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錚寫完兩封信涵,交給石冬,一轉頭,案上多了個小珍珠。>雅文吧  =.=y=a·w`e-n=8=.


    那粒小珍珠安安靜靜躺在那兒。屋子裏頭雖然暗,那珠子上卻泛著淡淡的光澤。拈起來,才發現這粒珠子上有個極明顯的刮痕,應該是掉下來的時候擦到的。傅錚看了看,留在指尖把玩著,又去拆旁邊的信函。


    他去鞏昌府數日,早有下人將這數日的信函收在他房中。


    擱在最上頭,居然是周素卿寫來的。


    她的一筆字是真的秀美溫婉,透著姑娘家的穩穩端莊。信裏沒說旁的,隻道得知傅錚在平涼府,便勞煩傅錚替她帶幾壇當地的酒麩子回京,說是外祖父喜歡,到時候正好給外祖父賀壽用。——賀太傅是個文人,平日最喜喝上幾杯。平涼城的酒麩子在京城極其少見,故此也算周素卿有心。


    信末她才小心的添了一句,慎齋哥哥,離京在外,切以平安為念。


    麵無表情的看完,傅錚將信重新擱回手邊。他這會兒手裏還拈著那粒小珠子呢。指尖在上麵來回摩挲著,溫溫涼涼,讓人有些愛不釋手。


    再想到這珠子的主人,傅錚略略蹙眉。


    也不知為何梅茹如此厭他,難道像她積食那天夜裏說的,隻因為他和周素卿麽?


    傅錚也知道自己跟周素卿這事上是不大光彩。他年紀不小了,需要成親,周素卿是個不錯的選擇,溫良賢淑,才學也高,背後還有賀太傅,娶回來當王妃,似乎再穩妥不過。


    偏偏那丫頭說周素卿沽名釣譽,又怨他識人不清……


    沉默半晌,傅錚歎了一聲,再喚石冬進來,將周素卿這事吩咐下去。


    他起身,孤零零在屋子裏站了一會兒,這才推門而出。


    天色有些晚了,薄暮沉沉,這驛館不大,走到外頭,再拐幾個彎,就能看到那三個小的湊在一起的身影。>雅文8_ >> en8.十一弟今天跟梅茹賽馬賭輸了,所以他三天不能說話,這會子憋著勁坐在那兒,一臉鬱卒生著悶氣。那兩個小丫頭不知在說什麽,笑意盈盈。


    傅錚沒有上前。他知道自己一過去,什麽都沒了。


    立在不遠處,靜靜看著,他心裏有一處倏地一緊。


    又歎了一聲,傅錚轉身走了。


    ……


    自那兩個探子招供之後,梅茹便不再去軍營,她每日都往梅湘那兒跑。梅湘傷的重,可一天天好湯好藥的養著,也逐漸恢複起來,如今還能站起來走動走動,隻是他臉上心思愈來愈重,亦越來越迷茫。


    梅茹大約猜到一些,卻也不問,隻是每日告訴梅湘外頭的消息。


    “哥哥,聽聞姨父昨日寫了八百裏急報回京。”


    “哥哥,陛下似乎同意要派使臣去和回屠談結盟的事。”


    “哥哥,回屠那邊也答應下來要談。”


    ……


    梅湘一直就那麽聽著,不言不語,這日梅茹過來,正要準備絮叨著說外頭的事,他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終於問:“循循,你可知道那使臣何時去?哥哥我也想跟著去看看……”


    梅茹心中一喜,麵色卻還是如常。她道:“還早著呢,得等京城的人過來,哥哥若是真想去,我這便去問問姨父。”


    梅湘沉色點頭。


    孟政這兩日正好在驛館呢。自從皇帝老頭定下傅錚的那個懷柔提議之後,他這個一門心思打仗的大老粗無事可做,隻能眼巴巴回來看望小喬氏了。小喬氏那會兒在看書呢,蹙眉拂了他一眼,道:“你站遠點。”孟政“噢”了一聲,乖乖退後了一步,手卻還是粘在她的腰上。小喬氏回頭還要說什麽,孟政便不管不顧親下來。“臭死了!”小喬氏嫌棄,孟政一把將她抱著,拂了燭火道:“夫人香著就好。_ ﹏雅>文吧  en8.”


    夫妻一年多未見,他哪兒還忍得住,這會子隻恨不得使勁渾身力氣。


    小喬氏那樣清冷模樣的人,在他身下也是麵色潮紅,千嬌百媚,被折騰來去。


    床幔裏的動靜直到天方將白才漸漸消停下來。


    這日見姨父心情大好,梅茹順便提了哥哥的事,孟政道:“這事兒得問燕王殿下,陛下這回定了殿下負責此事呢。”


    傅錚?


    梅茹一怔,央道:“勞煩姨父去跟殿下說說,行麽?”


    見自己外甥有上進的心思,孟政極爽快答應下來。他去見傅錚,熟料再回來的時候,麵色有些奇怪,“循循,殿下允了湘哥兒的事,隻是……讓你也一道去呢。”孟政皺著臉。


    “我?”梅茹驚訝。


    她一個尚未出閣的姑娘,根本不能拋頭露麵,怎麽能去那種地方?


    梅茹微惱:“不是有鴻臚寺的人來麽?”


    孟政哈哈笑道:“等那鴻臚寺的老頭過來,咱們早失了先機!”他又解釋道:“故此殿下並不想多等這些時日,如今這兒隻有你一人通曉回屠話,所以殿下他……”


    這又把她架在火上烤了,梅茹還是蹙眉。


    “姨父,循循不想去,咱們不是抓了他們的兩個探子麽,他們是懂的。”


    孟政無奈:“還不是胡人多狡猾,怕被他們誆了麽?帶個咱們自己的人總是好一些。”


    梅茹沒有答應,這事對她來說,不是從京城到平涼府那麽簡單了。


    那是一個她不知道的世界,她怎麽去?


    梅茹心裏有些煩,索性回屋重修方物誌定定神。看到那些漂亮首飾、漂亮衣裳,她心情就好上許多。


    這日歇過午覺,外麵忽然有人敲門。靜琴替梅茹斟完一杯杏仁茶,這才轉身去開門。


    梅茹抿了一口茶,執起筆繼續抄錄,就聽外頭靜琴的聲音不大自在,“我家姑娘還在歇著呢 。”靜琴這樣回道。執筆的手頓了頓,梅茹眉頭悄悄擰起來,待靜琴回來,她問:“先前是誰來?”


    靜琴連忙壓低聲,回道:“是燕王殿下跟前的人。”


    “說什麽?”梅茹蹙眉。


    “說殿下有事找姑娘你商量。”靜琴頓了頓,又道,“姑娘,我給推了。”


    梅茹點頭。


    她這日沒有出門,但翌日不得不去梅湘那兒。她那個哥哥隻怕還在等消息,梅茹總不能一直不出去見他。


    她早早就起了,熟料剛下馬車,梅茹便見到了石冬,立在初春的料峭裏,身板筆直。她微微一怔,再看向裏麵,又忍不住蹙起眉來。


    該來的總是躲不掉,梅茹歎氣。


    果然,傅錚立在院中,見到她,隻沉沉喚了聲“三姑娘”。


    梅茹了解他,這人想要的東西,總會得到手。前世,他要二姐姐,最後自己當了皇帝,管別人如何說?如今,他頂著陛下的壓力行事,要一個穩妥勝算,就一定會想辦法把梅茹帶著。她再躲,也躲不掉,不如把事情說個明白。


    暗暗歎了一聲,梅茹正色道:“殿下,我不過是一介女子,隻通曉這些蠻語俚調,其他什麽都不會……”


    “你會這些就足夠了。”傅錚頓了頓,淡淡安撫道,“其他的自有本王應付。”


    梅茹遙遙福了福身。


    得了她的話,傅錚這才闊步離開。經過梅茹身旁的時候,他停下來,一雙墨黑的眸子低低望著麵前小丫頭,頓了一頓,傅錚道:“三姑娘,在外麵你跟在本王身邊就好,本王定護你周全。”


    “……”


    梅茹有些意外,她怔了怔,隻低著頭,沒有說話。


    院子裏一時安靜下來,隻有風時不時吹過來,掠過耳畔,沙沙的響。梅茹垂著眼,入目是那人長袍的衣擺,團花暗紋,這會子被風陣陣吹起來,像隻靈巧翻飛的乳燕。


    如此說定,傅錚派那兩個探子回去,跟那邊議好時間,一行人便往回屠部去。如今這一支殘餘在平涼府不遠處的地方,行了不過兩日,傅錚他們就到了對方之境。


    那些胡人一個個本就生的人高馬大,又滿臉凶神惡煞,瞪過來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傅錚氣定神閑,他往前走了兩步,忽然想到什麽,又回頭看了一眼。


    就見那個小丫頭走在他身後,這會子正抬眼四處打量呢,絲毫不見懼色。


    傅錚別開眼,淡然走入帳中又落座。


    梅茹因為要翻話,隻能在他身後坐下。這人端坐在前麵,背影筆直又挺拔,仍是像一柄出鞘利劍,透著絲絲滲人的寒意。梅茹垂眸。


    帳內,那幫胡人見對方的王爺居然領著一個年歲不大、個子不高的姑娘過來,一時忍不住,都哈哈笑了。


    梅茹頭一次見到這種場景,她一時略有些惶惶不安。


    瞥了梅茹一眼,傅錚轉頭淡淡道:“我們魏朝巾幗不讓須眉,便是這樣的姑娘也是不容小覷,諸位笑話一個姑娘做什麽?倒顯得你們可笑了……”他說著,視線拂過眾人,眸色清清冷冷。


    那兩個探子一向怕他,現在被傅錚多盯了一眼,連忙將傅錚的話柔和的轉給最上麵的那人聽。眾人不笑了,卻仍是蔑然輕哼。


    後麵,梅茹已經定下心神,這會子落落大方的衝眾人淡然一笑。


    她一笑,那幫大男人倒真不好再為難一個小姑娘,一時還有些尷尬窘迫。


    傅錚沒有回頭,拂見眾人的臉色,便知自己身後發生何事。他嘴角彎了彎,亦輕輕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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