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胸膛結實,腰窩勁窄,除了右肩上的這道新傷,身上還有其它幾處舊傷,結了痂,生了新肉,沒有完全好透。﹏﹎>  >﹎雅文吧  en8.而那右肩傷口處的血已經凝結起來,傅錚自己根本脫不下中衣。


    梅茹一言不發,目不斜視,隻拿小剪子利落剪開他的衣袖,再用清水擦拭傷口。因為怕引來官兵,所以這水冰冷刺骨。光是擰了一下帕子,她就被涼到了,手指頭凍得通紅。如今那水實在太冷,碰到傷口的瞬間,梅茹便能察覺那人的身子繃了起來。


    傅錚不說難受,也不皺眉,隻緊抿著唇,低低垂眸,看梅茹為他無聲忙碌。


    半晌,他道:“三姑娘,多謝。”


    梅茹頭也不抬,平靜回道:“殿下莫再言謝,我也受不起。”說話之間,傷口處已經擦拭幹淨。


    這道傷口已經發黑,血都是暗紅色,有些可怕。


    梅茹撇開眼。


    傅錚坐在那兒,左手握住那支斷箭。沉沉吸了幾口氣,他死死咬住唇,猛地一發力,將斷在裏麵的半截箭硬生生抽了出來!一瞬間,血汩汩而出,傅錚疼得輕哼一聲,他的身子彎在那裏,豆大的汗珠往下淌。


    梅茹有些不忍看,卻根本來不及多想,連忙替傅錚上藥。她前世為了這人跟著軍營東奔西跑,也曾見識過軍醫治傷的手法,如今勉強一試。那止血的藥灑在幹淨布條上,需在傷口摁上一段時間。梅茹摁住他的肩膀,不過片刻,瞬間就被染紅。


    那血是溫熱的。


    她的手不禁有些發抖。


    “我自己來。”傅錚頭仍低低垂著,這會兒悶悶說道。說罷,他抬手自己摁住藥,同一瞬間,梅茹急忙抽回手。她的手心裏還是這人的血。她不敢看,這會兒垂手站在旁邊。等他的血勉強止住,再抹其他的藥,又替傅錚纏上繃帶。雅文﹏吧_  ·.yawen8.


    因為傷在肩膀,所以繃帶斜斜經過他的胸膛和後背。


    麵對男人赤.裸的上身,梅茹麵不改色,動作極快,還使勁纏了好幾道。


    到了這時,傅錚還是疼,身上冷汗淋漓,他已沒什麽多餘的力氣,隻是低著頭,一張唇蒼白的可怕,視線裏隻能看到梅茹的一雙手。那手嬌嬌軟軟,五指如蔥削,本該執筆或者彈琴的,如今全都是他的血。


    傅錚安靜看著,心裏莫名的,還是很軟。


    那手仿佛掠過他的心尖,難受的緊。


    忽的,那手停了下來,梅茹道:“殿下,你休息一會兒。”


    傅錚沒有力氣,他說不出半句話,隻輕輕點點頭。


    梅茹盡量不碰到他的傷,扶他躺下。這人本就在發虛汗,這炕又是冷的,梅茹隻能拿些舊衣服給他再壓一下。


    傅錚看她一眼,終於闔眼歇了一會兒。


    他也不敢睡得太沉,畢竟不安全,這兒不是什麽穩妥之處,他得做其他打算。


    等再睜眼,這間屋子安靜極了,靜的人心裏發慌,傅錚一下子翻坐起來,“三姑娘?!”他略提高了嗓音喊了一聲。


    沒有人應答。


    傅錚心下狠狠一沉,連忙掀被子下炕,隻下一瞬,那道軟軟的腳步聲從外間過來,“殿下?”梅茹立在門邊應了一聲,一雙眼正視著他。


    望著她,傅錚怔了怔,問:“什麽時辰了?”


    梅茹道:“大約是午時一刻。”又道:“殿下,你才歇了不到半個時辰。”


    略一沉吟,傅錚吩咐道:“收拾東西,咱們即刻出城。”


    “出城?”反倒是梅茹麵有難色,她蹙眉,“殿下你能走麽?”


    傅錚不答隻說:“他們遲早搜到此處,再待下去才真的危險。>雅文吧  =.=y=a·w`e-n=8=.”又道:“昨夜敢如此明目張膽行刺使臣,恐怕不止是宮變,肯定還有其他幾方勢力在裏麵攪局。”哼了一聲,傅錚冷笑:“也不知那個蠢將軍聽了誰的讒言!”


    “殿下,那出城後我們該往哪裏去?”梅茹疑道。


    這一回傅錚沉默下來,垂眸思量片刻,他望著梅茹,隻模棱兩可的答:“先往東去。”


    對此梅茹沒太在意。畢竟西羌地勢傅錚比她熟,她就是紙上談兵,這人好歹實打實征戰過,知道哪兒能去,哪兒有大魏朝的駐兵。若找不到駐兵接應,不消幾日魏朝使臣遇刺的消息,定然也能傳回國內,自然還有大軍開拔。


    如此一想,梅茹點點頭,隻道“好”。


    她如今已穿戴整齊,傅錚還赤.裸著上身呢,他的中衣破了,外衫全是血。梅茹將找到的袍子拍了拍灰,遞給他。傅錚右手上藥之後幾乎不能動,如今等同於半個廢人。擰了擰眉,梅茹上前正要伺候他穿衣,傅錚冷然拒絕道:“既然三姑娘不願嫁本王為妻,此事不可再麻煩你。”


    稍稍一頓,梅茹道:“那隨便殿下。”她將袍子整齊的放在旁邊,自己走到外麵。


    也不知道這人怎麽弄得,好半晌,傅錚勉強算穿戴整齊了出來。


    看他滿額頭的汗,定疼的不輕……梅茹撇開眼,一言不發的背上包袱。


    淡淡看了她一眼,傅錚道:“將包袱給本王。”


    顧忌這人身上的傷,梅茹難得體諒他:“還是我來好了。”又安排道:“殿下,城門口盤查嚴苛,待會兒我來應付,殿下你就……”說到此處,頓了頓,梅茹低頭道:“殿下你這一路就裝啞巴好了。”


    傅錚真能被這人氣死!


    默了默,他抬手從梅茹肩上取下包袱,背到左肩。


    那不小心被他指尖拂過的地方又開始僵硬了,梅茹定定立在那兒。


    傅錚冷哼一聲,提醒道:“三姑娘,在外麵別再叫殿下,喚本王慎齋便可。”


    身子還是僵硬,默了默,梅茹淡然改口道:“七爺。”


    傅錚戳過來的視線是冷的!


    哼了一聲,輕拂袖袍,他沉著臉背著包袱走在前麵。


    梅茹還是在後麵提醒道:“殿下務必記得裝啞巴。”


    傅錚冷冷看了她一眼,果然一言不發。


    他受了傷,走得慢,梅茹將就著他,也走得慢。隻是得了空,她竟然沿路又買了些墊肚子的幹糧!等買完東西,梅茹再一溜小跑追前麵的人,哪兒像個逃難的?沒多久,又多了個包袱!傅錚冷冷看在眼裏,又默默接過來。


    前麵城門口盤查得厲害,傅錚定下腳步,略略打量片刻,他抿了抿唇。


    這人的麵容蒼白,沒什麽血色,如今在大太陽底下這麽一曬,顯得愈發白。


    梅茹偷偷的想,待會兒若問起來,得說傅錚得了肺癆……她看了傅錚一眼,沒跟他說。


    城門口有不少的人等著出城,二人混跡在其中,一時嘈雜不已。除了傅錚,旁邊還有其他的男人在,身上還有股難聞的味道。梅茹不大自在,她低低垂著眼,白嫩的耳根子微微泛紅。傅錚垂眸,隻默然的將她護在自己身側。


    誰都沒有說話,隻隨著人慢慢往前去。


    越是靠近,梅茹心口越是跳的厲害。


    旁邊的傅錚倒是淡然許多,隻是他周身的淩厲寒氣通通收斂起來,如今看上去,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公子哥兒。


    待輪到他們前麵一人時,梅茹已經非常緊張了,她手心裏都是冷晶晶的汗。那幾個守城侍衛仔細打量著梅茹與傅錚,用西羌話盤問:“什麽人?”


    梅茹剛要按照之前安排的應付侍衛,就見傅錚已經如前麵那些人一樣朝官兵見了禮,而且——他同樣用西羌話回了一句。


    那句話清清楚楚傳到耳中,梅茹不由怔楞,她昏昏沉沉的,隻覺片刻暈眩。這一瞬,她好像什麽都聽不到,耳朵裏嗡嗡的響。梅茹抬眸定定望著傅錚,那人亦垂眸拂了她一眼,又對著幾個侍衛不知在說什麽瞎話。


    梅茹低下眼,身子僵了僵,腦子裏還是傅錚先前指著她說的那句話。


    先前,傅錚指著她說:“這是我夫人。”


    說不上緣由的,梅茹心口似乎纏著一道弦,這弦緊了緊,勒得她好難受,勒得眼眶一並漲的慌。她不能說話,如今隻死死攥著手。也許是梅茹的神色太過怪異,侍衛明顯不信,一雙眼打量過來。梅茹扯了扯唇角,機械的笑了笑,又稍稍避在傅錚的身後,故作羞赧道:“官爺,我們夫妻二人確實是回鄉探親的。”一雙手隻在袖袍底下還是死死攥著。


    直到被傅錚牽著胳膊走出城門,梅茹還是努力攥著手。


    對著遠處連綿不絕的山脈,她長長呼了幾口氣,勉強散掉些鬱結之氣,才重新怒視傅錚。


    梅茹不悅:“先前為何不跟我商量?”


    傅錚冷笑:“你那個啞巴說辭實在是荒謬!”無端端冒出個啞巴,定是要被帶回衙門盤問的,哪兒能輕易脫身?虧這人居然能想到這個?


    梅茹仍是蹙眉,與他爭辯道:“那我也可以扮你的丫鬟!”


    沉沉望著她,傅錚問道:“為何不能是夫人?”又道:“如今眼多口雜,此地不宜久留,這事不必再爭——”頓了頓,他道:“阿茹,咱們速速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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