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老不尊。”路橋笑吟吟地說。路濰勤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看樣子,如果有心髒病的話早該暈過去了。“濰州,”他看向路濰州,氣得語無倫次,“看看老頭子和那個女人把你兒子教成了什麽樣子?”不提起他母親和外公還好,提起來路橋絕對會撕破臉皮。路濰州了解路橋,因此本來要訓斥路橋的動作都緩了下去,更深恨他這個哥哥說話沒有分寸。“是嗎?”果然,路橋笑了笑,他越是心裏憤怒,表麵上就越平靜,一雙鳳眸裏的笑意也十分濃烈,“可不是呢,沒有那個女人和老頭子,你們姓路的現在還在翻垃圾桶吧?”“你!”路濰勤氣得眼睛外突雙手直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路濰州也握起手杖重重地往地上敲了幾敲。他也沒想到今天路橋的戾氣這麽大,正事兒都還沒談一句就已經雞飛狗跳。他不過也就問了崔如意的事情幾句吧?結果他們兩個老頭子就被他追著猛戳軟肋。“路橋!”路濰州沒忍住,重重地嗬斥了一聲。可路橋卻像很高興,他端起杯子,看裏麵不知道怎麽掉進去的一根茶葉慢慢舒展身姿,漾出如神女般的舞姿來。“那個女人和老頭子教的不好,所以,你為什麽還要讓路升纏著周媚呢?”路橋笑著說,“周媚的鞋底舔起來可舒服?”路濰勤被堵得胸口一陣悶痛,臉色紫漲。“還是,你也覺得路濰州走的路是一條捷徑,你已經沒有機會再走一遍,就讓你兒子去走,”他的嘴角翹起來,直呼著他父親的名字,“將來把周媚也如法炮製著作弄死,然後你兒子還可以再娶一個洛頎,到時候把周家也改成路姓?到時候,金錢,地位,美人,想要什麽就有什麽?”“可真是打得好算盤。”他笑話裏的涼薄之意,刺得路濰州心髒一陣絞痛。他忍無可忍地拿起麵前的茶盞,對著路橋猛地砸了過去。路橋就那樣坐著連躲都沒躲,茶盞攜著風聲砸中他的額角,一線鮮紅順著額角從烏黑的發際滑落下來。路橋看著對麵兩張被氣成豬肝般的臉,一時忍不住笑出聲來。即便已經這樣,他的笑聲仍然十分悅耳。“你們不覺得,如果曆史再重演一遍的話,「路」這個姓將會臭名遠揚嗎?”“你……”路濰勤還伸著自己的手指,顫巍巍地指著路橋,“你可別忘了,你也是姓路的。”“是嗎?”路橋慢條斯理地道,“難道你們沒發現嗎?我好像更多的遺傳了你們口中那個女人和老頭子的基因嗎,我有著桑家人的商業才能,可沒你們路家人這麽廢物又工於算計的肮髒心思。”商泰落到路濰州手裏這幾年已經每況愈下,要不然,以他外公掌權時的氣勢,他路橋再怎麽牛逼,也不至於上升得這麽快。他緩緩站起身來,聲音陳冷:“我可還真不願意姓路。”這是他今晚第二次說這樣的話了,第一次是在三千。蘇釉靠在樓梯欄杆上,粉潤的唇瓣間銜著支煙,聞言,他微微垂下頭去。燈火跳躍,照亮了他濃密的眼睫,湊著那點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隨即,粉潤的唇瓣間熟練地泄出一縷灰白色的煙霧來。真巧,他忍不住想,他也不想姓蘇。路家這套房子麵積很大,樓下說話的聲音會因為空間空曠而隱隱有點回音,外加外麵的風雨聲,蘇釉在三樓本不該聽得這麽清楚。可不知道為什麽,路橋的一字一句,傳過來都無比清晰。路橋出去後,蘇釉在床上很是挫敗地躺了好一會兒。最後,他還是有點擔心路濰州會不會防患於未然地將自己也趕出去。直到他動了動身體,才發現路橋的風衣還半裹在自己身上,於是便心安理得地披著長及自己腳踝的風衣走了出來。煙是在路橋風衣口袋裏發現的,火也是。蘇釉剛一出門就聽到路橋最後那句話,隨即便是一陣瓷器被砸碎的刺耳聲音。他猜砸東西的不是路濰州就是路濰勤,因為路橋才不會那麽失態。最重要是路橋行的端坐的正,根本不需要這麽氣急敗壞。沒有道理的人,才會跳得最高。他慢慢地抽煙,目光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看向室外。斜風細雨,窗外法桐樹枯黃的葉子被撕扯著搖曳在風中,讓他胸口每逢陰雨天就隱隱作痛的傷口更覺疼痛。那種疼很難受,不是純粹的疼,而是難以言說的一種慢性刑罰般的疼痛,好像從骨髓到皮膚都被澆了硫酸,一點點直接腐蝕到心髒。恨不能用刀給挖了去才好。隻是,他這種痛,卻好像遠沒有路橋說的那句話更痛。“將來把周媚也如法炮製著作弄死,然後你兒子還可以再娶一個洛頎,到時候周家也改成路姓?到時候,金錢,地位,美人,想要什麽就有什麽。”香煙被緊緊咬在齒間,蘇釉很麻木地分析,但也疑惑。難道桑晴是被路濰州逼死的?很可能還有洛頎的份兒,畢竟,洛頎十多年前就和路濰州搞到了一起,隻是當初很隱蔽,而後來隨著路濰州在商泰的地位越來越穩,洛頎也越來越藏不住自己的尾巴。可是,路濰州也不止洛頎一個人啊,他身邊可是各種女人都沒斷過。蘇釉還真是第一次見這種男人,軟飯硬吃到這種地步,如此的令人惡心。可是桑晴為什麽前麵能忍,後麵卻走了這樣一條路?是在等路橋長大嗎?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她的家境這麽好,為什麽會在這段婚姻中這麽弱勢?又為什麽不離婚?怎麽最後偏偏選了這樣一條路?如果是我……蘇釉忍不住想,如果是他的話,他定然不會發放過那些傷害自己的人。他會先結果了路濰州,然後在洛頎心髒這個地方,自己每逢陰雨天就很難熬的這個地方捅個對穿。……怎麽可以便宜了這對奸夫**呢?他眯了眯眼,手下十分自然地彈了彈煙灰。不過還好,他來了。桑晴未做完的事情,他可以替她來做。煙霧繚繞,遮住了蘇釉冷漠而鋒利的眼睛,那雙桃花眼中沒有一絲感情,涼薄到讓人心驚。樓下傳來很輕的腳步聲,他微微凝神,聽到路橋叫了一聲“爸。”“爸。”路橋慢慢走到路濰州麵前,無視他的震驚心痛以及憤怒驚恐。他睫毛上淋上了血,看起來靡豔又瑰麗,帶著一種詭異的氣勢,壓得人不能動彈。這是他第一次就他母親的死和路濰州攤牌,告訴他自己並不傻,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您今天叫我下來,不就是想要說我拿到的那幾個項目嗎?有話就說,為什麽非要扯我私人的事情?”“以後,”他輕聲說,“無論我喜歡誰,和誰在一起,男生還是女生,我希望您不要再幹預。”“我是你父親!”路濰州咬牙道。“還有,”路橋沒有答複他,“公事就是公事,想要生意,想拿合同,想要年報好看,靠本事靠真槍實彈去爭取,別端出長輩的架子來,這樣隻會顯得你們很沒用。”他頓了頓,又說,“也很無恥。”說完他再沒看氣到倒仰的路濰勤以及麵色灰敗的路濰州一眼,抬腳走向樓梯。彎過一樓樓梯的拐角處,他不覺頓了頓腳步。他很清楚,路濰州問他和崔如意的事情,不過是旁敲側擊他和蘇釉的關係。路濰州就是這麽敏感,在這件事情上甚至敏感到了神經質。因為他自己不能再生,所以也擔心路橋會喜歡男生。路家這樣的基因,路橋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還是不要再延續的好。如果是以前,他或許不會這樣反擊他們,他隻會用行動讓他們一點點絕望。可是今天,如果不是這樣壓倒性的反擊,路濰州大約會毫無顧忌地將蘇釉隨便送到哪裏去。所以,今天的戰火其實是他自己蓄意挑起的。因為,他不想要蘇釉離開,即便心裏很清楚,他遲早都會離開。路橋繼續抬腳往上走,彎過二樓和三樓之間的樓梯轉角,他抬眸往上看去。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從什麽時候起,他養成了往上看的習慣。蘇釉站在那裏,指間還夾著煙,也正垂眸往下看。“誰讓你抽煙的?”路橋問,聲音裏還殘留著未曾散盡的威勢。“我……”蘇釉抿了抿唇,有些驚慌失措地將煙往身後藏去。“我想還你風衣,”他輕聲說,“站這兒等你的時候口袋裏摸到的。”“摸到屎你也吃嗎?”路橋毫不留情地問。蘇釉像是略顯嫌棄地皺了皺鼻子,默默將剩下的半截煙摁熄了。“什麽時候出來的?”路橋慢慢來到近前,垂眸問他。“剛剛……”蘇釉剛說了半句話,就看到了路橋額角流下來的鮮血,他驚得睜圓了眼睛,忙抬手要去碰觸,卻被路橋一把抓住了手腕。“我幫你上藥。”蘇釉抿了抿唇,眼圈都要紅了,又問,“疼嗎?”不疼,隻覺得痛快。路橋不動聲色地將自己的風衣從他身上扯走,冷聲訓斥:“以後不許抽煙。”“可你自己都抽。”蘇釉說,不想頂嘴,但又忍不住的樣子。“我一天到晚忙得要命,抽根煙解解乏怎麽了?”路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