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頌墨道:“你有什麽話直說就好。”周翰初跟大爺似的,在一旁坐下了,還順帶將自己的槍取出來,“咚”的一聲放在了案幾上。他雖然沒看甄曉曉,卻給她一種很強的壓迫力。甄曉曉抿了抿唇,知道周翰初是絕不會出去了,便道:“杜大哥現在還在謝易臻那裏。”佟頌墨意外的挑了挑眉:“他沒逃出來?”“未曾。”甄曉曉眼眶微紅,道,“時機還不成熟,隻能在謝易臻那裏受盡折磨,連口信都是我們放在謝家的人幫忙帶出來的,我根本就沒見到杜大哥。”佟頌墨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佟少爺,我求求您。”甄曉曉突然跪下去,磕了個響頭,“求您救救杜大哥。”佟頌墨眉頭擰起來,蹲下身去扶她,甄曉曉死活不肯起來,雙手緊緊地貼著地麵,眼淚也不由自主的從眼裏滾出來。倒是真的很情真意切的樣子。佟頌墨問她:“我如今也是被謝易臻玩弄於股掌之間,自顧不暇,怎麽救得了杜衡?”甄曉曉挺直背,死死地咬著自己的下唇,似掙紮了很久,才狠心說道:“無論是廬城如今的困局,還是杜大哥的性命,其實都與佟少爺手中的銅台息息相關。謝易臻要的無非是銅台,若以銅台交換,什麽要求謝易臻都會答應您的。”佟頌墨站起來,不說話了。“嗤。”一旁旁聽的周翰初突兀的笑了聲,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案幾,微微抬了抬眼,淡漠的說到,“甄小姐想必不會不知道銅台於頌墨的重要性,如此大言不慚的要求他把銅台交出去……不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麽?”“可是……”“甄小姐,”周翰初站起身來,雙手負背,緩慢的走近甄曉曉,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道,“廬城困局如何破,不勞你費心。同樣的,杜衡困局如何破,也隻有你們這群杜衡手底下的人去費心了。送客。”佟頌墨轉身欲走,甄曉曉亦一隻手撈住佟頌墨的腳踝,抱住他,幾乎是聲淚俱下的懇求道:“佟少爺,求求您……若頌定哥在世的話,也絕不會為了一個銅台,而丟棄掉杜大哥的性命的。”佟頌墨停下。周翰初側過頭看他的表情。佟頌墨眼神晦暗,沉默了良久,才平靜的說到:“你說錯了。”甄曉曉眼中茫然一閃而過。“大哥心中隻有大義,否則也不會因為銅台,而害了我們佟家全家人的性命。”他說完拔腿就走,步速加快,根本不再給甄曉曉任何的反應時間。周翰初進房間時,佟頌墨坐在床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聽見聲響,也隻是動了動手指頭而已。周翰初在他身邊坐下,伸出手主動握住他的手掌,低聲問道:“在想什麽?”“在想我大哥。”佟頌墨低聲道,“其實,我並非一點都沒有怪過他。”周翰初捏緊他的手,輕輕的碰了碰他掌心的老繭,厚厚的,硬硬的,像是佟頌墨那顆堅實的心髒。“我可以理解他,但沒辦法不怪他。”佟頌墨苦笑一聲,“但我心裏也清楚,換做是我,也會跟他走一樣的道路。人是否都如此複雜?”“人心都是複雜的。”周翰初揉了揉他的後腦勺,道。“周翰初,若有朝一日,我為了保護銅台,而棄你的性命於不顧,你會怎樣?”“我會難過。”周翰初想了想,答道,“但若你隻護我一人,而不護銅台,不護這天下百姓,我會失望。比起失望,我更願意選擇難過。”佟頌墨抬頭望向他:“你呢,會怎麽選?”周翰初答:“若一定要二者選其一,我仍會選這天下百姓。”“可當一切了結之後,我會跟你一起去。”佟頌墨伸出手抱住周翰初,隻覺心頭那塊一直吊著的大石頭,沉甸甸的墜了下去,終於落到了實處。這個困擾他很久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他不再為大哥的死而耿耿於懷了。這一切隻怪他們生錯了時代,若他們生在和平年代,大哥絕不會選擇這條路,他們也不會麵臨這樣的選擇。可既然他們生在這樣一個時代,就應當承擔起該承擔的責任,心中該有大義。死不可懼,可懼的是苟延殘喘的活著。“你不覺得好奇嗎?”佟頌墨問周翰初,“我明明取了銅台,你卻從未看到過銅台?”周翰初挑了挑眉:“你藏在哪裏?”“猜猜看。”佟頌墨道,“告訴你一個大致的範圍在我身上。”周翰初用眼神逡巡他的全身上下,到底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於是伸出手捏住他的後腰,一寸又一寸的捏過去。佟頌墨被他捏得渾身發軟,再開口時嗓音難免軟糯了幾分:“……你幹什麽。”“找銅台啊。”周翰初說,“得好好的找,找仔細了,一寸一厘都不能落下。”佟頌墨掐住他的手腕,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說正經的。”“我這不是聽你的,正在找麽。”周翰初半眯著眼局促的笑了兩聲,打趣道,“還是說你放在什麽我不能摸的地方?”佟頌墨一腳踢在他的小腿肚上,說:“你摸不到!”“怎麽說?”佟頌墨帶著他的掌心放到自己的大腿根部:“你捏捏。”周翰初明白了什麽,訝異的看向佟頌墨,佟頌墨輕輕的點了點頭。--------------------哇!突然多了好多姐妹呀!!!謝謝大家的支持!!!第107章 我要出城天還暗著,連雞都還沒來得及叫早,整座廬城都還在睡覺。周翰初翻身起來時,佟頌墨也被驚醒了,一把抓住他的衣角,低聲問道:“你去哪兒?”“我要出城。”佟頌墨隻覺瞌睡瞬間醒了,他拽著周翰初的袖子坐起來:“出城?你不要命了?”周翰初背對著佟頌墨,遙遙看著遠處泛著暗藍色的天空,沉聲道:“起初我加入衡係雖然隻是因為我的貴人是衡係的一位老將軍,但後來,卻是真真正正的覺得衡係是個為民做事的好派係。”佟頌墨看著他,輕輕皺起了眉頭。“我這人慣來不信別人的隻言片語,隻信自己的雙眼。”周翰初回過頭,輕輕揉了揉佟頌墨的後腦勺,“你繼續睡,我隻去看一眼。放心,不會讓源係的人發現我。”周翰初說著起了身,他走到門口時,佟頌墨突然開口道:“你等我片刻。我跟你一起去。”為免打草驚蛇,兩人沒開車也沒騎馬,一大早徒步穿過整座廬城,因為步速極快,到偏門的門口時天仍然黑著,除了風聲鶴唳,並無其他異樣的聲響。這道小門因為外人知道極少,所以外麵也並無巡守的源係軍閥,這段時日城裏也跑了不少有權勢的家族,幾乎全都是夜黑風高時從這地方偷偷跑的。兩人出了城,沿著另一條小路往正門口的方向去。連自己都不曉得走了有多久,終於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周翰初連忙將佟頌墨一把拽回,護到了自己身後。前方不遠處,樹蔭遮蔽之後,有兩個男人正在一邊解手一邊聊天。“咱在這守著有啥意思啊。又不和源係那幫孫子開戰。”“你懂什麽,咱將軍說了,咱這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咱就是那漁翁!姓周的最不聽話,老大早想把他帽子給擼了,把廬城納入麾下,這不正是一個天賜的良機麽。”“他這麽做,其他人能同意?”“姓周的得罪的人還少麽?連軍統的話都能當做耳旁風……哎唷,這鬼天氣,真是越來越冷了,趕緊回趕緊回。”兩人抖了兩下,把褲子提上來,轉身就往另一側去。佟頌墨不免回過頭去看周翰初的表情,幸好,他神色如常,倒並沒有受到多大的打擊似的。“跟過去看看?”佟頌墨問道。周翰初“嗯”了一聲,握住佟頌墨有些微涼的手,跟著那兩個小兵一路往下,在穿過成片的森林後,眼前突然一下子豁然開朗周翰初的眉頭也一點一點的皺起來。山下的平底,駐紮著大批的軍隊,軍旗上的“衡”字正在隨風舞動,張牙舞爪的好似惡魔般。佟頌墨感受到周翰初的手掌緊了緊,於是便換了個動作,與他十指緊扣。周翰初臉色幾變,最後歸於平靜,道:“回吧。”“翰初……”佟頌墨喊他的名字,欲言又止。周翰初反而冷靜得很:“他們的隊伍駐紮在此並非一日兩日了,想必是早就過來守著,等著坐收漁翁之利,與杜衡所說倒別無二致。我們確實不能再等待援兵了,我們沒有援兵。”周翰初說著轉過身,刨開繁雜的樹葉,加快步伐往回去。佟頌墨連忙跟上:“那我們怎麽做?”“回去再商量。”周翰初擰緊眉頭,道,“天快亮了,我們抓緊時間回去,免得被人發現。”佟頌墨點了點頭,迅速跟上周翰初的步伐。隻不過兩人沒想到,他們沒來得及走出這片森林,就被人半路截了胡。剛過了大概一半位置的時候,佟頌墨突然聽到身後發出了點樹葉嘩啦啦的動靜,隻不過回過頭去看卻什麽都沒有。他心頭惴惴,便低聲問道:“你可有聽到什麽聲音?”“沒”周翰初自然的轉過頭來,話都沒來得及說完,便倏地瞪大了雙眼,要去掏自己身後的槍。佟頌墨也反應過來,回過頭去隻來得及看到別人一掌往自己的頸部劈來。眼前突然一黑,腦子也變得昏昏沉沉,便徹底不省人事了。佟頌墨隱約聽到人說:“這人一起帶走?”“算了,扔這吧。”有人回答道,“姑娘說了,隻讓把姓佟的綁回去。”臉上好似被潑了什麽東西,冰涼得侵人,佟頌墨一下子睜開了眼隻可惜毛病又犯了,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到。佟頌墨下意識的伸手去碰眼前的東西,什麽也沒有。但有一道女音響起來:“佟少爺這是……看不到了?”這聲音簡直太熟悉了。佟頌墨臉一下子沉下來,他知道綁自己的是誰了,於是冷聲道:“張如是。”張如是輕笑兩聲:“佟少爺對我的聲音如此敏感,竟聽到聲音就能辨認是我麽?”“周翰初呢?”佟頌墨問道。“放心,我沒抓他。”張如是道,“周將軍對於我來說用處不大,反而招惹麻煩。”“你抓我要做什麽?”佟頌墨眼前的光線逐漸亮起來,畫麵也變得清晰了。眼神陡然聚焦,倒讓張如是愣了一瞬,眉梢微挑,湊近來仔細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