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像那天一樣失魂落魄,還是可憐兮兮的求另一個男人的幫助就像當初求他一樣。隻不過席景明唯一沒想到的是,少年有說有笑的和那個男人並肩走出來。夏言戴了一頂鴨舌帽,遮住了半張小臉,隻不過從露出的地方能看到少年翹起的嘴角。一旁的男人幫夏言提著手提袋,看樣子像是買了不少東西,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惹得夏言頻頻微笑。席景明的臉逐漸陰沉了下來。和這位高中時的學長在一起,就這麽開心麽?然而下一刻,正在和沈默說話的夏言忽然抬起了頭,視線落到了席景明車子的方向。隔著防窺車窗,席景明和夏言遙遙對視。下一秒,夏言像發現了什麽似的,快速的扭過頭拉著身邊的男人快步離開,連看都沒看席景明一眼。隻剩下車內的席景明眸光逐漸陰沉。夏言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看見席景明的車子。一瞬間夏言心驚肉跳,隨便找了個借口快速的拉著沈默離開,席景明是專門在這裏等他的嗎?還是隻是單純的路過?夏言摸不清楚席景明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他以為發生了那樣的事,他和席景明已經結束了,沒想到會再次看見席景明。這個事情讓他本能的有些不安。等回到沈默的房子後,夏言就起了離意。其實這也是夏言這幾天一直在打算的事情,他已經在沈默這裏住了好幾天,風頭也避得差不多了,是時候為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做準備了。當然,還有一點是,住在沈默家裏,他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微妙感覺,這種預感驅使著他想盡快遠離沈默。現在他手裏隻有席景明給的那張卡,裏麵還有幾十萬,現在所在的那家醫院是住不起了,夏言打算把陳曼轉到別的醫院,然後自己護理,如果把這幾十萬好好利用,應該能撐過好一陣子。然後夏言打算再找一份工作,這樣也能補貼一下醫療費用和平時的生活開銷。隻不過……隨著陳曼沉睡的時間越長,各個器官都有衰竭的風險,醫療費用逐年上漲,要找工作還得找個薪水高一些的,不行的話找兩份工作也行。夏言暗暗盤算著以後的打算,然後驟然醒悟了過來或許他早該如此了。或許在夏家破產之初,他就該毅然決然的離開,而不是和夏興朝一起等一個天降而來的機遇。這樣他就不會落入林東的圈套,而後又為了金錢委身於席景明,從而淪落到現在這樣狼狽可笑的地步,連最後僅剩的一點尊嚴都留不住。明明開始他不是這樣的。他放棄高中學業四處奔波掙錢,想為陳曼湊齊醫療費,可是他當年還沒成年,很多地方不收他,於是隻能做那種低廉的勞動,對於陳曼的病來說根本是杯水車薪。可那時候他最起碼活得有尊嚴。後來夏言碰到了一個‘好心人’,那個人推薦他去一家酒吧工作,果然在酒吧做侍應生比自己在外打工要掙得多得多,除了有時候要應付不懷好意的客人。可夏言也不是省油的燈,所以他也沒吃太多虧,直到……他碰見了某次來酒吧玩的林東。他好不容易從林東和那群人的手裏逃出來,反抗的時候踢了林東一腳,引得林東勃然大怒,搞得最後酒吧也不敢再要他。正當困頓之際,夏興朝帶著人出現在了他麵前。夏言從來沒想過這樣戲劇性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從一個困頓交加的貧民一躍成為富豪之子,還有數不清的資產等著他繼承。即便夏言很快就發現他隻不過是夏興朝與妻族博弈的工具,但從天而降財富砸昏了他的頭,以前辛苦付出掙得的錢,現在勾勾手指就能得到比其多出千百倍的錢財,簡單得就像吃飯喝水這麽容易。夏言被紙醉金迷的生活衝昏了頭,忘記了賺錢的艱辛,習慣了隻用手心朝上就能得到大筆饋贈他全然不知命運的所有饋贈,都已經在暗中標好了價格。所幸,現在回頭還不算無可挽回。夏言把打算搬出去找工作的事情給沈默說了,然而沈默依舊是那副說辭。“記者肯定還在外麵守著,這時候搬出去租房可能會被他們圍堵,而且也不安全。”夏言說,“已經過了好幾天了,而且你不是已經讓人把我的詞條撤了嗎?這些記者應該不會再上門了吧。”沈默微微一頓,又說,“可是你打算找什麽工作呢?”夏言已經想好了,“我想去應聘服務生看看,我看了幾家咖啡店和茶館,感覺都還不錯,然後業餘再做做別的兼職吧。”然而沈默的神情卻是深深的不讚同,“你怎麽能做這種事?”夏言一愣,一時沒理解沈默的意思,“當服務生有什麽問題嗎?我學曆不高,也沒有別的能力,隻能先這樣做起來。現在自媒體好像很火,我想業餘試試這個。”沈默垂下眼,漆黑的眸子定定的審視了夏言片刻,而後發現夏言似乎是非常認真的在說這些。沈默頓了一瞬,說,“你之前的信息和照片被傳得全網都是,這個時候出去找工作,恐怕不會太好找。”夏言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問題,之前網上幾乎全是他的負麵消息,雖然消息已經被刪除了,可是該看見的人也都看見了,如果他去應聘,恐怕店老板們不會輕易要他。不得不說,席景明這一手牌,打得實在精彩。讓他在這個城市內失去了所有立身之本。“而且,你去做這樣的工作,簡直是暴殄天物。”沈默沉黑的眼定定的看著夏言,視線直白的勾勒著夏言的輪廓,好像在打量一件上好的未經打磨的璞玉,“你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現在好不容易清醒,不能再這麽虛度光陰下去了。”夏言被沈默的話說得有些摸不著頭腦,卻本能的覺得有些不舒服,他想靠自己的雙手掙錢,怎麽能叫虛度光陰呢?而且服務生的工作也並不算差吧。“其實我這幾天給你看了幾所學校,你之前耽擱了不少學業,你父親也沒有為你好好規劃過,才讓你浪費了幾年時間。”沈默話鋒一轉,突然提出了一個讓夏言意想不到的提議,“我認為你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去做那些低廉的工作,那樣隻會損耗你的天賦,我為你找的這幾所學校都是業內頂尖,很值得一去。”夏言:“?”等到夏言看到沈默為他選擇的學校時,登時隻感覺更為荒謬了,沈默居然看的全部都是一些藝術類的學校,而且每一所都是知名頂尖的學校。夏言尷尬的笑了一下,感覺自己被荒謬包圍了,“我……我恐怕沒這個天賦,這麽好的學校我肯定考不上,而且……我想掙錢。”“我會安排你入學。”沈默輕聲的說,“相信我,你會很有天賦的,隻是你自己沒發現而已。”見夏言不說話,沈默又說,“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付你所有的讀書費用,包括伯母的病。”夏言怔怔的,有些不可置信的問,“為什麽要為我做這麽多?”從見到夏言的第一眼,沈默就被眼前這個漂亮的少年深深吸引,即便是穿著灰撲撲的校服,長長的劉海遮住大半眼睛,臉上也帶著傷痕,可這些狼狽完全遮掩不住少年身上的光芒。像蒙塵的玫瑰,掙紮在墮落的深淵裏,開出了嬌豔的花朵,可若坐視不理,這朵玫瑰遲早會被淤泥腐蝕枯萎。所以沈默伸出了手,把這朵玫瑰拉出了深淵,耐心澆灌養殖,等待著它綻放光彩的一天。這是他親手嬌養的玫瑰。玫瑰的自甘墮落讓他失望至極,居然寧願離開他去跟那些粗俗低賤的人混在一起,所幸現在他知道對方隻是被逼無奈,如今雖然耽擱了許多時間,但好在還不算為時過晚。“你會成為最優秀的藝術家,這才是最適合你的人生,我不希望你明珠蒙塵。”夏言不知道沈默為什麽會有這麽奇怪的想法,他適合什麽樣的人生,難道不是他自己決定的嗎?沈默的語氣和神情讓他有些不寒而栗,即便對方依然是一副表情淡淡的模樣,但夏言卻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來了一絲打量。是打量某種物件,而非一個人的眼神。有的雕塑家喜歡用廢棄的材料打造精美的作品,對他們而言,這種變廢品為珍寶的成就感是用其他珍貴材料無法比擬的夏言忽然想到了此時的沈默。夏言也終於知道了以往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來自於何處。是他早已遺忘的,高中時就有的微妙感受。那時候的沈默也總對他說,他不該如此墮落,他該與眾不同、脫塵而出。這樣文藝的讚美鼓勵的話足以讓任何少年人為之羞澀,如果不是沈默當時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作品的話。所以在他輟學時,沈默對他失望至極,不是因為恨鐵不成鋼,而是因為他沒有按照沈默給他設定的發展之路走,選擇了‘自甘墮落’。那麽如果這回,他沒有按照沈默給他規劃好的路線走,沈默又會做什麽呢?夏言的心中不寒而栗,他僵硬的應付了沈默,給了一個不激怒對方的模棱兩可的回答。然後在第二天趁著沈默上班的時候,毅然決然的離開了沈默的家。他打算先租個房子住,安頓下來之後再處理母親轉院的事情,至於沈默……畢竟對方對自己很好,還是等找好房子給沈默發個短信吧。夏言這麽想著,約了一個早就加了好友的房產中介看房。他這幾天看了下s市的出租屋,最終選定打算租一個離地鐵近的小房間,這樣既方便通勤節省時間,房租也不會太過高昂。然而房產中介還沒有過來,夏言就先接到了醫院的電話。【您好,是夏言先生嗎?】【是這樣的,陳曼女士的病情突然加重了,您現在方便來醫院一趟嗎? 】一桶涼水兜頭潑了下來,夏言瞬間心慌意亂,他都不知道他是怎麽打車趕到醫院的,一下車就著急忙慌的往陳曼的病房裏衝。可陳曼的病房空空蕩蕩。夏言站在空蕩的病房門前,從頭冷到了腳,全身都僵硬了。他木然的將目光從空空蕩蕩的病床移到了護士身上,護士正在拆卸病房裏的儀器,夏言來的時候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顯得這間單人病房更為空曠。什麽樣的病房,會拆掉病人的所有使用儀器?可是明明上次來時,醫生還說陳曼的情況很穩定啊……夏言聽見自己呆呆的問,“我母親……在哪?”護士轉過頭,疑惑的說,“陳曼女士不是轉院了嗎?”“轉院?”夏言呆呆的重複。“是啊,剛剛一位先生過來辦理的,說是代老板辦事……”護士一麵回憶,一麵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從口袋裏摸出來一張做工精巧的名片,“啊對了,他還給了這張名片,說您要是有什麽問題可以找這張名片上的人。”夏言看著名片上熟悉的三個字,一顆心瞬間沉到了穀底。作者有話要說:沈默:我隻是想養崽崽罷遼。席景明:爬,菜狗。第29章 夏言見識過席景明的手段, 此時也顧不得追究醫院的問題,怒不可遏的給席景明打了電話。他本以為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後,他和席景明已經是陌路人了, 沒想到席景明居然……居然帶走了他母親!席景明報複得他還不夠嗎?為什麽還要動陳曼!夏言心急如焚,然而一直等到手機裏出現忙音自動掛斷,席景明都沒有接聽電話。席景明到底什麽意思?!夏言站在空空蕩蕩的病房裏愣了一會, 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麽!車子從醫院到山間別墅有一段距離, 夏言坐在車上,心中翻江倒海,不停的思考著席景明帶走陳曼的目的。夏家已經被席景明搞破產了,他也被席景明黑遍全網,連在這座城市立身都艱難……席景明到底還想要做什麽呢?是一定要把他打入萬劫不複之地,看著他絕望痛苦才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