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反應是邵欽好瘦。墊在他眼睛底下的肩膀和鎖骨棱角分明, 腰身更是他一條胳膊就能整個環住,隻有背上才覆著層薄薄的肌肉, 中間脊椎骨的地方摸起來性感微微往下陷;第三反應則是邵欽好像說過他輕微潔癖, 卻願意為了安慰這麽抱他……第四反應。他才驟然察覺自己居然在第二反應的時候,就已經鬼迷心竅直接伸手摸到了人家背上,還把人圈在懷裏!當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鄭梟腦子裏轟一下就白了。先是做錯事的丟人緊張,然後是抱到軟玉溫香的興奮驚喜,最後才是一邊貪戀, 一邊又不知該如何結束的無所適從。直到邵欽似笑非笑在他耳邊冷不丁:“也不知道鄭煜要是看見我們倆才住一天就抱到一起, 會是什麽心情。”鄭梟在這種時候聽見自己哥哥的名字, 無異於迎頭一捅涼水。心中苦澀頓時來襲,渾身剛要沸騰的血液也在這一刻歸於死寂, 整個人前所未有的清醒。想不明白他剛剛究竟在傻傻得意什麽, 居然連邵欽是他哥哥的男朋友都忘了……他怎麽敢……邵欽毫不意外察覺懷中人的僵硬, 卻也隻以為是惡劣的兄弟關係所致,好笑在他肩胛骨上拍了兩下:“你就這麽怕他?”鄭梟能聽出邵欽話音中對他毫無情欲,隻是單純發問, 不包含任何背德的特殊含義。於是他好像無師自通,自主自發便明白了這時該如何指揮手腳將人放開。兩道單眼皮低垂著眼瞼, 說不甘也好, 不服氣也罷, 明明隻是回答, 聽起來卻更像強嘴:“……我沒有怕他。”“沒有怕,那天他罵你幹嘛不罵回去?”頭頂人說著竟是抬手捧起他的臉頰,似是希望通過對視甄別他回答中的真假。可鄭梟執拗耷著眼,並不願說話。邵欽就定定凝視著他輪廓深邃的臉,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柔軟的拇指涼涼在他臉頰兩側劃過。然後兩汪桃花眼一彎,清澈的碧泉傾斜而下,所有古怪沉重的氛圍都在這個忽然綻出的笑裏煙消雲散。邵欽勾唇,難得自我調侃:“算了,我看我真是有點沒底線了,為了滿足點可憐的好奇,欺負起孩子了都,我還是去問鄭煜得了。”說著邵欽就要把他從地上拽起來。好像剛剛什麽也沒發生,相當自然從他手裏接過東西催促:“好了,回房間看書,或者睡覺,隨便你幹什麽,反正外麵我來收。”鄭梟卻啞然定在原地:“我隻比你們小三歲……”邵欽眨了好幾下眼才反應過來這是在為他那聲“孩子”不快,一下又樂了:“三歲怎麽了,三歲你也是未成年,我是成年。”鄭梟頓時盯著他薄唇抿成一條線。其實他有很多話想為自己爭辯,隻是害怕自己齷齪的心思露餡。比如未成年怎麽了。未成年他也能隻用一條胳膊就把邵欽抱起來;能把邵欽的衣服脫下來;能做鄭煜可以做的任何事,也想做……他甚至刹不住地開始在腦子裏想。邵欽和鄭煜相處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在床上又是什麽樣,也會像現在對自己一樣笑嗎,還是笑得比這更漂亮……哭起來呢,如果弄狠了會哭嗎……邵欽起初看著他鬧情緒隻覺得好笑。可當他微微昂臉對上鄭梟那雙漆亮閃爍的眼,心中一動,嘴角的笑也漸漸變了味,變得更加嫵媚促狹,挑起左半眉梢叫他。“小鬼,你現在該不會是在想我想的那些東西吧?”僅僅一句話,立刻帶鄭梟重回人間。整張臉連同耳朵、脖子根一起,都為自己僭越不恥的幻象燒得滾燙飛紅,就差沒找個洞鑽進去。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居然當著人家的麵“開小差”……偏偏邵欽看出他爆發的羞恥,並不打算輕易放過。饒有興致般離他湊得更近:“醜話說前麵,我可不是什麽好人,你這樣怪讓我動心的,到時候真出什麽事,一概不負責。”“你是未成年我不負責。”“你哥要是知道了,找來打架發瘋,我也不負責。”“萬一睡完我想一拍兩散,你還想睡第二次,我更不會負責。”邵欽話說得直白。兩人一個向前,一個後退。沒幾句鄭梟那麽大的個子,就被比自己小上整整一圈的人逼到餐桌退無可退。邵欽也沒怪他亂想,隻是笑盈盈問:“還來嗎?還是回房間看書?”鄭梟的腦子早就在偷想被抓包的時候就不轉了,整個人無地自容得要燒起來,連自己怎麽打臉做出選擇,然後回的房間都不知道。隻祈求沒有同手同腳!可沒有尷尬,隻有更尷尬。鄭梟強迫自己學到十點,到了他慣常洗澡的時間,衣櫃裏睡衣睡褲都在,唯獨內褲不知所蹤。他記得自己收在左邊那張小抽屜裏。可現在抽屜裏一條沒有,空無一物,那麽答案就隻剩了一個……當鄭梟終於為自己心理建設,輕手輕腳打開房門出來。外麵的客廳已經被邵欽收撿得很幹淨,就好像之前下午回來看過一樣,所有東西都照他的習慣物歸原位。屬於他房間裏的文具,則分門別類擺放在餐桌上,等待它們的主人認領。鄭梟四處找了一圈,沒找到任何一件衣物,隻好硬著頭皮去敲邵欽的門。邵欽悶悶在裏麵應:“沒鎖,進!”然後鄭梟便自己擰開門把手進去。他因為邵欽的聲音聽著清醒,下意識以為他在桌邊坐著,卻不想此刻洗漱完畢的人竟是仰麵朝上,大剌剌麵朝房門的方向在床上躺著。大半個身子在床上,兩條小腿晃蕩在床下。手裏舉著本英文原文書,非常不健康的閱讀習慣,卻見他從門口進來動都沒動一下,視線還停留在書頁上。鄭梟一眼就看見自己的衣服,正整整齊齊被擺放在床頭掛壁的衣櫃裏。櫃門大開,專門等著他一樣。邵欽舉書持續翻頁:“你自己拿吧,我就是有點受不了把衣服放在其他地方。”是的,輕微潔癖,鄭梟記得。至於這個“輕微”的具體含義,無從得知,他隻能自己摸索。於是鄭梟被迫靠近床頭,站在邵欽分開的小腿旁邊,越過他伸長胳膊拿衣服,視線也就不可避免地落下去。其實邵欽的睡衣非常規矩。是一身淺灰色的分體睡衣,長袖、長褲分開,領口也隻是簡單的v領兩片式,沒露任何多餘的部位。可鄭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看的腳底生釘,挪不開眼。也許因為邵欽躺的地方是床上,也許因為自己俯視看下去的角度,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此直白地將誰和“情澀”這種形容聯係到一起。還是邵欽明顯感覺到那道籠罩在自己頭頂的陰影,久久未有散去,頓時挑眉將書扣到胸口,仰麵問他:“怎麽,還有事?”“……”鄭梟光速斂眸扔下一句“躺著看書對眼睛不好”,便關上房門落荒而逃。甚至門關之前,隱隱約約好像聽見幾聲好整以暇的輕笑。三月的天,鄭梟卻洗了個涼水澡。直到第二天早上睜眼,也都還徘徊在“自我唾棄”和“無法按捺”之間,隻能反複告誡自己那是哥哥的男朋友。再怎麽忍不住,也起碼要等到兩個人分手以後。可以鄭煜和邵欽的關係,他們會分嗎……鄭梟隻能無望苦澀。所以當屈弛朗在教室,一而再再而三追問他為什麽要躲邵欽時,不是他不想答,是他實在不知道從何答起,隻能持續裝傻充愣。好在屈弛朗並未過多糾纏,話題很快從這一茬略過,轉而問起其他方麵。比如邵欽一般幾點睡,幾點起,有沒有什麽特殊嗜好,是不是真的不允許他在宿舍裏說話,晚上又是不是真的一定要起來吃夜宵……起初這些問題,鄭梟還答得挺認真。但慢慢在他看見屈弛朗望向邵欽的眼神時,突然就不太願意答了。…一整個上午的課聽下來,鄭梟感覺自己還算習慣。畢竟到了這種時候,本也就是係統複習,並不存在跟不上的問題。身邊同學紛紛在老師宣布下課後,收拾東西準備去食堂吃午飯。他的座位就在屈弛朗左邊。屈弛朗墊著腳,朝教室外左看看右望望,很快向他表達了遺憾:“也不知道助教都幹什麽去了,一整個上午沒見著人,不然你可以邀請邵哥跟我們一起吃午飯!”鄭梟頓了一下:“沒有我,你自己也可以邀請。”但屈弛朗皺眉羞赧抓了抓後腦勺:“那多奇怪!你跟邵哥是室友,你們親一點是應該的,我這找他算怎麽回事。”大男孩也不知道是掩飾不住自己的情緒,還是根本沒想掩飾。鄭梟默默在他其實還挺帥氣的臉上打量了一圈,沒有接話。畢竟他隻是悶了點,但不傻。或者以屈弛朗在他耳邊提及邵欽的次數和頻率,傻子也該猜到了。以至於鄭梟忽然想幹點壞事。所以當他們端著餐盤,在人滿為患的食堂好不容易找到兩個空位坐下,屈弛朗再次念叨起邵欽,鄭梟冷不丁向他道:“邵欽好像有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