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頌墨把人扶進去,剛一鬆手,那叫做小妮的姑娘便飛快地接過了,挽起周翰初的胳膊道:“將軍,小妮攙著您。”周翰初悄沒聲息的把手抽出來:“傷的是胳膊又不是腿,不至於路都走不了。”天知道上一秒他還被佟頌墨扶著,整個半邊力量都靠進對方懷裏。佟頌墨又在心裏頭翻了個白眼。那小妮“哦”了一聲,臉色不太好看的望了一眼佟頌墨,說:“清理傷口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是去書房還是?”周翰初看向佟頌墨:“你說呢?”“隨你喜歡。”佟頌墨雖然把人帶回來了,卻沒打算自己幫忙處理傷口。周翰初卻默認了是佟頌墨要動手,問他:“你才是那個要處理傷口的人,依著你的喜好最好。”佟頌墨一臉莫名其妙:“我何時說過我要幫你處理傷口了?”周翰初做出一副震驚的模樣:“佟少爺,我這是為你受的傷,你連傷口都不幫我處理一下?你就是隨便拿點藥噴一噴,做做樣子敷衍我也好啊。”那小妮開口道:“將軍,我會點醫術,幫您處理傷口也沒問題的。”佟頌墨立馬道:“是啊,找個更專業的豈不更好?”周翰初瞪著他,有些牙癢癢的說到:“佟少爺,您中西醫兼修,說自己不專業,是否不太合適?”佟頌墨:“……”他簡直就是被架起來進行道德綁架。最後頂著眾目睽睽,也隻好點了頭:“那你跟我來書房。”時值傍晚,書房裏光線有些暗,佟頌墨點了隻蠟燭,周翰初見屋子裏昏暗得不行,便皺著眉頭道:“電還沒牽過來?”“呃……”二福猶豫了一下, 道,“說是有點事兒耽擱了。”佟頌墨把對方的胳膊抬了抬,先是觀察了一下傷勢,緊接著舉著鑷子道:“要不要敷點麻藥?”“直接來。”周翰初側過頭,見佟頌墨看那傷口看得有些費勁,便道,“電沒牽過來,蠟燭不曉得多要幾隻?”二福道:“我這就去拿。”“嘶。”那子彈掏出來的瞬間,周翰初確實沒忍住吸了口氣,但疼痛尚在可忍受的範圍之內,“你倒是目不改色。”佟頌墨就拿他的胳膊當模型,還真一點緊張的意思都沒有。子彈取出來,就該上藥纏繃帶了,佟頌墨尋了半天,沒在一堆物什裏找到酒精,便道:“你且坐著,我去臥房拿點酒精過來消毒。”周翰初閉著眼,吐出一口濁氣:“嗯。”佟頌墨進臥房拿酒精時,又碰著那小妮兒和幾個下人一起在嚼舌根。他本不想聽來給自己找罪受,奈何這幾人不知道他在屋子裏,所以說得更加肆無忌憚些。“一隻蠟燭不夠,偏生還要多幾隻,真以為自己有多金貴呢?”“小妮姐,你可千萬別說這些話,今天將軍可是為這位佟少爺擋了槍子兒的,指不定在將軍心裏多重要呢。”“咱們將軍為人一貫如此,換做你我任何一個人,也能幫忙擋槍子兒。”那小妮兒輕哼一聲,“他不過一個賣屁股的下流貨,還真拿上喬了……”小妮兒這話說完,其他幾個人突然都不作聲了。佟頌墨把酒精放進兜裏,透過窗縫往外看了一眼,見方才還在說話嚼舌根的幾個人突然一起跪了下去。那小妮兒更是直接抖著聲音喊了一句:“將、將軍……”佟頌墨眉梢微挑,所幸坐了下去,沒有推門而出。周翰初氣得臉上都充了血,似乎強克製住自己的情緒,才沒有一腳踢在那女人身上。“這就是你選的人?”周翰初扭過頭看向二福,“我說了多少回,得要老實能幹的,你選出來的這是什麽玩意兒?”二福也跪下去:“將軍,我知錯了。”周翰初一隻手掐著自己的另一隻胳膊,臉色陰沉:“這幾個全遣了吧,還有這位”他的視線落到那小妮兒身上,道,“倒是牙尖嘴利,想來去哪兒都能活得好,便發賣到紅銀苑去。”紅銀苑和廬城最大的那家青樓還不一樣,是專門做販夫屠夫這些生意的,在裏麵待不了一個月,恐怕就得不成人形了。一進去,就相當於這輩子都給毀了。小妮兒瞪大了眼睛,情緒有些崩潰起來:“將軍,我不去紅銀苑!我不去那破地方!”他說著爬過去抓周翰初的褲腿,被周翰初一腳給踢開了,整個人躺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但她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將軍,我,我……柳小姐先前誇過我的,說過要讓我做她的貼身丫頭,若是柳小姐過門後沒看到我,恐怕、恐怕要生氣的!”周翰初臉色更冷了:“什麽柳小姐?將軍府的將軍夫人隻能有一位!就在裏麵坐著呢!”周翰初說著把門給推開了,佟頌墨坐在床頭,把玩著手上的傷藥,聽見動靜抬了抬眼皮子,有些不耐似的說到:“好吵。”周翰初道:“趕緊把人帶走。”二福應了聲,正要去拖人,那小妮兒像是才回過味來似的,上前便要去拉佟頌墨的衣角:“將軍夫人,是小妮兒錯了,小妮兒再也不敢說這些胡話了,您饒了我吧,我不想去那紅銀苑,我不想去啊……”佟頌墨閉上眼,撇開了頭。他不是聖人,做不得那種以德報怨的事情。二福忙拽著人的腳踝往外扯,小妮兒見求人無望,又破口大罵起來:“你別得意,你一個男人,做什麽將軍夫人,拉出去說了也是貽笑大方!將軍早晚膩了你……”聲音終於漸漸遠了。屋子裏安靜得沒法,周翰初幾次張嘴,卻又把話咽下去。佟頌墨則當做沒事兒發生似的,替他處理傷口。“你……怎麽也不說一聲?”周翰初問他。佟頌墨道:“有什麽好說的,她說的那些話,也是事實。”周翰初很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可佟頌墨好像並不需要,他似乎並不在意小妮兒罵的那些詞匯。最終,周翰初隻得悶悶的,把火都發在了二福的身上:“以後再有這種嚼舌根的下人,直接把舌頭拔了扔出去!”二福忙點頭:“是。”“還有,到底是誰傳出來柳家那位要進將軍府的?”周翰初冷聲道,“把他們柳家昨日遞來的那張請帖送回去,說我沒空。”二福:“可是……”周翰初睨他一眼。二福抹汗:“……是。”第22章 醫館雕梁畫柱,亭台樓閣,湖泊水流正中間,一個身著淺綠色旗袍的女子百無聊賴的把玩著手中那幾塊牌九:“他當真這麽說?”“是了。”一旁的小廝跪在地上,渾身發抖道,“那位被帶回來的佟少爺也不知道是什麽來頭,現在滿大街都在傳是周將軍心尖尖兒上的人,周將軍一貫不喜鋪張浪費,卻為他新起了一座燕喜樓,為他擋子彈,還為他打發了好幾個府中的奴仆,有一個聽說還給送到了紅銀苑去。”“謔。”女子抬了抬眼皮子,眼神裏閃過一抹冷光,“看來這位來頭不小啊。去,去打聽一下,這位到底是誰。”女子擺了擺手,那小廝便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濁氣,忙起身跑了。身邊的丫頭翠喜低著聲音說到:“小姐,昨日先生聽說周將軍不來了,還發了好一陣脾氣呢。”“他知道是因著這事兒嗎?”柳君宴撥了一下牌九,狀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好像知道那麽一些。”“哦。”柳君宴沉臉思考片刻,才繼續道,“去,給我備車。”翠喜一愣:“去哪兒啊小姐?”“當然是要去看看這位將軍夫人是何方神聖,”柳君宴站起身,聳了聳肩道,“去年我去他將軍府時,人人都說他周翰初是個不近女色的,這倒好,如今卻成了個癡情種,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有人來通報柳家妹子柳君宴求見,佟頌墨愣了一下,心道原來這位周翰初的緋聞女友全名喚作柳君宴。名字倒是好聽。隻不過想歸想,佟頌墨轉頭就給人拒了:“就說我不在。”“我都聽見佟先生的聲音了,怎麽能說自己不在呢?”佟頌墨沒想到這位柳小姐如此的不講規矩,說進就闖了進來,還直接來了他書房外頭。擱了手裏的筆,佟頌墨取濕絹擦幹自己水上的墨跡,這才往外走:“不知柳小姐找我有什麽事。”柳君宴看到他,第一眼就被那雙藍瞳給吸引了,視線略作停頓,這才道:“聽說昨兒個因為坊間的一些誤會,導致佟先生生了氣,連帶著周將軍也不來參加我哥哥的生日宴了,一點麵子都不給。所以我今兒個特地來一趟,解釋清楚這誤會。”佟頌墨淡淡道:“那你該去找周翰初。”“現在廬城誰不知道佟先生是周將軍心尖尖上的將軍夫人,”柳君宴掩唇笑道,“都說枕邊風、枕邊風,那自然要先讓佟先生原諒則個,才敢去找周將軍啊。”聽到這三個字,佟頌墨沒來由心裏一陣發慌。事情怎麽就發展到這個地步,他本隻想低調一些,如今聽柳君宴的意思,是全廬城都曉得有他這麽一號人物了。而且全廬城的人都曉得他是周翰初的依附物。佟頌墨心裏不太舒服。柳君宴繼續說道:“佟先生請放心,我柳君宴隻看得上將軍夫人這個位置,若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自然也不會多去偷去搶。”她意味深長的看著佟頌墨,“隻我大哥借著生日宴,恐有要事要與將軍商量,還請佟先生吹吹這枕邊風。”“吹什麽枕邊風?”佟頌墨這頭還沒來得及應下,故事的主角便突然從長廊盡頭冒出來,穿著一身尚未脫下的軍裝,行色匆匆。見一旁站著的是柳君宴,眼神便冷了幾分,道:“柳小姐怎麽有閑心跑到我將軍府來。”柳君宴笑道:“見過周將軍。我來的可不是將軍府,而是燕喜樓。”“都一樣。”周翰初抬高了胳膊把住佟頌墨的肩膀。佟頌墨忙要躲開,卻被周翰初更加強硬的框進懷裏,還高低要低著聲音賣句慘:“這累了一天,傷口隱隱作疼,你讓我把一下。”佟頌墨這才沒好動。柳君宴又把所求重複一遍。周翰初答應得爽快:“可以倒是可以。隻是你這大哥怎麽做事還要藏在一個姑娘後麵,自個兒不來找我把話說痛快?”柳君宴道:“我大哥臉皮薄,隻好由我這個當妹子的來出麵。”周翰初輕嗤一聲:“行了,二福,送柳小姐回府吧。”待人都走完了,佟頌墨才好出聲說到:“你本就沒打算不去。”“不愧是佟三少,”周翰初用一種讚賞的眼神看著他,說,“柳君欽是要同我的軍隊做一筆軍火生意,他要價高,我先拿拿他的威風。”佟頌墨挪開他的胳膊,往屋裏走。周翰初忙跟上去:“不是讓你吹吹我的枕邊風嗎?”佟頌墨步子一頓,臉色難看了幾分:“你……”周翰初一屁股在床榻上坐下,又倒下去,衝佟頌墨招招手,道:“來,我準備好了,你趕緊來吹。指不定你要什麽,我都能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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