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悟躺在床上,想起當時的事。


    (一縷說的沒錯,因為是犯人所以人生全毀也好,根本沒有這種事。至少我是絕對說不出這種話——)


    迷悟下定決心不再蹬渾水,於是回想起當時的事並引以為戒。也許飯田智介是死了比較好的人,這種人是真的存在的。那並不是周遭的人七嘴八舌說的資訊全部湊在一起,而是最後得由自己來判斷什麽才是正確的。相對地,若是與自身無關,那麽就避得遠遠地別去管。


    ——沒錯,雖然自己並不清楚,但這次的事件也許跟當時是一樣的。


    *


    一年前,雙胞胎跟迷悟都還是國中三年級的學生。


    雙胞胎的父親發生了車禍。那天雙胞胎的父親參加了公司舉辦的酒會,所以回來晚了。他似乎是喝太多了所以腳步不穩,在回家的半路上——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他搖搖晃晃地從沒有護欄的地方走到車道,而那時運氣也不太好,他被後方的來車撞到了。那邊沒有斑馬線,又是筆直的道路,再加上很晚了來往車輛都相當稀少,因此車子速度十分快,雙胞胎的父親被撞飛了很長一段距離。當然這車禍的肇因完全是雙胞胎的父親,對司機來說隻是個可憐的意外。


    雙胞胎與雙胞胎的母親聽到這消息,馬上趕往醫院。


    醫生跟她們說明因為傷勢太重,所以必須要動手術。先說這手術不會失敗,但為了以防萬一必須要準傭輸血用的血液,因為手術途中可能會需要輸血,醫生當場問三人的血型。


    雙胞胎的母親聽到這個問題,隻猶豫了一下子。


    「我是b型,用我的血吧,我跟他的血型是一樣的。」


    這麽回答。


    雙胞胎聽到這話起了反應——她們記憶中雙親的血型跟媽媽剛才說的是不同的。雙親一直告訴她們爸媽的血型是a型,而且每次都是這麽說的。


    雙胞胎不知道為什麽母親要這麽說,但是現場氣氛讓她們無法回問「不是a型嗎?」這種話。母親在這種時候是不會說謊的,這可是攸關生死的問題啊,絕不容許開玩笑。就算母親感到動搖,但也不會把血型搞錯。也就是剛才母親說的是真相的可能性很高——不,根本沒有可能性可雷,就狀況來看,這百分之百是事實。


    數小時後,手術平安結束了。最後沒有發生需要輸血的情況。雙胞胎的父親手術後雖然還需要留院觀察,但大致上沒問題了。在手術結束到轉移至病房這段期間,因為一直處於混亂狀態中,所以雙胞胎最後還是沒有問雙親關於血型的事。


    兩周後。


    雙胞胎的父親照預定出院回家了。隻要再一周後,等父親不用再回院複診後,雙胞胎的家庭預計就能回到以往的生活了。


    但是已經無法回到原本的生活了。


    之後等待的隻有充滿謊言的生活。


    雙胞胎的血型是a型。


    也就是說,都是b型的雙親根本不是她們的親生父母,他們從以前至今都在騙她們。雖然不知道理由,但大概是不知從哪領養的孩子,或者是雙親其中一人曾離過婚而帶來的拖油瓶吧。


    雙胞胎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但是她們也沒有勇氣去質問雙親,不過要她們一直這樣過著虛偽的生活,她們也無法接受。


    所以雙胞胎跑去找青梅竹馬的迷悟討論,應該說除了找迷悟討論外沒有其他方法。根本不可能和迷悟以外的人說這種事——但如果是迷悟的話,就可以說得出口。


    雙胞胎與迷悟從出生後就一直在一起,他平常雖然不是個可靠的人,但是對雙胞胎來說卻是相當溫柔、值得信賴的人。不管什麽秘密都能眚訴他,他肯定會相信她們所說的。於是她們把這件事告訴迷悟了。


    雙胞胎當時應該多想一想再行動的,她們應該想一想把這件事告訴迷悟是代表什麽意義,而迷悟聽到這件事後會產生什麽反應——雙胞胎是世界上最了解迷悟的人了,應該明白迷悟會采取怎樣的舉動才是。


    而且跟隻是一名國中生的迷悟討論,這件事本身還是無法得到解決。雙胞胎應該要察覺到,自己的行為隻是想把精神壓力讓迷悟也一起來分擔而已。


    迷悟是晚上從雙胞胎那邊聽到這件事的。正好是剛吃過晚餐沒多久的時間,雙胞胎來到迷悟的房間,把事情始末說了出來。迷悟還清楚記得雙胞胎當時的表情多麽悲壯,肯定在說給迷悟聽之前,她們兩人就已經默默地煩惱已久。說到一半時朽縷還哭了,一縷的模樣也與以往完全不同——簡直就像馬上會死掉一樣毫無精神,光是看就會讓人感到難過的樣子。


    聽完雙胞胎的話,迷悟連居家服也沒換掉,就直接前往隔壁的雙胞胎家。腦子發熱——這正是迷悟的壞習慣。這時候雙胞胎雖然有製止,但卻沒有擺出強硬的姿態。雙胞胎在內心深處恐怕也在期待,期待迷悟能朝自己的雙親提出質問吧——若是他的話,肯定能替她們表達出真正的想法吧。


    迷悟逼問著雙胞胎的雙親,他已經退讓了很多,就算雙胞胎不是他們的觀生女兒也沒關係。但是沒有明白告訴雙胞胎這一點他無法容忍。實情說出口後,雙胞胎的雙親並沒有照顧到她們的心情,這點他無法容忍。曝光了之後,雙胞胎的雙親還擺出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生活,這點他無法容忍。想要掩耳盜鈴裝作沒這回事的態度他也無法容忍。讓這世界上最重要的雙胞胎如此煩惱——他絕無法原諒眼前的這些家夥。


    雙胞胎也偷偷地跑去偷看迷悟逼問雙親的現場。迷悟並不想讓雙胞胎看到他這麽醜陋的一麵,但是他的腦袋已經被憤怒所支配,根本沒有多餘心力去管這些了。


    但是不管迷悟再怎麽斥責,雙胞胎的父母卻絕口不提道歉,隻是一直在敷衍似的撇清關係。迷悟雖然知道再說下去也不會得到自己想要聽到的回答,但是為了雙胞胎——他無法就此打退堂鼓。


    或許是迷悟的纏人發揮功效——迷悟得知了另外一個新的事實。逼問到最後,雙胞胎的父親語調痛苦地說出「我是你父親」,簡直就像是把自己的責任全部都推給迷悟雙親一樣。


    迷悟在聽到這句話時——還聽不懂雙胞胎的父親在說什麽。


    但是數秒之後他就理解了。


    全部都了解了,總算發現至今為止雙方的不對勁之處了。


    既然已經到這一步,接下來就簡單了。自己的雙親才是雙胞胎真正的雙親吧。自己父母的血型應該是a型才對,隻是他們一直告訴自己是b型。會得到這個結論不光隻是因為雙胞胎父親所說的話,還有迷悟日漸深刻的不協調感,雙胞胎的雙親對自己的態度,比對一般附近孩子都來得親切,還有菱川家與新山家奇妙的良好關係,而自己的雙親對於雙胞胎也是異常溫柔。一般情況下不會覺得奇怪的事情,卻在在證明了這個事實。


    接著他把自己的——不對,是裝成是自己雙親的人給叫了過來,他們原本對迷悟說:「很晚了,回來吧。」但是發覺迷悟與平常的樣子不同後,他們還是答應了。


    雙胞胎依然留在現場,迷悟雖然不想讓她們看到自己這副模樣,但他的腦中光隻是思考這一點就費盡全力了。先說服雙胞胎回房,或是換個談話地點等做法,他根本連想都沒想到。


    迷悟帶著自己的雙親抵達雙胞胎家後,也無法好好地思考如何委婉地說話,隻是不斷用辛辣的言語去逼問自己的雙親。


    用盡全力去削減他們的靈魂。


    全神貫注在毀滅他們的身分。


    但是迷悟的雙親卻因為太過動搖,導致連話都說不好。他們並沒有為自己辯解,也沒有找理由澄清,隻是不斷地重複愚蠢的詞句,詞句本身隻有被念出來而不具意義,甚至連一句完整的句子都無法組成,這樣事態完全無法解決。


    迷悟想著再這樣下去也沒用。


    「你們幹脆去死吧。」


    吐出這句話後便回家,直接倒到床上,連澡也沒洗就睡了。


    那時迷悟有種想吐的惡心感,明明是做了正確的事,明明自己才是正確的,對方才是有錯的人啊。


    迷悟認真地想厘清這混沌的狀況。


    所以明天再冷靜地和雙胞胎,還有兩邊的雙親再談談吧。


    那樣的話,就算無法解決,但搞不好自己就能接受了。想知道——真正的真相,然後再接受。


    但是這個機會卻永遠消失了。


    雙胞胎的雙親與自己的雙親都死了。


    隔天大約早上六點的時候,迷悟被朽縷打來的電話給吵醒了。


    那時朽縷說的話,迷悟至今還深刻記得。


    大概窮極一生也忘不了吧。


    「救救我們,迷悟……絕對不會被原諒的。」


    矛盾、迫切還有憎恨加上任性而組成的語言,至今對迷悟來說仍像是詛咒一般纏繞在他的身上。


    迷悟穿著睡衣直接前往雙胞胎的家。


    走廊的門敞開著,他進入雙胞胎所在的客廳,那邊放著一張寫著「至今為止瞞著你們真是對不起」的遺書,天花板的勾子掛著繩索,而繩索上吊掛著四具屍體。


    結果那張遺書是誰寫的,到現在也還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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