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翰初走了。佟頌墨將被子往上一撈,蓋住自己的臉。腿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可再痛也沒有心裏難受。天知道他臉上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心裏頭是怎樣的難受。他也很舍不得,可他的驕傲讓他不可能就在這裏當一輩子的替身。他做不到。他佟頌墨要尋愛人,就得尋一個自己愛的,也要愛自己的,這樣才好白頭偕老,共度餘生。明顯周翰初不是那樣一個人。佟頌墨與周翰初的冷戰一直持續到他要離開的當天。這天一大早,將軍府和燕喜樓就開始熱鬧起來,早就準備好了的成親所要用的東西全都擺了出來,燕喜樓連著將軍府一片紅意,就連每個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的笑容,佟頌墨覺得,除了他這個主角,每個人都是開心的。就連蘇謹以來找他,看了都又問他是不是決定真的要走。佟頌墨當然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蘇謹以隻能依著他,歎息道:“三更時,我們在碼頭見。”“嗯。”佟頌墨輕輕點頭。蘇娘將要穿的衣服拿過來,想讓佟頌墨試一試。佟頌墨示意對方把衣服放下了,腦子裏卻想到那一日在書房裏和周翰初胡作非為了一會兒,這衣服怎麽也試不下去了。怕試了之後,就失去了理智,舍不得走了。佟頌墨把衣服折起來放好,聽著外麵熱熱鬧鬧喜氣洋洋的聲音,靜靜的等待著夜晚來臨。更深露重。打更的人敲了三下,外頭已經徹底暗下去了,隻剩下幾盞孤燈,燕喜樓的門口倒還是紅彤彤的,明日要辦的畢竟是全廬城最大的一件喜事,眾人都還等著呢。佟頌墨離開時除了周翰初給自己的那枚玉佩,其餘的什麽都沒拿。來時空蕩蕩的一個人,離開時仍然是空蕩蕩的一個人。佟頌墨穿著黑衣,借著夜色的掩護,躲開燕喜樓的諸多丫頭小廝,終於出了大門。他仰起頭,看著匾額上的“燕喜樓”三個大字。據說這三個字是周翰初親自提筆寫的,為了寫得好看些,寫廢了無數的紙張,最後才選出來最好的這一次。佟頌墨閉上眼,壓下眼頭洶湧的淚花,深吸一口氣,毫無留戀的轉身往夜深處去了。燕喜樓旁將軍府的燈火卻還通亮著,比起燕喜樓的熱鬧來,將軍府有過之而不及。第69章 帶回去“他還在屋裏待著?”周翰初處理完公務,再抬頭時已是月上梢頭。將軍府的燈全都亮起來,遠遠望過去匯聚成一片紅色的燈海。想著明日就要成婚,周翰初心頭的火也消了些下去,甭管佟頌墨和那蘇謹以到底是什麽關係,明日他佟頌墨都要正式成為他的人了。如此一想,又覺得兩人總不可能冷戰到明天早上去。周翰初擱了筆起了身。二福察言觀色的本事極強,見他這動作立馬道:“將軍這是要去燕喜樓?”“嗯。”周翰初斜他一眼,問他,“對了,讓你查的事兒怎麽著了?”周翰初想著,兩人大鬧了那麽一番,他總得給自己找個台階下,就這麽巴巴的去找佟頌墨,未免有些太丟麵兒了。“正要跟將軍匯報呢。”二福道,“那回在北平果然沒看錯,那日本人身邊跟著的就是佟少爺的阿姐,佟家的二小姐,也還活著。後來我去尋人查了一下,說是佟家出事時,佟家二小姐在外會情郎,所以才逃過了一劫。”周翰初神色不變,淡淡問道:“頌墨可知曉?”“是知道的。”二福道,“我也是才曉得,佟少爺這段時間一直在通過關係找佟家二小姐的下落,不過一直都沒消息。”周翰初“哦”一聲,披著西裝外套往外去了:“那這倒是雙喜臨門了。好事,是該去告訴他一聲。你不用跟著我了,我自個兒去便是。”“可不是麽。”二福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的背影,心道將軍這台階給自己找得甚好,當然,最主要還是他這個台階給將軍遞得正是時候。周翰初滿心歡喜的搭著西裝外套穿過了長長的走廊,從將軍府走到了燕喜樓,這一路上望著天上的滿月,心情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想著明日要成親,今日還找回了佟頌墨的二姐,佟頌墨心裏指不定得有多高興。可他立在佟頌墨的門口,眉頭卻輕皺了下,屋裏黑漆漆的,不像是有人的樣子。周翰初敲門喊他:“頌墨?”無人回應。周翰初清了清嗓子,好不容易才從嗓子裏憋出幾句道歉的話來:“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便當……抵消我們白日吵的那一架,如何?”屋子裏仍黑漆漆的,周翰初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推開門,床上的被褥好好地、整齊的放著,屋子裏一個人也沒有,一點動靜也沒有。周翰初的心沉下去,臉色也沉凝起來。他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本還勸著自己興許佟頌墨是出去散心去了,可這樣安慰自己的話說出來連自己都不信。直到在案幾上看到的墨塊壓著的那張紙條,借著月光,周翰初看清楚上麵的那兩行字,寫的是“多謝周將軍幾月來的照顧,願江湖不再見。”那紙瞬間被周翰初攥緊的拳頭捏得皺巴起來,案幾上的東西被周翰初一胳膊全掃在了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燕喜樓幾乎是瞬間就亮了起來,丫頭小廝們全往這屋子裏跑,沒看到佟頌墨,反而看到氣得胸膛上下起伏的周翰初。二福遲遲趕來,也嚇了一大跳,將軍向來是喜怒不形於色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對方情緒如此外露,氣得臉眼眶都紅了。“將、將軍……”二福硬著頭皮走上去,“這是……”“你去一趟蘇府……不,我親自去一趟蘇府!”周翰初咬牙切齒的說,“我倒要去看看,那位姓蘇的情郎還在不在,是不是跟他一起私奔了!”私奔!二福腿一軟,腦子也跟著發黑,好不容易才緩過神來,忙替佟頌墨解釋道:“將軍別多想,佟少爺不是那樣的人……”周翰初冷極了的眼神瞬間掃過去:“你倒是清楚他是怎樣的人,好,那你便來告訴我,成親前夕逃婚,不是跟人私奔,還能是什麽?!”二福隻得偃旗息鼓的閉了嘴。周翰初捏著那張紙,一字一頓的說:“找!把廬城掘地三尺也要給老子把人找回來,要是找不回來,就治你們看管不力的罪!”周翰初此刻的心情,就像是“到手的鴨子又飛了”,他等了半年多的成親典禮,眼看著就要實現,誰想又大夢初醒。他是當真佩服佟頌墨,真會在他的心尖尖上戳刀子,戳得他是渾身沒有哪處不疼的。蘇謹以暫時先陪佟頌墨一同上了船。此刻船艙上人還不多,甲板上更是一個人都沒有。蘇謹以陪佟頌墨去看了自己所住的房間後,才將人拖到甲板上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遠遠看去,已經不斷有人在往這邊來了。“你可想好了?”蘇謹以問他,“明天就是你的大喜之日,若周翰初發現你跑了,不知要氣成什麽樣。你現在還有後悔的機會,等這船開了,就徹底不能後悔了……”“我若是沒想好,此刻就不會站在這裏。”佟頌墨淡淡道,“你也不用在此地陪我,還是早些回去吧,免得被周翰初發現了端倪。”“我憂心你去北平不順,”蘇謹以歎息一聲,“心裏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怕是我推你進了火坑。”“哪裏能是火坑,我是過去辦事的。”佟頌墨說著搖了搖頭,道,“我還得感謝你給我弄來這張船票。你快些回吧。”“抱一下。”蘇謹以攤開雙手,道,“下一回見麵不知道是何時了。”佟頌墨也張開雙手與他擁抱,蘇謹以重重的拍了拍他的後背。可就在這短短的幾個呼吸間,船艙突然熱鬧起來,佟頌墨隱隱好似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都散開!”有人這樣喊道。佟頌墨拽著蘇謹以的袖子,往後看過去。遙遙的,一雙滿是怒火的雙眼與他四目相對,佟頌墨登時僵在了那裏。“怎麽了,頌墨?”蘇謹以猶然不覺,鬆開手,這才往後看。“是周翰初。”佟頌墨臉色極其難看的道,“他怎麽會這麽快就……”佟頌墨沒想到的是,周翰初明明還和他在冷戰,卻大晚上的自己搭了個台階來找他道歉。他以為一直到明天真正成婚,周翰初都不會來找他的。是他失策了。“帶回去。”周翰初站在人群中,冷著臉道,“兩個都帶回去。”--------------------厚顏無恥的求一波海星嚶嚶嚶第70章 與你何幹?!佟頌墨自然不可能那麽聽話。周翰初那些兵迎上來時,佟頌墨已經舉起了自己的勃朗寧,放下了安全栓,順便將蘇謹以護在了身後。由此周翰初的臉色更加難看:“還愣著幹什麽!捆也要給老子捆回去!”一群人麵麵相覷,二福也是頭流冷汗,看一下周翰初的臉色,再看一下佟頌墨的臉色,兩人好像在比誰更鐵青似的,反正都不怎麽好看。“他媽的,動手!”周翰初一腳踹在其中一個人的屁股上,蹬得對方一下子往前大撲了一步。緊跟著,周翰初也從自己的後腰掏出來一把槍,上膛開槍一氣嗬成!“砰”的一聲,那一槍堪堪的從蘇謹以耳邊飛了過去!若不是佟頌墨拉了蘇謹以一把,恐怕此刻都已經要爆頭了!“我靠。”蘇謹以低罵一聲,“周翰初來真的啊。”他捂著自己的耳朵,愣愣的杵在原地,有些沒反應過來。二福也不敢再勸周翰初,著實看出來周翰初的確是來真的了,一群人將佟頌墨、蘇謹以二人包圍起來,緊密得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佟頌墨知道自己逃不走了,捏著那把勃朗寧,臉色沉凝。周翰初冷冷的凝視著他。佟頌墨突然覺得心裏頭很是委屈,大抵是因為他從沒見過周翰初把如此臉色用在自己的身上,所以第一次看著了,就有些憋悶和難受。還有些生氣,氣他居然朝蘇謹以開槍。佟頌墨也把槍舉起來,說:“周翰初,要跑的人是我,你拿謹以出什麽氣?”如此一來,周翰初心頭的火更是冒起來,他冷笑一聲,槍洞再次指向了蘇謹以的位置:“還護著呢?”佟頌墨咬著牙道:“你把他放了,我跟你回去。”“你覺得自己還有資格在這裏跟我談條件嗎?”周翰初走得近了,那把槍直接抵住了蘇謹以的額頭,他雙眼卻盯著佟頌墨蒼白的臉頰,一字一頓的說到,“你跑不掉,蘇謹以也別想跑。”“你”佟頌墨捏著那把槍,舉起來,槍洞直接扣住了周翰初的額頭。周翰初並未阻攔,甚至捏著他的手腕狠狠地抵在自己的腦袋上:“你大可扣下扳機,隻要你扣下了,你就走得了了。”“將軍!”“將軍不可!”二福急得要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