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方陣和錄取新聞與傳播的屈弛朗比較近,在a大左邊,鄭梟這種理工科則在右邊,往返一次,基本得橫跨半個校園。結果現在連他們都知道了。老同學來問。鄭梟沒什麽可藏,直言坦白那天邵欽感冒了,他有點過分緊張。屈弛朗當場聽完就是一拍大腿,說他就知道肯定跟邵欽有關。可鄭梟沒想過會傳這麽廣,隱隱不想這件事被邵欽知道。覺得自己那天衝動的後果也就是被盯上罰罰站,這點體力活他還是能受得了的,不想傳進邵欽耳朵裏,顯得他更像小孩。梁齊安作為文專直係學弟。說其他專業高年級可能瞞不住,但文專大三現在分了方向碰到的老師都是狠角兒,一個兩個都給學姐學長折磨得厲害。邵欽又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他都沒什麽機會見上麵,肯定沒功夫聽學校裏的八卦。鄭梟這也就放了心。可他一麵放心,一麵又覺得矛盾。因為隔三差五就會有其他同學相熟的高年級學姐學長,帶著水和零食過來“探班”。雖然沒人當著他的麵直說,可鄭梟知道自己被同學另眼相看,除了在網上出名,還有他跟邵欽認識這一層原因。以至於偶爾他能從大家望他的眼神中非常清晰感受到,大家對他是抱有期待的。似乎覺得他和邵欽之前在直播綜藝裏那麽熟,現在關係又不一般,明裏暗裏總盼望著能沾沾他的光。讓邵欽也來他們這兒露個臉。可鄭梟知道這完全是天方夜譚。不談邵欽多忙,待在學校裏的時間多有限,首先這種事就不是邵欽會幹的。所以當鄭梟又雙被教官逮到,單獨拎到太陽底下罰站時,他完全沒想過自己能在他們班方陣邊上,看見那頂白色漁夫帽。a大安排給計算機學院軍訓的區域,是計院臨近南門的自行車停車棚附近。中間一條大馬路。左手邊停車棚,右手邊教學樓,靠近教學樓那頭是長長一條綠化帶,沿邊種著油綠旺盛的桂花樹。邵欽就出現在桂花樹成團的陰影底下。身形纖細頎長,襯衫是白的,底下牛仔褲也是白的,腦袋上一如既往怕曬戴著他半個月前捎回去的漁夫帽。但凡不是他們班忽然冒出躁動,鄭梟都要以為自己終於是被曬中暑出現了幻覺。大家紛紛小聲爆出驚呼。“操,這是不是邵欽?”“看他一直盯著鄭梟看,肯定就是吧!”“呆了呆了,我人呆了,怎麽真人比網上還好看哇!!”不止他們。剛剛邵欽一路悶頭從東邊走過來,他們沿路幾個班級的方陣也都夠著脖子。隻不過先前邵欽沒抬頭,被帽子遮住了臉大家不敢確定。這猛一下在樹蔭底下站定。熱水才終於是滴進了油鍋裏,頓時四麵八方開始不同程度的轟動。引得好幾個班教官也都開始扭頭朝邵欽望。見多了高年級探班,但能讓學生一個兩個都這麽不安分的,真是頭一回見。而鄭梟他們班的教官,作為被光顧引起躁動的“罪魁禍首”,相當有管教自覺。當即一眼睨過邵欽的臉,開始訓話。“怎麽了!你們工科男生這麽多,也好這口不成?看見美女學姐過來沒怎麽樣,倒是看見小帥哥一個兩個開始把持不住了?!”在場各位算是高材生裏的高材生。都能聽出這話音中微妙的歧視和刺耳,隻是這時候自然沒人敢接他的話。鄭梟則是根本聽都沒聽,一雙眼睛早在看見邵欽時癡了。直勾勾把人望著,心髒在胸腔瘋狂鼓動,連挨罰被發現的丟人都忘了,總想再看真切些。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撒癔症。直到教官發現自己一嗓子下去有用,想趁熱打鐵吼上第二句,卻被站在桂花樹蔭下的人冷不丁出聲打斷。“教官,麻煩來一下。”邵欽說話的音量不高,聲線卻清清涼涼,隨著燥熱的風清晰傳進現場每一個學生的耳朵裏,化開軍訓的暑熱。所有人的腎上腺素都因為邵欽要找茬的開場,再次提升一個檔位。可人家又分明用了“麻煩”,叫人挑不出毛病!所以饒是教官本人心裏不太高興,覺得邵欽有點像喚狗,卻也無法說什麽,隻能抬腳過去。迎麵站到邵欽跟前:“你哪個班的?有什麽事?”邵欽揚起下巴點了點太陽底下的鄭梟:“文院文專,想問問這個男生為什麽單獨被拿出來罰站。”盡管教官不知道“文專”具體是個什麽專業,也無法不理解一個文院的跑來管計院的事幹嘛。但邵欽身上就是有種天然的信服力,無論他做什麽都像是應該的,比起其他來探班的人,他更像被校領導派下來視察的什麽代表。所以教官心有疑慮,也還是優先回答了他的問題:“因為這個男生站軍姿不標準。”邵欽了然點頭:“隻要不標準的都會出來罰站?”教官看他像是誠心發問,真以為自己猜對了,邵欽是來視察的。完全不知這人跟鄭梟“一夥兒”,更沒察覺旁邊好幾個方陣的學生,眼睜睜看著他跳進火坑,投來幸災樂禍的眼神。仍舊理所當然點頭答:“是的,總混在隊伍裏不拉出來曬曬太陽,不長記性。”“原來是為了長記性。”邵欽又是受教點頭,再次指鄭梟:“那他現在算長了嗎?”教官順著他的視線扭頭,看見鄭梟頂著太陽站得筆直,其實已經很好。但他總得為自己把人拉出來罰站找點由頭,於是洋洋自得點了下鄭梟微微離開褲縫的手,說:“等他什麽時候知道把手貼褲縫了,就算是長了。”邵欽:“所以他這麽站也不算站得很好,是這個意思嗎?”教官猶豫都沒猶豫:“當然!不然也不罰他了。”邵欽第三次開始點頭啊點頭,留下一句“那好”,然後直直抬腳走向鄭梟班裏其他學生組成的方陣。並在開始前,非常客氣望著大家先說了聲“抱歉”。早在他之前幾句,學生們便已然猜出其中無比聰明的用意。眼下邵欽朝他們靠近,一個個眼睛都看直了,就差沒搖頭回他“沒關係”。畢竟他們工科男也是懂欣賞美的!隻有教官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邵欽要幹嘛。邵欽漫不經心:“也不幹什麽,隻是你剛才用罰站那個男生為例,確定了一下站軍姿的標準,我就比較好奇,還想再深入問一問。”然後邵欽便有一個算一個,直接從方陣第一排第一個開始,挨個指出大家的問題問教官。“這個學生難道不該也去罰站嗎?手也沒貼褲縫。”“還有這個,腰一直弓著。”“這個幹脆伸著脖子,人都不是一條直線。”“雖然這個學生站得也蠻好,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問題,還是覺得太陽底下那個站的更好點?”大家早看教官的爹味不順眼。這會兒被邵欽拿出來說的,有的確站得不好的,也有故意擺pose的。總之方陣沒幾人幸存,教官臉都綠了。邵欽卻還要殺人誅心。慢吞吞走回到他跟前,仿若公允問:“我看了一圈,好像沒幾個站得比罰站那個好。還是我理解錯了,其實這邊陰影底下是罰站的,那邊太陽底下才是正經隊伍?”教官當時就被噎得沒了話。關鍵人家“公事公辦”說話態度還很好:“……你是哪個領導派下來視察的?”邵欽框人不打草稿:“非要告訴你嗎?”“噗嗤……”方陣裏知道真相忍笑的學生差點沒繃住。但邵欽知道教官臉上掛不住。又開始像是站在他這邊,順著他的誤會“解圍”:“我本來也很忙不想過來,但有問題適當罰一下就算了,總罰總罰,弄得我這裏都聽到動靜了,搞得我也很難辦,教官應該明白我什麽意思吧?最好還是讓男生先歸隊。”教官聽著這似曾相識的官腔。整個人立刻開始驚疑不定,正想追問兩句到底誰派的視察。邵欽卻扔下這段話便直直抬腳走了。做派真跟有領導當靠山一模一樣,愣是給教官忽悠瘸了。望著邵欽離開的背影懵了好半晌。旁邊其他教官過來,無非也就是多幾個人一起望,都沒聽說過還有視察這回事。但畢竟這裏是a大。高材生素質教育講究多,也還真說不定?於是邵欽頭也不回,人都走出二裏地了。教官居然還真將信將疑招了下手,讓鄭梟從太陽底下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