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什麽意思?”


    法官震驚得說話都有些不利索,好像喉嚨被上了鎖,語氣斷斷續續。


    審判員盡職地稟報:


    “戮命聯盟的宣戰書,發布時間就在十分鍾前。”


    法官勃然大怒:


    “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刪了啊!”


    “論壇裏浮著這玩意兒,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拿林原那個戮命人沒辦法?”


    審判員猶豫了下,回道:


    “法官大人,這條帖子刪不了,有東西權限比審判庭高,不過帖子已經被設置為‘不可回複’狀態,應該第一時間沉下去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有些人心裏早有預料一樣。”


    “宣戰書發布的一分鍾內,就有玩家發現,並且迅速回頂,一下子躥到熱門。”


    “往常論壇裏那些雞毛蒜皮小事的帖子在宣戰書發布後,幾乎同時停了下來,就好像……”審判員咽了一口唾沫,忐忑不安說道,“好像在為戰書讓路。”


    桌子發出“砰”一聲巨響,電腦劇烈晃動了一下,似乎這樣就能讓論壇裏糟糕的消息消失。


    法官氣得臉紅脖子粗,拳頭上還殘留著剛剛砸桌造成的紅痕。


    審判員顫顫巍巍說:


    “而且……這不是林原的個人貼,她是以公會名義發布的。”


    法官冷笑:


    “哦?她是以什麽公會的名義,哪家公會敢把權力給她,以後不想在航海世界混了是嗎?”


    直到現在,審判庭依舊認為,林原是孤軍奮戰,信息欄上的繁星會長僅僅是掛名,根本不會有人響應她,而野草,更是一群不用在意的烏合之眾。


    而她這個不安定因素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把世界攪得一團亂。


    活像個天生反派。


    審判員再次看了一眼戰書的詳情頁,握著鼠標的手不自覺顫了顫:


    “是一家新成立的公會,名字就叫戮命聯盟,注冊人員隻有林原一個,但她能做到這一切,背後肯定有人助波推瀾。”


    “我有點擔心,戮命人是不是已經放棄對killking位置的繼承想法了,他們完全聽命於林原,否則林原也不會敢代表聯盟說話。”


    “夠了!”法官厲聲喝道。


    這種時候,無端的揣測隻會加重不安。


    ——靜靜等待林原死於戮命人的貪婪與背刺,曾經也是審判庭的備選計劃之一。


    電腦屏幕上亮光閃過,信息刷新。


    審判員愣了一下,說道:


    “剛剛,有人加入了林原成立的公會。”


    “是誰?”


    法官目光陰沉。


    戰術剛發布,審判庭正因為抓不到林原而煩躁,就有人上趕著往槍口上撞。


    法官陰狠地想,解決不了林原,還解決不了其他人?


    還沒等審判員說出那個玩家的名字,一道緊急通訊電話打了過來。


    法官不得已接起對講機,裏麵的聲音雜亂無比,對方似乎正陷於一場騷亂。


    “法官大人,幽月城浮島發生了幾起惡性事件。”


    “人員損傷和建築破壞……”


    “凶手的名字……”


    同一時間,審判員的聲音和對講機那端的聲音重合了,他們都念出同一個名字,同一個戮命人的名字。


    “江潯。”


    審判員飛快切換信息查閱頁麵,臉上閃過驚愕:


    “江潯,她不是玩家,也不是我們這邊的人,沒有過往與來處,好像憑空冒出來的一樣。”


    “不,她有來處。”


    法官長歎:


    “她來源於林原。”


    一想到遊戲機製設計的,林原的衍生物竟然被她帶出了副本,還對林原忠心耿耿。


    法官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皺紋層層疊疊,語氣和神情都顯得沒那麽自信,他放下對講機,轉過身背對審判員。


    “先去處理浮島上的惡性事件。”


    ……


    惡性事件是處理不完的。


    因為林原去往牲人城之前,給戮命人們留下的指令,就是在航海世界不同地點搞破壞。


    分散審判庭的力量後,林原獨身踏上前往牲人城的帆船。


    海上風平浪靜,林原望了一眼天色,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航海遊戲,很快就不太平了。


    塔樓高聳,林原用原初之鑰再次登上城牆。


    金色的能量塔流光閃爍,林原靠近一個能量塔,手掌輕輕覆蓋在表麵。


    啪——


    蘊含無盡能量的塔身轟然破碎。


    林原翻開手掌看一眼,僅僅是受了點灼傷。


    燙紅的皮肉在特性作用下很快愈合,城樓下的淺藍色屏障黯然下去的色彩卻沒有恢複。


    似乎是感覺到什麽,地麵上密密麻麻,成群結隊的牲人麻木地抬起腦袋,看向天空。


    “天上的家夥又不在意你們,有什麽好看的呢。”


    林原搗毀了第一個能量塔,又如法炮製廢掉了其他能量塔。


    籠罩在牲人們頭頂的藍色屏障越來越黯淡,細微的破碎聲響起,道道裂痕在屏障表麵如植物根係一樣瘋長,勢不可擋。


    隨著屏障逐漸變得脆弱,終於有牲人察覺到變化,猛地衝向屏障的薄弱處,嘶吼一聲將手緊緊扣在裂痕上,肌肉因為用力瞬間繃起。


    更多牲人緊隨其後,嘩啦一聲,屏障不堪重負破碎。


    失去屏障的阻擋,牲人徹徹底底暴露在陽光之下,茫然地感知周圍的一切。


    “聽得到我說話嗎?”


    林原高站在城牆上,俯瞰底下的牲人。


    話音落下,有幾個聽到聲音的牲人抬起頭,然後是一片片的牲人接連仰起脖子,一瞬間,成千上萬猩紅色的雙眼睛注視林原,場麵透露出一種詭異的,危險的情緒。


    林原笑了一聲,指尖忽然出現一枚金幣,在日光下折射晃眼的光芒。


    霎時間,牲人的姿態變了。


    從原本的茫然無措的,或蹲或坐的姿勢,瞬間直起身子,渴求的眼神毫不掩飾地,直勾勾地盯著視野裏唯一一抹金光。


    ——也就是林原手上的金幣。


    “想要金幣,就爬上來,向我證明,你們有點用。”


    金幣在林原掌中一拋一拋的,仿佛擁有無盡的誘惑,牲人的喉嚨重重滾動。


    旋即,有牲人將四肢依附在城牆石壁上,用盡全身力氣向上攀爬,但是見效甚微。


    石壁修整得光滑無比,毫無著力點,林原俯視著下方,心想如果牲人們爬不上來,她就把金幣拋下去。


    下方人潮人海,如果一堆金幣就這麽降落在人群中,牲人為了爭奪金幣一定會搶得頭破血流。


    能拿到金幣的,絕不會是善茬。


    這樣也好,林原要幹的是造反的事,用不著那些毫無用處的,隻能等待施舍的廢物。


    跟著林原混,就要做好犧牲的準備。


    其實她的金幣足夠把數萬牲人全部複活,但林原不想有人能“活”得那麽輕鬆。


    想要活過來,必須讓她眼前一亮。


    地麵,意識到要獲得金幣,就必須登上樓頂站到林原麵前的牲人,罕見露出幾分明悟的表情。


    它們靠近城牆,上肢在石壁上摸索著什麽。


    肢體擺動的頻率越來越快,越來越誇張,但牲人們在光滑的石壁麵前好像一群泥鰍,根本爬不上來。


    林原正要露出失望的眼神,忽然視線一頓,緊盯著人潮中的變故。


    一個牲人發狂大叫,微弓身體猛然發力,一下跳到同伴的肩上,瞬間成為所有牲人中“最高”的存在。


    林原怔愣住了,腦子裏猶如電流竄過,她猛地意識到什麽,呼吸一滯。


    果然,更多牲人拿同伴當墊腳石,瘋狂往其他牲人身上攀爬,在石壁表麵壘起一座又一座搖搖欲墜的人塔。


    臨時疊起的人塔晃動不止,不時就有幾個零件掉下來,隨後又被更多飛快上湧的零件補上。


    進大於出,人塔的高度越來越高。


    牲人壓根沒有搭建穩定橋梁向上攀爬的意識,它們僅僅是憑借本能,就在幾分鍾內迅速造出一條通天的路。


    困獸亦向往自由,根本無需誰的救贖。


    林原垂眸,神色晦暗。


    她望著腳下的人塔飛速逼近,在抵達城牆一半高度的時候,一張隱形的網驟然現形,阻攔人塔的瘋長。


    電火花劈裏啪啦閃爍,牲人的身體被電得疤痕遍布,傷痕夾雜著已成焦炭的皮膚組織,濃鬱的肉香味從底下飄來。


    有一瞬間,林原真的想衝下去,親手撕碎這張該死的網。


    這個念頭一閃而逝,林原自始至終,都沒有下去。


    牲人被電擊後失去了行動力,一個接一個從高空墜落,燃燒的身體宛若火球,拖著長長的黑煙向地麵墜去。


    哀嚎聲響徹天際。


    高高的人塔有好幾次就要徹底坍塌,可是新的牲人頂上的速度總能追上舊的牲人墜落的速度。


    值得嗎?是不會死,又不是不會痛。


    明明那麽多同類已經有了慘烈的下場,後來者還是緊隨其後。


    林原恍惚的時刻,電網竟然被撕開一個口子,一個血淋淋的牲人從缺口飛躍而上,好似野獸破籠而出。


    林原忽然轉頭,望著手上的金幣,恍然大悟。


    ——原來她拿著的不是可以購買一切的金幣,而是牲人們被奪走的靈魂。


    靈魂無價,而價值有限的金幣卻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換來的。


    林原釋然地笑了。


    “這是你們應得的。”


    她不再猶豫,手掌對準人塔,無數金幣在這一刻如泄洪的洪水,回歸它們該去的地方。


    金光映天,雲霞湧現熾烈的光彩,好像林原扔下去的不是一座金山,而是一把燒不盡的火。


    隨著金色浪潮接觸到牲人塔,那張宛如鏡子的電網在林原麵前轟然碎裂。


    腦海裏傳來破碎的聲音。


    【您複活了牲人朱麗葉、薛晴、薛辰光……】


    【您已複活牲人城全員】


    【複活牲人自動成為您的棋子】


    【當前棋子對戰爭的認同度:100%】


    城底人潮翻湧,數個小時後,千萬道人影走出牲人城,影影幢幢,好似萬鬼出行。


    日漸西沉,林原抬起手掌擋住眼簾,遠眺落日,漆黑的瞳孔深處,灼灼燃燒。


    她忽然一笑。


    “是該叫我改天換日了。”


    ……


    幽月浮島,審判庭的人處理接二連三的恐怖事件,心力交瘁。


    戮命人們不愧是天生的恐怖分子,走到哪裏就攪得哪裏不得安寧,還很難拿他們有什麽辦法。


    不知道誰帶的頭,一旦被追捕的戮命人發現自己跑不掉,就會立刻自殺,倒真應了那句話。


    ——大不了一死了之。


    用裁決之影放逐的靈魂會永遠消失,死者的肉體不會出現在牲人城。


    戮命人的自殺,其實是一種自救。


    饒是自信如審判庭,此刻也察覺了不對。


    “去牲人城看看。”


    法官下令。


    這時,一個審判員火急火燎跑過來,稟報道:


    “報告長官,烈陽城被進攻了。”


    “什麽?”


    法官好像不認識字一樣,臉上劃過愕然:


    “戮命聯盟隻敢在幽月城小範圍搞破壞,誰的腦子壞掉了,敢進攻烈陽城?”


    法官甚至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攻城,什麽概念啊。


    烈陽城是遊戲創始人親自劃出來的,一片專屬於原初居民的領地。


    隻有得到了審判庭的高度認同,低劣的玩家才有進入城中暫住的資格。


    那群粗俗的野蠻人永遠想象不到,他們曾經的家園與文明,是多麽燦爛。


    他們怎麽敢……


    “長官,不是一個人,而是——”審判員深呼吸一口氣,後怕地講述自己看到的一切。


    “是數以萬計的人。”


    幾萬個人,哪怕不需要什麽高級的道具,都可以把城掀了。


    意識到不是錯覺,法官臉色瞬間嚴肅。


    偏偏屬下帶來的好消息不止這一個。


    審判員垂下頭,低聲道:


    “還有一件事,牲人城,空了。”


    “幾十年來積累的全部牲人,全部跑了。”


    法官頓時氣血上湧,頭一次有無法掌控事物發展的感覺。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些事物,逐漸脫離軌跡的?


    法官咽下喉中腥甜,思緒恍惚,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個名字。


    ——林原。


    有的人,天生為打破規則而存在。


    幽月城的狀況暫且不提,烈陽城這邊,原初居民大部分已經撤離,而曾經被當做燃料的牲人們卻不肯輕易善罷甘休。


    在曾經隸屬於烈陽城的高級玩家帶領下,這幫複活者的進攻順利得不可思議。


    昔日光鮮亮麗的城市亂做一團,到處都是廢墟和損毀的設施。


    當風暴雷霆的航海家收到指令,匆忙趕來處理變故的時候,望著破壞者的頭領,他們集體陷入沉默。


    “怎麽,才幾天,就不認得我了。”


    張雲霆眼尾彎彎,笑著問。


    死去的前隊長以這種方式出現在眼前,最忠誠的,風暴雷霆的航海家“抗旨”了。


    “……隊長,我們不當玩家了嗎?”


    江虞鳶斟酌著問。


    張雲霆惋惜道:


    “我也想繼續享受榮華富貴啊,可惜把我複活的那個人不允許,她自己不接受招安,也不準我們接受招安。”


    “看來她是對我做過的壞事耿耿於懷了,非要我帶人來踏平烈陽城,讓原初居民好好看看不可。”


    “我對這地方比較熟悉,‘悄悄’帶幾萬個人進來,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江虞鳶神情極速轉變,下意識問道:


    “林原?”


    她的目光在人群裏搜尋,沒看到林原的影子。


    複活,她從來不知道死去的玩家,會以另一種方式在遊戲主城活過來。


    海邊傳來震天動地的爆炸聲,眾人的目光不自覺轉過去。


    此時的海岸邊,沙灘上散落零碎的鋼筋、木板等建築材料。


    象征遠航的航海雕塑被推翻,年度賽事的盛大舞台淹沒在遮天蔽日的浪潮裏。


    下一場比賽不知道何時才會如期舉行。


    摧毀賽事舞台的人,自然是林原。


    夜色降臨,一輪皎潔的彎月掛在天幕,眾星黯然失色。


    航海世界亂成這個樣子,那位忙碌的創始人終於回來了。


    神明從來不需要親自下場和普通人戰鬥。


    創始人有太多手段可以讓螻蟻死得悄無聲息,而他向來是個優雅的人,不喜歡暴力事件。


    於是,黯淡的星星忽然明亮起來,光亮照得城市宛如白晝。


    林原周圍的景象煥然一變,她置身在一座無邊無際的荒蕪之地。


    肉眼可見之處是無窮無盡的純白,如此異常的景象,讓林原瞬間聯想到那位將她的身份公之於眾的遊戲創始人。


    耳邊傳來一道聲音:


    “我的塗鴉本幫了你大忙,你也該適可而止,不是嗎?”


    創始人說的塗鴉本,自然是指規則書。


    真是有意思。


    林原哼笑一聲。


    兩個管理者,戮命聯盟的創始人和航海世界的創始人各有一本書,規則書和惡人書,都落到林原手裏,她不翻天才怪。


    林原環顧周圍環境,視野裏一片純白。


    滿天的白光裏,林原看到一輪紅色的月亮,從淺紅的,小小的一輪,逐漸擴大。


    顏色越來越濃,好像能滴出血。


    她想起了一個時常伴隨著海浪與月亮出現的人。


    林原沒有表現異動,反而饒有興趣問道:


    “你說你創造遊戲是為了什麽呢?”


    “原初居民的世界毀了就毀了,憑什麽要找一群不相幹的人給他們建造家園?”


    “就算玩家探索出更多航路,你也不在這裏,勝利果實你享受不到,給別人當管家很有成就感?”


    一片寂靜中,創始人像聽不到林原的話一般。


    林原望著那輪逐漸逼近的明月,心跳漸漸加速。


    靜默不語的創始人,似乎並沒有察覺那輪異常月亮的降臨。


    良久,她終於聽到創始人冰冷的回音。


    “正是因為沒有意思,我才不會留在這裏。”


    腦中信息飛快串聯,林原抬起眸子,忽然意識到。


    假如她擁有創造一個世界的能力,也絕對不會願意給別人當管家,還美名其曰遊戲管理者。


    林原心想。


    “所以,戮命聯盟的創始人,告訴過我,這位神明離開航海遊戲,創造了另一個遊戲服務器。”


    遊戲世界的前身,到底是什麽?


    創始人似乎也要聽命行事。


    “你知道的太多了。”


    創始人孤高的聲音落下。


    【當前所處時空:原初世界】


    霎時間,林原感到一雙無形的手扼住咽喉,所有空氣盡數遠去,似乎隨時要讓林原窒息而死。


    周圍純白色的幻想散去,露出一個荒蕪的,破敗的科技之都。


    創始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就是原初世界,一個科技與文明,都抵達過巔峰的地方。”


    “在這裏,血肉可以再生,死者可以複活,逝去的時間可以倒流,沒有我們辦不到的事情。”


    盡管呼吸困難,但林原還能保持思考。


    創始人曾經是原初世界的一員。


    原初世界按他的說法,是一個絕對強盛的,屹立不倒的存在。


    但這座科技之都最終還是隕落了,變成了林原現在看到的破敗模樣。


    連帶曾經在原初世界生活的人,都不得不進入看似有些“簡陋”的,狹小的航海世界生存。


    ……創始人在曾經的原初世界,一定也是地位很高的存在,不然不會拿到管理者的位置。


    他和戮命聯盟的那位創始人,有什麽共同之處?


    ……


    林原的思緒飄得很遠。


    她的眼前出現一個造型精美複古的鍾擺,時針滴答滴答轉動。


    她好像坐在一輛極速行駛的時間列車上,車窗外的風景飛快流逝。


    短短幾秒,林原走馬觀花看過了原初世界的遭遇,也看過了自己的一生。


    身體不受控製地長出黑鱗,林原的瞳孔被血紅暈染。


    原初世界的能量很特殊,讓她的身體自動觸發惡魔化,所有特性混亂地使了出來,而任何一個玩家,都無法在力量本源的影響下,保持冷靜與理智。


    但林原也因禍得福,惡魔化的軀幹強悍不少,窒息感頓時減輕,林原又能活動了。


    “真是命大啊。”


    創始人似憐似諷的聲音傳來,紅光籠罩在林原身上,她睜大了眼。


    這份震驚不是來源於創始人,也不是來源於原初世界。


    僅僅是因為,她看到月亮底下,一個熟悉的人。


    一個隻能在夢裏見到的人。


    浪潮的涼意席卷而來,清冷空靈的聲音響起。


    “隻有你會幻境嗎?”


    是天使。


    ——她回來了。


    時間鍾擺劇烈搖晃了兩下,最終停擺。


    林原擺脫幻境糾纏,回歸到烈陽城的沙灘上。


    她望著漆黑如墨的夜空,星星綴成一條長河,而月亮的清輝更加璀璨。


    林原忽然感到手指上什麽東西消失了。


    她微微一愣,發現預言權戒不翼而飛。


    權戒消失之前,給她留下最後一道預言。


    ——創始人死於天使之手。


    天使既不是林原,也不是江潯,曾經有段時間,她的確害怕消亡,害怕林原不需要她,害怕有一天無法睜眼,再也看不到鮮活燦爛的人世間。


    可是天使的心,是林原給的。


    *


    “我收回我的記憶,我要拿我最珍貴的東西給天使。”


    最珍貴的東西。


    ——心髒。


    *


    林原用心髒換記憶的畫麵曆曆在目。


    她也擁有林原的回憶,她也能體會林原的心情。


    林原是自私,但林原,已經是天使的全部了。


    “如果連我都放棄林原,還有誰會救她?”


    天使如此自問自答。


    人是無法抗拒本能的,就像創始人一定會維護遊戲世界,天使也一定會來救林原。


    在某條時間線裏,天使擁有了自己的靈魂,從此她成了遊戲裏的一道遊魂,終生都在探尋自己存在的意義。


    不管她怎麽給自己尋找“存在的意義”,都始終繞不過林原。


    既然繞不過林原,不如直接麵對,就這樣永遠陪伴她。


    畢竟天使能誕生,本質還是因為林原的幻想。


    林原一旦消失,天使追求的意義就會成為笑話。


    她會成為真正的無根浮萍。


    “小原。”


    聽到天使的呼喚,林原心中乍然湧現不妙的預感。


    她不能在現實中看到天使,也看不到維度更高的創世神。


    天上的星星一顆顆隕落,化作漂亮的流星,飛向遠方。


    月亮身上黯淡的地方越來越大,好似陰影逐漸籠罩。


    最終,月亮衝進星星長河中,如燃燒的流星一般,從夜空中消失。


    星河消失的時候,遊戲麵板流竄過一串亂碼。


    【遊戲錯誤!遊戲錯誤!】


    一聲刺耳的“滴”過後,亂碼消失,麵板恢複正常。


    林原看著遊戲的禮物,也可以說是天使的禮物,陷入怔愣。


    【神級道具:管理者的時空隧道】


    【作用:隧道通往創世神開辟的新服務器,航海世界作為老服務器,許多規則陳舊生鏽,而新服務器,依舊擁有無限可能】


    【您殺死了創始神,如果您選擇前往新世界,會成為新的造物主】


    林原嘴唇冰涼,深吸一口氣下達指令。


    “我要創始人永遠死去,我的棋子跟隨我進入隧道,任何新玩家無法再進入航海遊戲。”


    “而原初居民留在這裏,自生自滅。”


    從三座遊戲主城生出騷亂的時候,許多不屬於林原陣營的人,自動出現在了她的棋盤上。


    裏麵甚至還有南城區的人,被稱為異黨的存在。


    林原不會懷念過往的生活,她隻會永遠向前看。


    如果將來能找到天使的影子,自然最好,如果找不到,林原也不會神傷太久。


    黑色鱗片褪去,多次惡魔化的林原,手背上殘留了永遠不會消失的惡魔之紋。


    新遊戲……或許會成為一個真正的,由惡魔設計的遊戲。


    “林原,你怎麽了?”


    遠方傳來呼喊,林原抬起視線,看到一張又一張熟悉的臉。


    這些人中,有剛進入遊戲時認識的傻鄰居,有抱著布偶熊的少女,有骨瘦如柴的高個女孩,有穿著黑色作戰服的姐弟……


    她的軌跡從眾星城到烈陽城,見過了太多張麵孔,也見證了太多人的生與死。


    即便是林原,也不得不承認,一路的旅程,比她想象中,更令人難忘。


    “天上的場麵我們都看到了,剛剛發生了什麽?”


    林原立馬恢複正常,眼尾微微彎著。


    “哦。”


    “創始神死了而已。”


    “嘶——”


    眾人露出咋舌的表情,心說林原怎麽能麵無表情地說出這種話。


    嘰嘰喳喳的聲音響起,卻無端不讓林原覺得吵鬧。


    柔柔海風吹拂,洶湧的大浪在時間鍾擺破碎的刹那,歸於寧靜。


    化作廢墟的舞台代表的不是破敗,而是新生,屬於惡魔林原的新生。


    今夜沒有月亮和星星,但世上不會缺少光。


    在若幹年後的遊戲曆史上,記載著航海家林原的故事。


    書上是這樣寫的。


    “航海家發現了新世界,帶著許多人遷移,於是有了今天的我們。”


    “我們的生活沒有需要經曆生死的遊戲,沒有束縛自由的規則,更沒有天上的眼睛,無時不刻監視著一切。”


    “航海家還原出一個最接近現實的世界,實現了所有人的夢。”


    靠近窗邊的位置,一個女孩百無聊賴地聽著老頭子講課。


    她叫江詢心,從小就愛做夢,夢中世界光怪陸離。


    那些史書上才有的危險副本,總是在她的夢裏循環播放。


    江詢心心底藏著一個秘密,每當她在夢中遇到危險時,總會有一個自稱是惡魔的家夥出現,化解一切危機。


    “如果有一天,能見見她就好了。”


    “幹的是以殺止殺的事,卻還要戴上惡魔的麵具,要我說,明明全部是正當防衛!見義勇為!”


    江詢心生氣地翻動書頁,目光掃到一張插圖時,呼吸凝固。


    ——等等,為什麽在夢境裏無所不能的惡魔小姐,會和新世界的航海家大人,長得一模一樣?


    (完結啦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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