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刻意遺忘痛苦的自我保護機製,林原越是對回憶之室所見場景感到陌生,她就越相信那是真的。


    林原不知道,一個年幼的人要怎樣才能在精神病院的氛圍中生存。


    但顯然,最後的結局是她活了下來,並且“遺忘”了和精神病院有關的一切。


    嘩啦——


    懸掛的電視機屏幕突然破開一個洞,一塊碎片掉落在地,折射耀眼的光芒。


    出於直覺,林原衝過去將碎片撿起來,刹時,一副畫麵湧入腦海。


    ——關於她那個便宜哥。


    林原似乎撿到了事件的真相碎片。


    畫麵中,張雲霆醉醺醺行走在人行道上,忽然駐足凝望一個路過的女孩。


    麵對一個人高馬大男子的凝視,還是在夜晚,女孩露出害怕的表情。


    她緊張地咽了口唾沫,雙腿不自覺打顫,就當她以為危險要降臨的時候,張雲霆麵無表情地調頭走了。


    “呼——”


    女孩長舒一口氣,這才發現兩條手臂有些發麻。


    “嘿,美女,這麽晚了,一個人在外麵浪,不回家啊?”


    假流氓走了,真流氓出現。


    尖嘴猴腮的流氓目光放肆地打量路人女孩。


    夏天炎熱,行人大多衣著清涼,有時也會成為作惡者的理由。


    這時,先前的醉漢張雲霆居然去而複返。


    他一句話都沒有多說,抬手就是一拳揮在流氓臉上。


    女孩瞪大的眼睛裏充斥驚訝。


    “我最看不起,欺負女孩子的混蛋。”


    張雲霆小聲說道,嘴裏還帶著幾分酒氣。


    “特別是我有個妹妹,我不希望她在外麵過得不好。”


    職業拳手的一擊不容小覷,流氓的臉當場變形,關節錯位發出“哢嚓”聲。


    流氓慌忙抬起手捂住半邊臉蛋,爬滿血絲的眼睛瞪向張雲霆,說話含糊不清,口水四濺: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他媽完蛋了!”


    流氓盯著張雲霆的臉,忽然“呸”了一聲,露出壞笑:


    “敢打我,我明天就讓你在南省混不下去。”


    “你長得還行,妹妹應該也是美女,要是你答應把她送來……”


    哢嚓——


    回應他的,是張雲霆如疾風驟雨般落下的拳頭。


    人在真正的醉酒狀態下,隻會昏昏沉沉,呆呼呼的。


    有的人則是借著醉酒的理由,釋放內心深處壓抑許久的欲望。


    像張雲霆,他絕對不算什麽好人,原生家庭讓他的內心滿目瘡痍,靈魂深處壓抑著對暴力的渴望。


    他的成績明明不錯,卻無論如何都要跑去當拳擊運動員。


    此時,他或許醉了,或許沒醉。


    但他拳頭下的人真的死了。


    被救女孩的目光從一開始的驚訝,逐步轉變為恐懼。


    流氓的身體無力倒在地上,徹底聽不見呼吸的一刻。


    女孩驚嚎一聲,手忙腳亂跑出去,逢人就大聲呼喊:


    “殺人了!殺人了!”


    ——什麽叫恩將仇報?


    女孩作為被救的人,也是現場唯一的目擊者。


    她是張雲霆在法庭上唯一可以提供“正當防衛”證據的人,卻對恩人發出厲聲指責。


    張雲霆的明星拳手夢從此破碎。


    他身敗名裂,鋃鐺入獄。


    記憶碎片的最後,似乎有一道身影靜靜凝望著失望的張雲霆,下垂的唇角帶著無盡的哀傷和怨恨。


    林原盯著那道影子望了會兒,問道:


    “這是誰?”


    “她是張雲霆的妹妹,不過不是現在的你。”


    回憶之室靜悄悄的,唯一能在林原耳朵裏說話的人隻剩下天使了。


    “不是現在的我?那是什麽樣的我?”


    在林原的視線中,那道影子越發清晰起來,對方穿著一身黑裙子,氣質和天使多有相似。


    不過天使既然叫天使,多少和純白色的著裝有點關係。


    對方是什麽人,天使的黑化版?


    耳邊傳來天使的回答。


    “……小原,如果你相信有平行世界,那麽那個人,就是平行世界的你。”


    “她的記憶因你而生,靈魂起源於你,你在意什麽,她也會在意什麽。”


    “林原……你棄之不顧的親情,有人做夢都想拿走。”


    *


    心海市精神病院的另一麵。


    林原在回憶之室的進度進展緩慢,而“妹妹”的記憶篡改程度已經到了80%。


    黑裙女孩笑容天真純美,眼底蘊藏的,卻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靈魂。


    “幻境構築”生效,張雲霆在幻境裏看到當年與妹妹離別的真相。


    ……一個江潯精心編織的真相。


    “……小潯。”張雲霆臉上被愧疚和歉意填滿,似乎是因為愧疚,他的語氣有些不自然的僵硬,“小時候的事情,我很抱歉,也很自責。”


    “當時我看著你被媽媽送走,瘋了一樣哭喊,都沒能讓媽媽把你留下來。”


    “你顛沛流離這麽多年,我一定要把你接回去,好好補償你……”


    江潯內心恨死了所有對她不好的人,但對著哥哥,她還是大度地露出一副笑容:


    “沒關係的,哥哥,不怪你,當時你才多大。”


    “而且媽媽……”江潯的語氣微妙地停頓一下,故意做出為難的姿態,欲止又言,“那個女人對你也不好,哥哥這些年一定過得很不容易。”


    “哥哥能記得我,還來接我回家,我已經很感動了。”


    張雲霆聞言,果然露出感動的神色。


    意識遲遲沒有傳來“篡改進度100%”的提示,江潯心底有些不悅,但完全沒有在臉上表現出來。


    “小潯,你想回哪個家?”


    江虞鳶問道。


    在江潯為她編織的幻境裏,江虞鳶的家族出現了一次內亂,勢力大幅衰落,甚至她本人都差點死在勾心鬥角中。


    不過江家突然回來的新成員解決了家族的一切難題,江虞鳶看江潯的目光越來越眼熱,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救星妹妹接回家去。


    兩個親人對自己這麽熱情,江潯內心升起病態的快感。


    別人的想法她不會在意,但是自己在意的人的想法,江潯不光在意,而且要百分百掌控與窺探。


    她做出楚楚可憐的姿態,賣慘:


    “我的爸爸媽媽對我不好,不然我也不會被送進精神病院來了。”


    “心海市精神病院,還不是個瘋人院。”


    “我——”


    突然,江潯的聲音戛然而止。


    【回憶之室出現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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