媽媽站在正中間的位置,沉迷地看著手機。走完樓梯最後一級,時涵禮貌地招呼:“阿姨早,在看什麽?”聽著動靜,左媽媽扭頭過來,臉上眉開眼笑:“早啊,希涵,我在看你的視頻,這兩天網上全是你的視頻。”時涵含笑走近,“綜藝裏的?”左媽媽笑著拉住他,拉他到餐桌椅子坐下:“是呀是呀,最後那首歌唱得太好啦,評論誇你是寶藏男孩!”時涵眨眨眼睛,開玩笑似的:“我也覺得我是寶藏~”左媽媽站在椅子後,雙手放他雙肩上撐著,“哎呀,今天心情不錯呀,有什麽喜事嗎?”心情這東西實在奇妙,臉部表情可以用笑容偽裝,給人的感覺卻無論如何偽裝不了,尤其對於左媽媽這樣敏感通透的人來說。時涵驚異回頭,“我看起來很高興嗎?”“是呀,人逢喜事精神爽,說的就是你現在!”時涵心想,雖然確實他很高興,但也不至於這麽明顯吧。他胡扯出一個像樣的理由:“可能昨天被嚇到了,今天緩過來很多。”說起昨天,他順帶道謝,“昨天還好有梓樂,不然後果很嚴重。”“是啊。”左媽媽被吸引走注意力,凜然麵孔道,“以後這樣的人隻會越來越多,我聽說還有私生飯什麽的,可千萬不能單獨去人多的地方了,對了,你今天應該有空吧?”時涵微笑點頭,“嗯,需要我陪你做什麽?”左媽媽拍拍他的肩膀,“不是要你陪阿姨做什麽,昨晚不是給山闌送了點吃的麽,剛才他叫人過來通知,要邀請我們過去做客。”時涵脫口而出:“他不用休息嗎?”昨晚借著情緒爆發,他任性地耍了回小性子,拉著杜山闌哄他睡覺,結果忍不住地不斷拉著杜山闌說話,越說越來精神,折騰到後半夜也沒有睡著。現今回想,大抵是因為杜山闌講起自己的往事他曾敬愛的哥哥,現今深愛的哥哥,把不願啟齒的秘密告訴了他,他們二人的距離,曾經好比恒星與行星,如今終於突破洛希極限,在一場轟轟烈烈的爆炸後,融為一體。是以,杜山闌肯定大清早才回去,哪還有精力招待客人?不料,他得意忘形,說漏了嘴。左媽媽立即擠了眉頭,“什麽意思?”時涵靜靜地眨巴兩下眼睛,不動聲色道:“杜先生那樣的人,工作應該很忙,居然能擠出時間請人做客。”從語氣到內容,天衣無縫的掩飾。左媽媽果然不假懷疑,雙手從他肩膀拿開,歎氣說:“是呀,山闌是個工作狂,估計是因為昨天接受了我們的禮物,要給我們回禮吧,不管怎麽樣,他邀請了,我也同意了,稍會兒吃過午飯,和我們一塊兒過去。”時涵淺笑,“我就不去了吧,我一個外人……”左媽媽忙打斷,“說的什麽話?我不可能把你一個人丟在家裏,沒關係,你別怕,山闌他雖然脾氣差了點,人情味兒淡了點,但對你們這些孩子們還是很好的。”時涵本就象征性推脫,沒想真的拒絕,順水推舟地應下了。見他同意,左媽媽把眼睛笑成月牙,“嗯,到時還有梓樂呢,不會讓你一個人不自在的,我去廚房看看早飯好了沒。”時涵微笑送走她離開。而在樓上,左梓樂站在轉角,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差聽入耳朵。有些複雜的神情在他臉上凝聚,掙紮變換過後,變為沉靜的無力。他靜靜走下樓梯,在時涵身旁坐下,“你和他,和好了?”時涵抿著笑點頭。左梓樂問:“怎麽和好的?”對於時涵來說,一切發生得莫名其妙,又全在情理之中,隻是細細講來顯得複雜。他簡略地解釋:“就那樣和好了,他已經不生氣了,我也很想他。”總結來說,敗給了分開後的想念。左梓樂沉著臉色,將頭偏轉開去:“和好了就好,工作應該也能恢複了,恭喜。”語氣略顯鬱悶,時涵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這個左梓樂,脾氣和杜山闌還真是有幾分像啊。但他似乎沒有立場去管,稍看了幾眼,午飯端上來了,飯桌上其樂融融,除了左梓樂。左媽媽盛了一碗湯,遞到左梓樂麵前:“你又怎麽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左梓樂悶著臉不理人,用力咀嚼嘴裏的飯菜,好似在拿食物出氣。“這孩子”左媽媽把湯擱下,坐會自己的位子,“不管他,這臭脾氣就是被我慣出來的!”時涵尷尬陪笑,心想這媽媽對待自己孩子和別人孩子的區別,未免太真實。他從盤子裏夾起一顆獅子頭,放到左梓樂碗裏,“吃點肉。”左梓樂明顯頓了頓。時涵以為自己也觸了黴頭,沒曾想,他把獅子頭塞進嘴裏,三兩下吃完了。然後放筷子起身,“我吃飽了。”時涵疑惑地望著他。午飯過後,簡單收拾了下,杜山闌指派的管家到了,黑色轎車等在門外,儀式感滿滿,仿佛不是來接做客的表姐一家,而是迎娶心愛的新娘。左媽媽似乎很吃這套,高興得合不攏嘴:“山闌工作忙,這幾年和我們疏遠了,但心裏頭到底是有我們的,梓樂,你說是吧?”大約知道兒子心情不好,她故意找機會搭話。左梓樂冷悶地道:“你覺得怎樣就是怎樣。”他不否認表舅舅心裏有他們,但絕對沒這閑工夫特意請他們吃飯,他們隻是粘了某個人的光而已。這些話,他不方便在母親麵前點破,也沒心情點破。左媽媽卻不知道他的想法,隻以為他在鬧脾氣,甚至替他向管家道了個歉。宴請地點就在杜家,走路過去十幾分鍾的路程,開車就更快了,到了主宅那邊,車子又往裏開了幾分鍾,管家說:“杜先生在騎馬場,我帶幾位去換騎裝,換好了再過去。”話音落地,車內幾個人迥然不同的反應左梓樂冷臉無反應,左媽媽驚喜拍手,時涵微微呆住。他緊張地摸了摸唇下痣:“騎馬?”話沒說完,左媽媽抓住他的手,“沒關係,我可以教你,或者讓梓樂,你們更親近。”時涵偷偷看了左梓樂一眼,選擇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