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丟下快要消失的黑惠不管,我們全都沒去學校留在家裏。我爸媽都出外工作了不會發現,不過等他們回來就會知道了吧。


    「唉唷……我早上很難爬起來耶……哇,變透明了!?」


    「謝謝你和預想一樣的反應啊-多虧你的好主意我才變成這副模樣。」


    在上學前繞過來我家的蓮看到變透明的黑惠,驚訝得瞪大雙眼。


    「小金和銀字沒事……所以是銀字和社的羈絆加深了?」


    「對,他們昨天好像一起睡。」


    「不行啦小社,要睡就要和三人一起睡。」


    「是這個問題嗎?」


    我不知道黑惠會不會就這樣消失,也可能會一直維持這種狀態……。


    但這隻是我自私又貪圖方便的想法。


    明明黑惠在這個瞬間消失也不奇怪……。


    「不過這樣一來,就能確定羈絆的強度決定存在的強度了。」


    「嗯,對啊……」


    我和金惠約會之後,黑惠和銀花就變透明了。


    我和銀花一起過夜之後她就恢複正常,黑惠卻變得更透明。


    果然是我想得太天真了。還以為羈絆強弱這種肉眼看不見的曖昧東西,不可能引起這麽致命的事態。


    如今隻能認為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


    「那答案不是很簡單嗎?」


    「咦?」


    「小社你知道的吧。小黑也是。」


    蓮看看我又看看黑惠。


    「你們說不出口的話就由我來說吧,隻要小黑把喜歡小社的心情全部發泄出來就好了。親下去的話或許能一口氣取回存在感喔?」


    「誰做得到啊!首先,我又不喜歡他!」


    「不坦率也要有個限度,不然一點也不可愛喔。再說,難道你想消失嗎?」


    「就算是這樣……!」


    「還是你有什麽不能老實說喜歡的理由?」


    「煩耶,那種事怎樣都好吧。」


    黑惠別過臉罵了一句。


    「說正經的,如果你的存在感就這樣完全消失,我們可能失去與你有關的記憶喔?」


    「什麽……」


    「你搞不好會變成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從我和小社的記憶中消失而被忘得一幹二淨。這樣的話,等於是否定了你和小社至今為止共同度過的每一天喔?」


    「會、會變成這樣嗎?」


    「故事不都這樣演的嗎?」


    「給我從現實角度思考啊!」


    「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還談什麽現實啊。唔,也是有類似的都市傳說啦。最後隻有親近的人記得他,其他人完全忘了他的存在。不過這附近的都市傳說,可沒有這種不幸的結局。」


    「開、開玩笑的吧……」


    「畢竟是都市傳說我也不能保證真實性,但誰也說不準小黑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這真的隻有女神才知道了。」


    接著蓮豎起食指對黑惠說:


    「你們三人,可能正在爭奪有限的存在之力。」


    「存在之力?」


    「名稱不重要啦。簡單來說……小黑本來隻有一個人對吧?把本來隻有一個的東西分成三份,可能已經是極限了。換句話說,現有的存在之力不足以維持三個人的存在。」


    「這樣的話,不就什麽辦法都沒有了嗎?」


    「我就不說難聽話了,不管你要約會要接吻還是什麽都好,快去跟小社加深羈絆。既然加深羈絆的行為確實能維持你們的存在感,那應該是由小社來提供你們存在之力。」


    「那又怎樣,那種事我怎麽可能做得出來!」


    黑惠說完很快地起身跑出房間。


    接著又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看來她跑出我家了。


    「哎呀呀……不老實到這種程度,可以算一種病了吧。」


    「…………」


    「小社。實際上也得看你怎麽做,振作點喔。」


    「嗯、嗯……」


    「那我先去上學囉。」


    「蓮』謝謝你。」


    「我沒做什麽值得感謝的事啦。如果又發生什麽事再聯絡我吧。」


    說完蓮就揮揮手,離開了我家。


    「我去找黑惠。」


    「銀花也去。」


    金惠和銀花也接連離開,房間裏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也應該去找才對,因為我不希望她消失。


    可是……我敢說自己下意識中沒這麽想過嗎?難道不是拒絕承認自己的卑劣和任性,才裝作不希望她消失的樣子嗎?


    她追到高中來的時候,我還認真地想詛咒她呢……。


    「…………」


    我走出房間,離開家裏。


    雙腳自然而然地走向後山。


    往禦神木的方向走去。


    我不但翹課也沒去找黑惠,隻是像這樣尋求禦神木的幫助,真是不像話。


    可是我真的很害怕,我的行動居然會決定她們三人的存亡……。


    我沿著後山的樓梯往上,來到禦神木底下。


    「我……到底該怎麽辦……」


    我的手貼著禦神木,小聲發著牢騷。


    明明就不會有人回應。而且就算我說出煩惱,心理的疙瘩也不會消失。


    這時一陣風吹過,卷起禦神木的葉子。


    「咦……?」


    禦神木……好像微微在發光……。


    是我看錯了吧?


    但是細小的光芒就像樹根吸收水分那樣,從底部端沿著樹幹往上升。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禦神木散發的氣氛明顯和平常不同,仿佛隻有這附近脫離現實世界的怪異感覺。


    周遭的微風沒有停止,但我的肌膚卻完全感覺不到,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原因之一。


    那細小的光芒仿佛隨時會消失……但我知道它很努力的想蔓延至整個樹幹。


    然後,樹幹發出的光芒逐漸往天攀升。


    『社啊……』


    「咦?」


    什麽都沒有的地方傳出了聲音。也可能是我聽錯了……總覺得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還以為我已經習慣異常狀況了,結果還是嚇了一跳。


    『聽不————再稍微————把波長————』


    是想告訴我什麽嗎?那是細小到感覺很不可靠的聲音,但我知道那聲音想要告訴我什麽。


    『要加深……羈絆……不能……隻是等待……對方的……好意……』


    聽起來像是盡全力擠出的聲音。


    在這句話說完的同時禦神木也恢複了原狀,好像樹根從來沒發光過。


    眼前隻有和平常沒兩樣的禦神木。


    風輕輕撫過我的臉頰,好像在暗示我回到了現實。


    接著突然有一陣略強的風從背後吹來,仿佛在催促我行動……。


    「不可以隻是等待?」


    我反覆思考腦中響起的話語。


    『神座木神社的禦神木寄宿著神明』這是我家自古以來流傳的傳說。


    難道能實現神座木神社當主的一個願望是真的嗎?


    我以前還完全不相信呢……。


    明明是神社的兒子,不相信神佛也該有個限度。


    雖然實際上隻是我這麽希望,或許禦神木從很久以前就一直守護著不像話的我吧。


    一定是我們家祭祀的神明看不慣我的做法,才出言幫助我吧。


    我想這麽想的。


    搞不好我老是讓禦神木擔心。


    「現在可不是害怕的時候。」


    目前最重要的是守住黑惠的存在。


    總之,黑惠不在的話就沒辦法開始。


    我為了尋找黑惠先回家一趟,卻發現黑惠已經回來了。說得正確一點,是她跟金惠、銀花三人正好回來。


    她們正打算走進社務所,我連忙跑起來,趕在她們進門前來到她們身邊。


    「黑惠,你跑去哪裏了啊?」


    「要你管……」


    「她跑去那個池塘啦。」


    「喂!」


    「她在那邊大叫要女神出來麵對,差點就被警察抓走了。」


    「吵死了!」


    原來如此。對了,她之前也對著池塘大叫要女神出來。


    上次女神有現身,這次卻沒出現啊。


    「然後呢?你有什麽事?」


    黑惠嚴厲的眼神掃向我。


    「…………」


    有點恐怖。


    黑惠她會不會又對我發火、怒吼或毆打呢?


    不過比起變透明的黑惠,我的事情根本不重要!


    「黑惠!」


    「幹、幹嘛啊……那麽大聲……」


    「我們去約會吧!」


    「啊!?」


    黑惠的眼睛瞪得老大。


    金惠也很驚訝,銀花是……我看不太懂她的表情,應該是很意外吧。


    「你突然說什麽啊!腦袋沒問題吧?」


    「我的腦袋很正常所以去約會吧,去哪裏都好!」


    「我、我才不要咧!為什麽我非得和你約會不可!」


    我正打算接近,黑惠卻逃進了屋中。


    「黑、黑惠,等一下!」


    我也追在她身後進屋。


    爬上樓梯,我快步走向黑惠她們住的房間。


    我握住門把想要開門,卻隻聽到「喀擦」的鈍重聲音,沒辦法轉動。看來她從裏麵上了鎖,以前在黑惠家也發生過這種事。


    「黑惠,開門啊!」


    「吵死了!吵死了!」


    我是有房間的鑰匙沒錯……但要是我用鑰匙硬把門打開,她八成會從窗戶逃走。雖然這裏是二樓,不過她小時候就常常從窗戶爬出去。真讓她從窗戶逃跑就危險了。但也不能因為這種事而放棄。


    「黑惠,開門啊!我有話想跟你說!不約會也無所謂,讓我待在你身邊!」


    就在我們僵持的時候,她也有可能會消失。一想到這裏,我的身體就忍不住發抖。


    「社,怎麽樣了?」


    「又躲起來了?」


    就在我不停敲著門的時候,金惠和銀花也上來了。


    「她不肯出來,門也鎖上了。」


    「黑惠——這也是我們的房間耶。」


    「給我去用其他房間!」


    「超會給人添麻煩的。」


    「比不上你們啦!」


    換金惠和銀花來說也不肯開門嗎?


    「要怎麽辦?再做色色的事引她出來?」


    「不,這次應該行不通。金惠、銀花,可以幫我看住黑惠,不讓她從房間出來嗎?」


    「可以是可以,你打算做什麽?」


    「隻是要反過來行動。」


    說完我就離開了二樓。


    我穿上鞋子走出家門,來到黑惠她們房間的正下方。


    這裏的雨槽剛好通到黑惠所在的房間窗戶。


    我曾經從房間沿著雨槽溜到一樓,卻從來沒有爬上去過。更何況溜下來也隻在很久以前有過幾次經驗而已。


    我不擅長爬樹,也不知道自己的腕力和體力能不能支撐到最後。


    可是就算是這樣,如果連這點程度的事都辦不到,就沒有和黑惠說話的資格!


    「好!」


    我往上爬卻抓不到要領,馬上就滑了下來。


    「得找出立足點才行。」


    不可能隻憑腕力爬上去。我太過慌張,才會連這麽簡單的車都沒注意到。


    我重新沿著雨槽往上爬,腳踩著水管連結處一點一點地往上。


    因為非常緊張,我的身體開始發抖,手腕也因為做出明顯不習慣的動作而發出悲鳴。


    再怎麽不習慣攀爬,我也總算爬過了一半的高度。


    總之,隻能往上爬了。就算對站的地方感到不安,我也要往上。


    「唔!」


    好痛苦、好累、好恐怖、好想放棄——我的心立刻被這些負麵情感給支配了。


    可是,聽到自己可能會消失的黑惠一定比我更痛苦!


    不要撒嬌了。


    事情會變成這樣,我也是原因之一啊!


    「喔喔喔喔_喔喔喔喔喔!」


    我使盡全力,努力朝黑惠所在的房間窗戶伸出手。


    連身體也探出去把手伸到了極限,卻因為不安定的姿勢而無法使力。


    不管怎樣我都得把窗戶打開。


    要朝窗框跳過去,一口氣抓住紗窗嗎?利用起跳時產生的力量想辦法打開窗戶之類的。


    想到這裏,我打了個寒顫。


    往下一看,當然有一層樓左右的高度。


    地麵離得好遠。看到平常看不到的景色,感覺有什麽冰冷的東西跑進背脊之中,身體不禁陣陣發顫。


    不過是一層樓的高度……但也有一層樓的高度。


    要是掉下去撞到要害,有可能會死掉。


    但黑惠她別說是性命,連存在都有可能喪失。


    不隻是黑惠的身體,連我們至今為止的回憶都有可能會消欠。我絕對不要這樣。


    雖然大多是我被她欺負,幾乎沒有什麽好的回憶。


    可是就算是這樣!也是有很重要、很重要,如寶石般璀璨的回憶啊!


    「就算掉下去……也死不了人的!」


    我移動顫抖的雙腳側身往窗框-跳。


    手順勢構到窗框,成功把窗戶打開了。


    接著要一口氣抓住紗窗卻失敗了。我左手指無情地掠過紗窗。


    「嗚啊!」


    好在右手勉強抓住了紗窗!說是抓住,其實也隻有手指而已……好難受。


    我想舉起左手抓住紗窗,卻舉不起來。


    手指正一根根地鬆開。


    我馬上就明白自己會掉下去,掉下去也無所謂。


    可是,我想跟黑惠說話啊!


    「社!」


    黑惠趕到窗戶邊,很快地抓住我的手。


    用盡全力把我拉了上去,我就這樣發出噪音摔進房間之中。


    「黑、黑惠,謝謝——」


    「笨蛋!」


    黑惠突然對我怒吼。


    「你幹嘛讓自己遭遇不幸啊!不準做不習慣的事!要是做這種危險的——」


    說到這裏,她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突然打住。


    「…………」


    然後就一直沒有說話。


    「黑、黑惠……」


    「喂。」


    「嗯?」


    「你是為了不讓我消失才想那麽做吧?」


    她突然開口這麽說。


    「啊……」


    「可是……如果是為了不讓我消失的話,我才不需要。」


    「為、為什麽?黑惠!」


    「本來就是我掉進池裏才會變成這樣……不是很好嗎?你就從她們兩個之中選一個喜歡的出來,很簡單吧。」


    「為……為什麽你要說這種……」


    「隻是為了不讓我消失,我才不需要這種同情。」


    「黑惠……」


    我的確是為了不讓黑惠消失才這麽拚命。


    難道這不可以嗎?


    這是不對的事嗎?


    明明在我做這些事的期間,黑惠也有隨時會消失的危險……。


    「呀啊!?」


    「……啊。」


    房門外傳來細小的哀嚎。


    我連忙從房內打開門,看到在門外等待的金惠和銀花透明到幾乎要消失。


    「為、為什麽……?」


    「我、我也不知道……」


    「變透明了。」


    為什麽連她們兩人都變透明了?


    我轉頭看向黑惠,但她也沒有恢複原狀,依舊是半透明的。


    她們三人全都變得透明,就快要消失了。


    「如果蓮說的是真的……」


    黑惠緩緩地開口。


    「也就是蓮說過的存在之力……是叫這個名字吧?因為那東西本來就隻有一人份,所以無法維持三個人的存在。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吧?」


    「那她們兩個人,打從一開始就注定會消失嗎?」


    「對了,那個沒用女神也說過『再過一陣子自然就會解決』,搞不好就是這個意思吧?到了某個時間點,她們兩人一定會消失……不過現在三人都變透明了,也有可能全都會消失。」


    黑惠看開似的小聲說著。


    所以,結局早就注定了嗎?蓮說是由和我的羈絆來提供她們存在之力,原來不是這樣嗎?


    隻是借由我的觀察來選擇誰能留下?怎麽會這樣!


    「本來就是我分裂出兩個人,那麽三人之中有兩個人消失是最有可能的吧。」


    我……不希望黑惠消失。


    這也包含了不希望她們三人任何一個消失的意思。


    可是眼下的狀況並不允許全員留下。


    「社……」


    「社……」


    金惠和銀花一起走進房間,然後——。


    「你選吧。」


    「選出其中一個人。」


    「可、可是……!」


    「什麽可是不可是的,給我好好想想要選哪一個!」


    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到了這種時候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的我,怎麽可能選出其中一人。


    「抱歉……我選不出來……」


    「你還是得選。搞不好我們全部都會消失,如果你覺得沒關係的話……就隨便你吧。」


    黑惠的口氣就像放棄了一切。


    「反正我們也不會立刻消失……你自己好好考慮吧。我可不想看到你思考要選誰的模樣。」


    聽她這麽說,我隻好離開黑惠她們的房間。


    我一步一步推著自己的腳前進,拚命地移動變得不靈活的雙腳。我得去那個地方。


    引起這些問題的罪魁禍首——女神所在的池塘。


    走進公園,我來到了池塘邊。站到突出水麵的水泥台上,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女神大人!」


    我盡了全力大叫。聲帶隱隱作痛,但我完全不在乎。


    「女神大人,請您現身吧!」


    我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大喊。附近的幾名路人遠遠看著我然後繞開的時候,我不禁覺得丟臉,隨即又把這種情緒強壓了下去。


    「拜托你了,女神大人!」


    我隻能繼續叫喊。


    連這種時候都要依靠別人,我真是窩襄到極點。但我現在能做到的隻有這件事了。


    「女神大人……!」


    我勉強擠出了聲音。


    我持續叫喊了好一陣子。就在我不知道喊了幾次,喉嚨開始刺痛的時候,池麵上反射的太陽光開始發出異常的光芒,光芒往周邊擴散,四周的景色像白色顏料被打翻一樣變得一片純白。


    然後,一道飄忽不定又朦朧的光浮出了池麵。


    「哎呀哎呀……都不讓我好好睡一覺。剛剛才被吵死人的女孩吵醒,正想現身的時候她又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真像時機來得不湊巧的宅配大哥呢。算了,不管怎麽樣,喔,好久不見啦!少年。」


    女神還是老樣子,充滿世俗氣息又無憂無慮的模樣。但我可不能那麽悠哉。


    「女神大人!她們三個都快消失了!」


    「啊i—這也難怪,畢竟她們三人正在爭奪靈魂嘛。不固定成一人的話,可是會消失的喔。」


    「怎、怎麽這樣……不能想想辦法嗎!?」


    「什麽辦法都沒有喔。」


    「那……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女神那開朗的聲音,現在卻令我覺得火大。


    她大概覺得人類的事怎樣都無所謂吧!


    「為什麽要這麽做……?許願的是你們吧。我隻是實現你們的願望而已。」


    「黑惠她……向你許願?」


    對了,我完全忘光了。


    這個泉水可是「能實現願望的泉」。


    「可、可是黑惠為什麽要許這種願望……」


    「慢著,沒人說這是那個女孩的願望吧?」


    「咦?」


    不是黑惠的願望……。


    那就是當時在現場的……我的……願望……?


    「騙、騙人的吧……」


    但是,我能否認自己心裏沒這麽想嗎?


    希望黑惠的個性變成那樣。


    希望能和黑惠像幼稚園時一樣要好。


    「嗚嗬嗬嗬嗬。少年,我可一個字也沒提過那是你的願望喔。」


    「那、那麽……」


    「性急可不好喔,少年。是誰的願望有那麽重要嗎?現在重要的,不是讓她們不要消失的方法嗎?」


    「有、有那種方法嗎?」


    「有喔——我很想這麽說,可惜沒有。」


    我心中的天坪一瞬間產生期望,卻又一口氣傾向絕望。


    「你、你是在玩弄我們嗎?」


    「沒錯。困惑吧、迷惘吧、驚惶失措吧,讓迷途羔羊的大海染上絕望——開玩笑的。我沒有在玩弄你們,但那幾名女子的生殺大權確實在少年你的身上。」


    「怎麽會有這種事,女神大人!」


    「對不起喔。神是很反覆無常又隨便又殘酷的,畢竟『那個係統』是絕對的呢。」


    我正想著她的聲音聽起來很尷尬的瞬間,周圍的風景就變回了原樣。我連詢問「那個係統」的時間都沒有。


    到最後還是沒有辦法解決,隻能由我做出選擇。


    為什麽我的手上,會握有他人的生殺大權呢?


    我怎麽可能讓金惠、銀花或是黑惠消失呢。


    照理說應該讓黑惠留下,這是對這個世界最沒有影響的選擇,畢竟世上一開始並沒有金惠和銀花,她們兩個原本就不存在。


    可是,我和她們有過交流、和她們有過接觸。


    我體會過她們的體溫,感受過她們生命的氣息。


    我無法想像她們從世上消失。


    她們在家裏和學校對著大家、對著我露出的笑容。


    我的心並沒有堅強到能把這些消去。


    我連想都不敢想,她們離開這裏前往很遠的地方。


    「照理說我該選本來就存在的黑惠,可是那兩個人……」


    我想讓金惠和銀花都活下來。


    銀花清楚說過她不想消失,還說過想跟我在一起,但我卻什麽都做不到。


    我能做的,隻有選擇其中一個人讓她留下。


    「這麽說來……」


    《伊索寓言》的『金斧頭銀斧頭』突然掠過我的腦海。


    把斧頭丟進泉裏還說謊的樵夫,不隻金斧頭和銀斧頭,連鐵斧頭也賠上了。


    難道是我說謊了嗎?


    「結果……我……」


    我自然而然地走向通往後山的入口。


    再往上走,就會抵達禦神木那裏。我在依賴禦神木,這我有強烈的自覺。


    我想,如果禦神木給了我什麽建議,我大概會直接照做吧。如果最後出現我希望的結果倒還好。如果不是的話,我大概會覺得那是禦神木的建議我也沒辦法,把責任推到禦神木身上。


    「不行……」


    向他人尋求答案是最差勁的行為。


    這個答案絕對得由我自己想出來,把責任推給別人實在太過分了。


    再繼續看著山道的話,我一定會走上去的。


    「不可以上去……」


    於是我轉身背對山道。


    「社?」


    金惠突然從不遠處的樹蔭中現身。身體變得半透明的金惠。


    「金惠?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是我要問的喔?好像聽到你的聲音我就過來了,能看到你我真的好高興。」


    她微微一笑,難道她不害怕嗎?


    不對……不是這樣的。她的身體正微微顫抖著。怎麽可能不害怕啊……。


    「金惠你……真堅強啊。」


    她臉上卻完全看不出恐懼。


    我現在的臉色……應該很糟糕吧。


    「啊哈哈。才沒那麽堅強呢,我根本不敢和黑惠和銀花她們見麵。我並不是值得你這麽稱讚的女人。」


    「金惠……」


    我沒辦法正視她。


    「我明明想跟大家在一起,為什麽隻能選出一個人呢……」


    「你不想選嗎?」


    「那、那還用說嗎!這會讓其他兩個人消失……」


    就在這個時候,金惠突然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要害怕選擇!神座木社!」


    然後發出能傳遍整座後山的叫喊。音量大到令人驚覺原來人類還能發出這麽大的聲音。


    「要是害怕選擇的話就無法前進!正因為你……不,正因為活著的人做出選擇,才造就了現在啊!」


    她持續喊著,聲音中沒有半點悲痛的色彩。


    「如果選錯了該怎麽辦?不要去考慮那種事!世上沒有錯誤的選項,也沒有正確的選項!隻有選擇後的結果而已!」


    金惠做了個深呼吸,調整自己因為大叫而慌亂的氣息後接著抱住我。


    「唉唷——抱歉、抱歉。但是我覺得一定得說出來。對不起我說得那麽大聲,鼓膜沒有破吧?沒有受傷吧?對不起喔……」


    平常總是拚命不讓我不開心的金惠,這次卻認真地責備我。


    她抱住我的力道很微弱,脆弱到仿佛一碰就會消失。


    但是這份觸感我是不會忘記的。


    「我沒事。金惠,謝謝你的鼓勵。」


    「嗯。你可能會覺得我很自大,但你要加油喔,社!」


    說完金惠就轉身回屋裏去了。


    我也打算回房間,讓自己稍微冷靜-點。


    「嗯?」


    銀花正站在我房間門口,胸前抱著一本很大的書。


    「啊,社……」


    「有事嗎?」


    「嗯。」


    銀花拿起手上的書給我看。


    那是我的相簿。


    「銀花看到黑惠拿出來的……然後銀花也看了……」


    「啊哈哈,讓你看到我以前的相片真害羞。看這個不覺得無聊嗎?」


    銀花用力地搖搖頭。


    「銀花很開心。可是……」


    她的表情暗了下來。


    「果然銀花和黑惠的記憶有出入……」


    「有出入?」


    「金惠和黑惠的記憶幾乎完全一樣,銀花卻有一半以上不同。所以說,銀花並不是黑惠理想的自己……」


    「銀花……」


    「社。銀花覺得有點不可思議。金惠和黑惠……還有銀花,為什麽會以這種形式分成三個人呢?」


    「…………」


    「黑惠的命運,在銀花遺忘的記憶中產生了分歧……過去沒有遇到某件事的黑惠,一定就是……銀花。而金惠是黑惠想成為的自己……也就是未來的……黑惠吧?」


    「簡單來說黑惠是現在、銀花是過去、而金惠則是未來?」


    銀花輕輕點頭。


    確實就和銀花所說。


    實際上,銀花她的確和幼稚園時期的黑惠一模一樣,也就是過去。


    如果金惠是黑惠的理想……理想即是總有一天的未來。就算再怎麽想盡快改變,也必須經過時間的醞釀。


    「所以說……隻要你心中決定好……現在和過去和未來……哪一個比較好就可以了……」


    現在、過去、未來……。


    要從中決定哪一個黑惠比較好嗎?


    「銀花說了奇怪的話嗎?」


    「沒有的事。謝謝你,銀花。」


    我一向她道謝,她就把頭湊向前。


    「嗯……」


    是想要我摸她的頭嗎?


    我戰戰兢兢地把手放到銀花頭上,緩慢又溫柔地撫摸。她幹爽的銀發摸起來相當舒服。


    「來,還給你……那銀花先走了……」


    我收下銀花遞給我的相簿,她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現在、過去和未來嗎?」


    我在四下無人的走廊上翻開相簿。


    裏麵放了我小時候的照片,是我還天真不懂事的時候。


    翻到下一頁,出現的是幼稚園的我和黑惠。


    年幼的我們感情很好地靠在一起,我站在前方,黑惠則揪住似地抱著我的手。


    這是黑惠的個性還很懦弱的時候,整體感覺和銀花很接近。


    再翻到下一頁,這次是我們小學時的照片。


    這個時候黑惠的舉止開始變得粗暴,但基本上還是室內活動派,照片中的黑惠大部分都是在看書。


    接著我翻到國中時期的照片,每翻過一頁,黑惠就越來越傾向戶外活動派。她在運動會上全力奔跑的模樣,簡直就像隻羚羊。


    我和她一直都在一起呢。


    封鎖在相簿中的過去,喚醒了我的記憶。


    不隻相簿中紀錄的事,我們之間有著許許多多的回憶。


    像是寶石一般璀璨的回憶。


    回憶中的黑惠有各種樣貌。


    懦弱的黑惠、在讀書的黑惠、喜歡運動的黑惠,但我卻一直沒有改變。


    相簿中的我一直都很懦弱,實際上也是如此。


    我理想的自己是什麽樣的呢?


    像個影子跟在黑惠身後跑的男人?不對。隻會後悔過去的選擇,卻不打算改正的男人?


    不,絕對不是!


    一點點也好……我想要變堅強,想成為精神更強韌的人……想變成能一直待在黑惠身邊的那種男人。


    我不經意地看向窗外的禦神木。


    如果是禦神木大人……。


    「祂一定會說,你要用自己的腦袋思考自己到底想走在誰身邊吧……」


    正因為是禦神木,祂才不會給我特別的建議。


    不,搞不好根木不會給我建議。


    這純粹是我個人的問題,必須由我自己做個了結。不去依靠別人,也不要求別人告訴我答案。


    從我閃避回答、不斷繞路的行為來看,其實我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我伸手敲了黑惠她們的房門。


    黑惠隨即打開門讓我進去。金惠和銀花都好端端地坐在房間之中。


    「決定好了嗎?」黑惠問道。


    她的存在感不斷地變薄弱。金惠和銀花也是,身體幾乎完全透明。


    「社……」


    「社……」


    她們兩人不安的看著我,我輪流看過她們三人的臉。


    大家的打扮都和我們一起出門時相同。


    也不是不覺得意外,但我現在的心情變得和那個時候ii黑惠問我「你希望她們兩個留下來嗎?」的時候一樣。


    不過,這次我會好好說出口。


    「看來你已經決定好了。」


    金惠和平常一樣,溫柔又熱情地抱住我。


    雖然有點害羞,但她的體溫……非常舒服。


    「不可以後悔……」


    銀花她老是跟在我身後,就像妹妹一樣。


    雖然有一點毒舌也有些令人意外的地方,但和她在一起很開心。


    「社。」


    黑惠老是欺負我,宣稱我是她的所有物,把我當作奴隸對待。


    可是,她一直在我身邊守護著我。


    「我的答案是……」


    三人都微微調正坐姿。


    我下定決心開口說:「要舍棄其中兩個人……我怎麽可能做得到啊。不管是黑惠、金惠還是銀花,大家不都是小野嗎?真要選擇的話,我選擇你們全部!因為我喜歡小野黑惠的全部!我絕對不認為這個選擇是錯的!」


    為了不讓自己後悔,我把自己的想法全說了出來。


    「選擇其中一人的話,不就代表否定了其他人嗎?可是我喜歡運動時的金惠,也喜歡讀書時的銀花。」


    這就是我想選擇的答案。


    「而你們兩人,不就是黑惠原先抱有的理想嗎?如果我否定你們,也等於否定了黑惠的未來和過去啊!」


    她們沒有優劣之分也無法比較,天秤什麽的根本不需要。


    「我絕對不會去否定黑惠的過去和未來,當然也不會否定現在。所以我要選擇你們三個。我想要和黑惠所有的可能性在一起!」


    話說到這裏,她們三人都笑了。


    原來笑容也有各式各樣的。


    像金惠一樣滿麵的歡笑。


    像銀花一樣羞澀的微笑。


    像黑惠一樣無奈的苦笑。


    每一種笑容都很有個性,展現出大家不同的魅力。


    「謝謝你……接受了我的全部……」


    黑惠流著眼淚向我道謝。


    「黑惠,不要哭啦。」


    「我、我才沒哭呢,笨蛋!」


    黑惠害羞的想掩飾。


    「我也對你——」


    她正想繼續說下去的時候……。


    「……該說再見了。」


    「沒錯……該道別了。」


    金惠和銀花的身體開始消失。


    原本她們的身體就一點點地消失,如今卻以進行式的狀態越變越透明。


    「為、為什麽……!?」


    「因為大家的心情同步了。」


    「黑惠終於說出真心話了。」


    女神說過,隻要所有人的心情同步就能恢複原狀。


    難道那也包含我在內嗎?


    就在我這麽思考的期間,她們兩人也越變越透明。


    「別、別開玩笑了!都到這個地步了,你們居然要消失!?」


    「就算你這麽說我也沒辦法啊,因為早就注定好了。」


    「黑惠……社就拜托你了。」


    「開什麽玩笑啊!擅自跑出來、擅自迷惑我的心還擅自闖進我的心裏!最後還把事情丟給別人,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這麽說我多少還是信任你的嘛,畢竟是我的原型。」


    「銀花也是。畢竟銀花和金惠也可能會變成你這樣。不過,這裏選黑惠才是正解。社就……雖然會很辛苦,但是你-定沒問題。」


    她們兩人已經完全放棄了。


    就沒有什麽方法能幫助她們嗎?沒有奇跡什麽的嗎?


    拜托女神?不對,她並不一定會現身,我也不認為拜托她就會幫忙。


    「那不就隻剩一個辦法了嘛!」


    「社?」


    「你怎麽了?」


    我一把抓住用不可思議眼神盯著我看的兩人的手。


    那微弱的觸感,仿佛我一鬆手就會忘記所有的體溫和觸感。


    這就是沒有存在感嗎?我不禁覺得害怕。


    「跟我過來!」


    但是我隻能這麽做。


    我拉著兩人出了家門,再次登上後山。目標是禦神木!


    奇跡。傳說禦神木能實現神座木家當主的一個願望。


    我不是當主,也對那個傳說抱有疑慮。


    可是,既然禦神木真的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那傳說也有可能是真的。


    就算要預支我以後能許的願望,我也不能讓她們消失。


    「社,不可以啦。不是說我們不能進去嗎?」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社,銀花已經……」


    「不行!不可以放棄!」


    她們的觸感還在。但那仿佛隨時會消失的觸感,隻讓我覺得焦躁。


    就連我現在抓著的手,也好像隨時會消失不見。


    「社!你想幹什麽!?」


    黑惠匆匆忙忙地追了過來。


    「我要去禦神木那裏!」


    我沿著土台嵌橫木製成的階梯往上、往上、往上,用至今最快的速度全力跑過山路。


    終於來到禦神木跟前,我趕緊抓住禦神木。


    「神啊!如果你有力量的話,請讓這兩人留在這個世上吧!奇跡也好什麽都好!我的願望若能實現,我什麽都願意做!」


    我明明就登上山頂向禦神木呼喊,卻沒有發生之前那種不可思議的現象。禦神木的根部沒有發出光芒,周圍的氣氛也沒有任何改變。


    不是我一個人來就不行嗎?還是我沒有實現願望的資格呢?


    「求求您!求求您了!」


    就算是這樣,我也隻能祈禱隻能許願。


    如果祈禱不能引起奇跡,她們就無法得救。


    可是不管我怎麽祈禱,神座木神社供奉的禦神木仍舊沉默不語,什麽反應也沒有。


    仿佛冰冷地宣告這才是自然的常理。


    「社,已經夠了。」


    「社,來這邊。」


    金惠和銀花抓著我的手,帶我抬頭眺望山頂的風景。


    眺望我煩惱時總會欣賞的風景。


    「這就是社一直在看的景色吧。」


    「好漂亮……能和社一起看到真是太好了……」


    金惠和銀花都滿足地說著,身體也慢慢消失。


    「喂、喂!金惠!」


    「啊哈哈。黑惠你終於叫我的名字了。」


    「現在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以後你要我叫多少次都可以!所以別給我消失啊!喂,銀花你也別消失啊!」


    「沒辦法。所以………………就拜托你了……社的不幸和幸福……全部都……」


    她們兩人身上散發出閃著淡淡光輝的粒子,一點一點被吸進黑惠的身體之中。


    金惠和銀花逐漸回到黑惠身上。


    「社,不要哭啦。我們隻是回複原狀而已……」


    「雖然很不坦率……也和銀花和金惠是同一個人……要一直在一起喔。」


    說完這些話她們就消失了,什麽都沒有留下。


    不論是她們的體溫、觸感和氣息,已經什麽都感受不到了。她們兩人已經不在7。


    「金惠……銀花……啊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嗚咽不斷自口中溢出,我淚流不止。


    她們兩人的消失,使各種感情湧上我的心頭。


    「社,對不起……」黑惠抱住我說。


    她的溫度讓我稍微冷靜了一點。


    「對不起……」


    耳邊隻聽得到她的喃喃細語。


    黑惠往我的頭揍了一拳。


    因為疼痛,我忍不住用責備的眼神看向她。大概對我的回應不滿吧,她一臉不爽的樣子,但她並沒有繼續揍我。


    從我和黑惠的打扮來看,這應該是國中的時候。


    場景突然轉換,又是黑惠在打我的場景。這次是非常困惑、十分克製的方式捶打,一眼就能看出黑惠的表情有多迷惘。


    但是這時的我還是小學生的我並不明白,為什麽從來沒打過我的黑惠會打我呢?


    那時的我因為悲傷,完全沒有注意到黑惠的表情。


    場景再次轉換。


    我和黑惠手牽著手走在山路上,不是神社的山路而是其他地方。


    我和黑惠的外表都很年幼,應該是幼稚園畢業前的遠足。


    就在這個時候黑惠和大家走散了。我完全沒考慮到自己也會遇難的可能性,就急忙跑去尋找黑惠了。


    走了一陣子之後我平安地找到黑惠。


    但是,這時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於是我一邊鼓勵黑惠,一邊牽著她的手漫無目的地前進。


    這個時候卻在路上遇到了落石意外。


    幼稚園時期的我被落石砸中,當場失去意識。


    而在一旁看著的我,隻能眼睜睜看著事情發生。


    黑惠拚命地呼喊昏倒的我。就在這個時候,有個黑色的人影出現在她身邊。


    「這名少年失去了祭祀神的加護,背負著不幸。那不幸足以讓天秤失衡,因此這個小鎮機製造成的不幸都會集中到他身上。」


    「不幸……?」


    「就是不幸福的意思,少女。再這樣下去,這名少年會在不久的將來,會被卷進足以致命的不幸而死去。雖然我不知道那是怎麽樣的不幸。」


    「人、人家不想要那樣,要怎麽辦才好?」


    「如果你想防止這名少年的不幸,就由你來讓他不幸吧。但是絕不能讓他知曉。」


    「要黑惠讓社不幸?」


    「在一百的不幸造訪之前,一點點地給予他十的不幸,借此分散風險,這樣說應該比較容易理解吧,少女。從一百的不幸中抽掉十的不幸就變成九十,九十的不幸再變成八十,要是你從中調整天秤,這名少年或許就能活下來。」


    「為什麽社會遇到這種事……」


    「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是命運的惡作劇,又或許是神明的心血來潮。不過,幸福和不幸其實是表裏一體。因此不論你使用什麽手段,都不能在給予他不幸時先告訴他。要讓他覺得自己不幸,才能在他召喚致命的不幸之前——」


    黑色的人影就這麽消失了。


    我慢慢想起來了,在這個事件發生以前我常發生意外。


    我的父母甚至說過,我能活下來真的很不可思議。


    那個落石事故可能也是我的不幸所招致。


    但再仔細回想,自從黑惠開始對我動用暴力之後,我就沒有遇過太大的不幸。


    多少還是會受傷或遇上小狀況,卻沒有遭遇生命危險。


    這時我才第一次想到,黑惠把我當作所有物對待的理由。


    所以黑惠才什麽都不說,默默地為我調整我的不幸。還為了不讓我遭遇意外事故,總是要我遠離危險,甚至到了過度保護的程度。


    她為了保護我,一直都這麽做。


    這種事,當然說不出口……。


    「對不起,社。黑惠以後不得不讓你遭遇不幸……」


    黑惠對著昏倒的我,很痛苦地說著。


    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金惠是黑惠理想的自己。


    銀花是黑惠有機會成為的自己。


    但是金惠跟銀花都不記得這件事。


    如果——


    如果這件事沒有發生的話——


    ◆


    深夜,黑惠來到了公園。四周一片漆黑,沒有月光,隻有不可靠的路燈微微地照亮四周。


    黑惠當然是來找女神的。


    女神沒有現身,但黑惠早就猜到了。


    「真是的,還真敢做些亂七八糟的事啊。這對社來說,可是足以與死匹敵的不幸喔。就算身體沒有受傷,精神也受到很大的打擊。」


    她在自言自語,就像在說給看不見的女神聽。


    「不過,這樣一來我就暫時不用讓社不幸了,以這層意義來說我倒是輕鬆不少。說到要讓那家夥不幸,我這個笨蛋隻想得到動用暴力或是粗暴的行為。可是他挨打時露出的濕潤眼神,就算過了十年我也沒辦法習慣。」


    黑惠說著闔上眼。


    她是在思考,還是在回憶過去的事呢?


    不過,她馬上睜開了雙眼。她的瞳眸中含著強而有力的火焰。


    「可是啊,我就跟你說清楚吧。少給我多管閑事!我早就決定由我來支配那家夥的不幸!絕對不會讓他死的!還有——」


    黑惠撿起地上的石頭丟向池塘。


    石頭沒有在水麵上彈跳,而是伴隨響亮的水聲落入池底。


    「那家夥的不幸是我的東西!不能是你,要由我來讓那家夥不幸!其他的人都不準給我插手!這我小時候就發過誓了!」


    黑惠先往後退了幾步,然後全力朝前方的池塘衝刺。


    「沒用女神!你給予的不幸,我絕對要你收回去!」


    黑惠說著朝池塘的方向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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