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明知道沒有意義,可他心底的天平卻依然在左右搖擺。信任路橋嗎?他忍不住想。隨即他笑著搖了搖頭,抬腳上樓。第38章 馬上除了一個被鎖住的抽屜外, 蘇釉的東西大都已經被搬到了三樓他原來的房間裏。房間裏開了半扇窗,冷風將潔白的窗紗吹起,書桌被收拾的幹淨整潔, 床上是天藍色的成套床品……好像他從未搬出去過一般。蘇釉先將書包丟在書桌上,隨後拉開拉鏈, 從夾層中將那幅畫和那張黑色的卡片一起取了出來。他對著那幅畫先拍了張照片, 隨後將卡片放在上麵,將兩樣東西一起折疊成一個板板正正的長方形,放進了自己手機殼的背麵。做完這一切, 他終於覺得一顆心安定了下來,便下樓去取自己鎖在一樓的東西。門剛拉開,蘇釉就看到了路橋的身影。他似乎在樓下停留了一會兒,現在剛剛上來, 腳步踏在樓梯上, 目光卻凝在了蘇釉的房門上。見門打開,他像是有些意外,隨即便衝著蘇釉笑了起來。路橋的笑容很內斂, 是淺淺的微笑,可眼睛裏的溫度卻很灼人。“怎麽出來了?”他問, 走到近前來低頭看蘇釉, 忍不住抬手碰了碰他柔軟的頭發。“我下樓取點東西。”蘇釉說,想要往前走, 卻又頓住了腳步。他看著路橋, 做賊一般很小聲地問, “哥, 今晚還要一起睡嗎?”路橋的唇角抿了抿, 眸色轉深, 可笑容卻變得更加明亮。“嗯。”他應,“你先睡,我可能要多忙一會兒。”蘇釉笑了起來。他轉身準備下樓,可才走出一步,就被路橋握著手腕重新拉了回來。“三樓是我們兩個人的地方,”他唇角勾著一點笑,“以後不用這麽小聲和我說話,倒好像我們在偷情一樣。”“可不就是偷情嗎?”蘇釉偏偏很小聲地說話。這次他湊到了路橋耳畔,溫熱的呼吸輕輕掃過他的耳垂,笑著問:“偷偷談感情不就是偷情嗎?”路橋側眸看他,喉結不自覺上下滑動了一下。蘇釉看著他笑了起來,趁他不備掙脫了他的手掌,噔噔噔地下樓去了。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路橋有些無奈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隨後他垂眸笑了一下,低低地罵道:“小崽子。”一樓客房的門虛掩著,蘇釉推門進去,將那道被鎖住的抽屜擰開。抽屜裏其實沒什麽別的東西,隻有那份他已經背熟了的調查資料。隻是現在,這份資料已經用不到了。蘇釉坐在書桌前,一點點將它們撕得粉碎,隨後丟進了垃圾桶裏。回到臥室後,蘇釉飛快地刷了幾套題,將周末荒淫無度時占用的時間補上來,才準備去洗澡。他剛找好睡衣,就收到了呂少言的信息。“我靠!”呂少言說,“今晚我在咖啡屋遇到了何顯,之後就和他們一起喝東西,一起離開,結果你猜怎麽著?”“有話就說!”蘇釉回了條信息,就將手機扔到床頭進了浴室。等他出來時,呂少言已經發了很長的一串信息。“我們出來後本打算去旁邊新開的爆肚店加個宵夜,好巧不巧,偏偏遇到了臨校的幾個混混,你知道嗎?”呂少言說,“結果不知道何顯和對方用目光交流了些什麽信息,大家一言不發就打了起來。”呂少言發了一張自己的照片過來,兩個眼睛跟烏雞一樣黑。“我完全是被無辜波及的啊,”他哀嚎,“我他媽還沒來得及撇清關係,就已經被打了一頓。”蘇釉:……“何顯呢?”他問,“沒為你報仇。”“屁咧!”呂少言說,“對方八個人,何顯這邊就算加上我也才四個人,二比一,你以為都像你嗎?”“那隻能等有機會給你報仇了。”蘇釉說,“先睡了。”“對了,”呂少言又說,“舊街那邊確定要拆遷了,聽我媽說這兩天就要出拆遷公告了,算起來,高考左右就能收到拆遷款了。”蘇釉看著這條信息,忍不住在心裏算了算時間。“後麵估計要辦一些亂七八糟的手續,”呂少言繼續說,“到時候你得親自過來。”“知道了。”蘇釉說。拆遷對蘇釉來說是件好事,時間也卡得剛好,有了這筆錢,他將來也能過得更輕鬆些。不過,舊街那塊的拆遷款也高不到哪裏去就是了。這些年,龍城的經濟重心持續北移,舊街已經許多年都沒有變化了。無論是經濟,還是精神麵貌,都像是被定格在了許多年前。小時候,他經常挨打。以至於蘇懷民留下的那套房子裏,幾乎每一個角落,都有他被他掐著脖子打過的痕跡。但那時候,他並沒有什麽反抗意識。因為他就蘇懷民一個親人,他就是他的天,而且,從他記事起,好像一直過的就是這樣的生活,這給了幼小的他一個錯覺,以為生活本就該是這副樣子。可是後來他卻慢慢發現,即便舊街的家長打罵孩子的現象十分普遍,可也並不是每個家庭都一樣。再後來,他慢慢知道,舊街之外,大部分孩子其實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舊街就像一個泥潭,一輩一輩地傳下來,透不進一絲一毫的新鮮空氣與陽光來。現在終於可以拆了……蘇釉已經很久沒想過以前的事情,可一旦想起來,就有些停不下來。他在過去那些並不愉快的回憶裏,慢慢有了睡意。床尾的插盤上亮著兔子燈,為房間裏籠上了一層微光,路橋輕手輕腳地推開了蘇釉的房門。蘇釉蜷縮著身體睡著了,薄被和那次一樣,蓋住了他大半張臉,隻兩叢睫毛架子被沿上。他睡得像是不太安穩,眉心蹙著,露在被子外麵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路橋彎下腰去,小心翼翼地為他將薄被拉開一點,露出他被掩住的口鼻。可下一刻,他就愣住了。蘇釉在哭。也不能說是哭,不像普通人哭泣時表情那麽悲傷,也沒有發出聲音,可是淚水卻流了滿臉,打濕了枕頭。路橋捏著被角的手頓住了。他從沒見過有人這樣哭。以前辛免總是愛哭,但每次都是聲情並茂,恨不得告訴全世界他的傷心和難過,然後就會有人過去安慰他,或者有人將他抱進懷裏。可蘇釉卻是相反的,那表情像是很平靜,又像是有些麻木,隻眉心蹙得極緊。像是隱忍慣了,恨不得躲進黑暗中悄悄一個人流淚,不被任何人發現自己也會哭一樣。那或者根本不是哭,因為他已經睡著了,雖然睡得並不踏實。被子在路橋手中滑動了下,吸飽了淚水的地方尚且帶著眼淚的溫度,將他的指尖染濕。他像被燙到了,又像被刺傷了,呼吸屏了片刻,直到胸腔發痛時才如夢初醒般彎下腰去,輕輕將蘇釉抱進了懷裏。“幼幼!”路橋叫蘇釉的名字,聲音不算大,像是怕會嚇到他。可蘇釉還是立刻醒了,他猛地張開眼睛,那雙眼睛和路橋任何時候看到的都不一樣。凶狠,憤恨,甚至帶著咬牙切齒的殘暴意味……路橋怔了一下,立刻將他抱緊了,他親吻他眼角的淚水,安撫地輕拍他的後背。“是我,”他說,“幼幼,是我。”蘇釉急促地呼吸,身體緊繃,視線透過淚水定在他臉上。似乎終於看清了他是誰,他整個人終於緩緩放鬆了下來。“哥。”他有些不太確定地叫他,嗓音啞得厲害。“嗯。”路橋抬手為他擦淚,“你剛才做噩夢了。”“好像是。”蘇釉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坐直了身體,眼睛裏現出些迷惘來,“好像是做了一個噩夢,但是一醒就記不太清楚了。”“記不太清楚就不想了。”路橋說,將他抱在懷裏,手搭在他的後腦處。蘇釉沒說話,很乖順地伏在他懷裏。他又撒謊了。事實上,他記得很清楚,清楚到甚至分不清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境。夢中,他在被蘇懷民毆打,但他已經長大了一點,開始試圖反抗。隻可惜,他還不夠大,仍然不是蘇懷民的對手。他被逼到了牆角,被蘇懷民掐著脖子,蘇懷民另一隻手裏不知道拿了隻鞋子還是什麽,劈頭蓋臉地往他頭臉上招呼。他覺得恨極了恨極了恨極了……蘇釉將鼻尖埋在路橋胸口,深深地呼吸,聞他身上那股不同於沐浴露的清新氣息,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他其實常常噩夢纏身,隻是沒說過罷了。有時候是自己挨打,有時候是和蘇懷民或者霸淩他的那些孩子對打,有時候會拿著菜刀,一下下凶殘地砍在蘇懷民或者洛頎的身上,耳邊甚至響起骨頭被剁碎的驚人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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