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陽先生那兒回府,梅茹恰好遇到要出門的哥哥,“哥哥這是去哪兒?”梅茹問,若是要去瑤姐姐那兒,她還得再潑些冷水。>> 雅>文8_﹎  =.`y=a=w·en8.


    梅湘回道:“去京城大營那邊看看。”他一直在等那個空缺,雖說有燕王幫忙是八.九不離十的,但沒個定信,人心裏頭總是無端端發慌。


    聽聞是這事,梅茹沉默少頃,寬慰了一句:“聽說哥哥的調令這幾日似乎就快下來了。”


    “真的?”梅湘麵色一喜,旋即蹙眉好奇,“循循,你是如何知曉此事的?”


    又是小半晌的沉默,梅茹尷尬敷衍道:“我在平陽先生那兒聽說的。”


    許是察覺到循循的窘意,梅湘自知失言,亦有片刻的尷尬。這事兒循循還能聽誰說?定然是燕王殿下了。他一時思忖,燕王殿下是為了與梅府綁在一處才求娶循循的,現在看來殿下對梅府真不錯,見到循循還特地說了這樁事;可梅湘一時又攢眉,現下殿下娶了循循,那以後見到十一殿下,三人豈不尷尬?這事兒他沒好意思再細想,連忙打住念頭,梅湘仍匆匆出了府。


    梅茹回頭看了看哥哥的背影,回過臉來的時候,還是尷尬又窘迫。先前在平陽先生府裏,她早就想要走的,偏偏傅錚拉著她,他說:“阿茹,我還有事兒跟你說。”梅茹的手腕被他扣住了,甩又甩不掉,掙又掙不開,隻能幹瞪著他,生氣不說話。


    她生氣的時候還是會鼓著臉,嬌嬌蠻蠻的小模樣。傅錚笑了笑,順勢牽著她坐了回去。矮階旁的茶案上還擱著他們用過的兩盞白瓷小杯子。傅錚添了些茶,方轉頭對梅茹道:“你哥哥不是想留京麽?調令這幾日就快下來了。”


    梅茹那會兒一直板著臉,聽聞是哥哥的事情,冷淡的臉色終於緩了一些。她客氣道:“多謝殿下。”


    “你我之間還客氣這些做什麽?”傅錚回道。


    他說得無比自然,其實賜婚的旨意下來,他們兩個這輩子又是被綁在一起的……梅茹垂眸眨了眨眼,將手抽了回來。﹎_ _﹍ 雅文8  =.-y=a·w·e·n`8.傅錚的掌心是暖的,他的身上也是暖的——原先梅茹怕冷,行軍在外最愛靠著他取暖——但現在梅茹總覺得這人透著股寒意。哪怕隔著冬日厚厚的襖子,那股寒意依舊絲絲透進襖子裏,滲進骨子裏,涼得厲害,讓她打心底裏湧起一些害怕。


    如今想到那道寒意,梅茹手腕又僵住了。她撫著那處地方,微微有些怔楞。


    那邊廂,梅湘得了準信,自然要先去燕王府道謝。熟料傅錚並不在府裏。等了一盞茶的功夫,見傅錚還不回來,梅湘這才離開。他想,反正以後機會多得是,慢慢道謝也不遲。何況,二月初十老祖宗壽辰,府裏定會請殿下過府的,到時候與爹爹一道好生謝過殿下。


    這麽打定主意,梅湘又溜去董氏那兒瞧瞧。那人盤的鋪子在胡家那條街口,似乎是打算做些女兒家針線首飾的小買賣。梅湘從來不敢靠近,隻敢遠遠打量著,然後再悄悄看著那對主仆安然到家。風吹雨淋,雷打不動。


    隻是這麽多天,除了那次因為循循的婚事說過兩句話,他就再也沒說上什麽話了。董氏與他撇清關係,梅湘自己也拉不下這個臉。


    這日過去,梅湘還是立在遠處望過去一眼。


    就見未開張的鋪子裏麵杵著兩個尋釁滋事的人,看樣子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梅湘蹙眉,快步上前。他就是怕出這種事,一家子孤兒寡母極容易被人欺負,尤其董氏與和穗都不是嘴巴利索的,又是女人,這會兒被那幾個家夥堵得臉色羞憤通紅,氣得說不出半句話來。梅湘見狀心裏愈發窩火,他攥著拳頭,沉下臉低喝一聲。那兩個二流子被他一唬,登時跑了。


    鋪麵裏安靜下來,梅湘還是死死攥著拳頭,一股怒氣在心,他道:“明日你們不用再來,我讓個會跑腿能看賬的過來。”


    董氏避著嫌,遙遙欠身道:“謝過梅大爺的恩情。”話鋒一轉,她又道:“隻是我已經請好一個跑腿看賬之人,不必勞煩梅大爺。”


    梅湘被她一噎,隻道:“你打算請什麽人?我先去查一查。雅文8  -.=y-a=wen8.”


    董氏回道:“是三彪的朋友周先生舉薦來的,不用查。”


    “哪個周先生?”梅湘不放心的追問。


    董氏仍淡淡道:“真不用勞煩梅大爺。”


    他二人就這樣硬邦邦說著話,梅湘默了默,改口道:“那我也舉薦一個,明日帶來給你瞧,你先別急著定下。”


    董氏還是拒道:“真的不用。”


    她是真的要和他撇清幹係。


    梅湘怎會不知?他道:“反正我明日帶來,你過過眼再說。”說罷,他轉身就走。走了兩步,梅湘突然頓住身形,他回身抱拳作了個揖,道:“胡娘子,我對你絕無其他心思,我也是三彪的朋友。”


    這次梅湘急匆匆走出鋪子,走了好幾條街才複又停住腳步。正月的風涼呢,吹在他身上,瑟瑟的冷。


    一回府,梅湘又被喬氏逮過去,他有些不耐煩,喬氏道:“整日不見你人影,好容易見著你,總該說一說。”


    喬氏要說什麽,梅湘心裏頭有數,這些日子喬氏已經在他跟前數了好幾家了,他歎道:“娘,我如今真沒什麽心思,我更不能害了別人。”


    看他這不爭氣的樣子,喬氏心裏窩火,直罵:“總有你苦果子吃的時候!”


    梅湘聞言一愣,他忽然想,其實他心裏就是苦的。


    翌日,梅湘起得早,領著人騎馬去董氏鋪子。


    天色極早又冷,隻有幾個小販挑著擔子叫賣,進城的人也少,一人還被攔在城門口。因為那人穿得甚為奇怪,臉上還掛著兩道疤。守城卒左右打量好半晌,凶著盤問道:“哪兒來的?”


    那人擼了擼臉,粗聲粗氣回得更凶:“他娘的,死裏逃生活著回來的!”


    他凶的要命,守城卒滯了一瞬,看了眼他的腰牌,忙放他進了城。


    那邊廂,見到梅湘領著人來,董氏欠了欠身,麵容客氣道:“梅大爺,我真的已經請好人了。”


    梅湘正要著急說什麽,忽的,對麵的董氏滯在那兒,呆呆往外頭看。梅湘一愣,亦順著視線飄過去。就見鋪子外頭立著個男人,逆在晨光裏又黑又瘦,臉上還盤著兩道疤,脖子上也有道很深的傷口。董氏眼淚瞬間就出來了,那人也不說話,直接走進來,一把用力抱住她。


    董氏先是無聲的哭了,身子顫抖的厲害,然後是仰起臉痛哭。


    那人將她抱的更緊了。


    她揪著他的衣襟,死死揪著。


    她的臉重新埋在他的懷裏,嗚嗚咽咽。


    梅湘愣在旁邊,愣了好半晌,他悄悄撇開臉,退了出去。


    他說過的,他們打仗啊,一天沒有找到人,就不會相信人死,如今胡三彪回來了。他就再也沒有任何理由待在這兒了。正月快要結束了,他立在街口,愣愣的,眼眶微微有些紅。有些高興,又有些難過。


    這日梅湘回府,先去喬氏那兒,正巧梅茹又被喬氏逮著學規矩呢。他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笑著道:“娘,循循,我有件事兒要說。”


    “什麽?”喬氏和梅茹齊齊開口。


    梅湘淡淡道:“我恐怕又留不了京了。”


    “怎麽可能?”梅茹詫異。傅錚都跟她那麽說了,他答應的事兒不會有錯的呀。


    梅湘歎了一聲,嘴角抿著還是笑:“就是出了些岔子。”頓了頓,他又道:“娘,過完正月我就回營了,這次回京夠久的,再不回去隻怕就不行了。那婚事先擱一擱,等下次我回來再定。”


    喬氏眼睛已經紅了,她道:“這也太突然了……”


    梅湘懶得再說話,隻回了自己院子。


    梅茹愣了好半晌,從娘親那兒出來,她直接去了哥哥院子裏。今日天氣不錯,梅湘在院子裏逗玥姐兒玩兒。見梅茹來,他知道她要問什麽,於是讓奶娘將玥姐兒抱下去,直接開口道:“循循你什麽都別問了,留不了京不是什麽大事兒,回來這麽久,我還怪想大漠的。”他說著對梅茹笑。這笑意淡淡的,仿佛大漠裏粗糲的沙,滿麵風霜,卻還要寬慰她。


    梅茹看在眼裏,忽然什麽都問不出扣了,心裏隻泛起些澀。


    她的好哥哥呀,她真的舍不得他。


    過完正月,梅湘離京。他獨自一人騎上馬就走了,頭也沒回。


    梅茹心裏惦記著哥哥的事情,她想要和傅錚打聽一下中間到底是怎麽回事,但見到這人實在不自在極了。就這樣拖到二月初九,梅茹才得了傅錚的消息,還是萍姐兒告訴她的,萍姐兒道:“三姐姐,聽說明日殿下要來府裏呢。”


    梅茹驚了一下,顰眉道:“殿下來做什麽?”


    萍姐兒好笑道:“自然來給老祖宗賀壽。”


    二月初十是杜老太太壽辰,往年都會辦的,但從來沒有請過傅錚。現在突然知道傅錚要來,梅茹還是蹙眉。


    她與傅錚五月成親,國公府請未來的姑爺是萬分應該的。傅錚願意來,也是國公府的體麵。但一想到傅錚要來府裏拜壽,梅茹眉心蹙得更緊了些。前世傅錚也會和她回府拜壽,但很多時候,隻是因為有可能見到二姐姐,或者從旁人口裏聽到一星半點的消息……那些事就是她心裏的刺。梅茹冷下臉。


    二月初十,梅茹早上跟著喬氏去春熙堂拜壽。二房的哥兒幾個和梅蒨、梅萍已經都在了。眾人說完吉祥話,宋平家的就從外麵興匆匆過來道:“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燕王殿下來賀壽了,還特意送了珊瑚,如今大老爺、二老爺在前麵陪著呢。”


    聽到傅錚來,梅茹立在旁邊,不由暗忖,這人來得倒是早!孟府的人都沒到呢,他就眼巴巴先來了。


    就聽老太太道:“快迎殿下過來,千萬別怠慢了。”


    梅茹悄悄擰了擰眉,又悄悄看了看二姐姐。而梅蒨隻是規規矩矩立在旁邊,沒什麽表情。梅茹低下眼,不大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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