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書鏘得知孫伯民是因為吃得太多,喝得太多所以才生病的,瞬間放下心來了。


    能找到病因就行,最怕是找不到病因的病,有故生病總比無故生病的好。


    何書鏘不懂就問:“山哥,伯父生病了,那麽就不能跟你一起上京城了?你準備找誰替補?”


    孫山搖了搖頭說:“誰也不找,我帶著桂哥兒,南哥,大力叔三人就行了。上京的路大多數是坐船,不是走陸路,不會太辛苦的。”


    說不辛苦是假的,但比一步一步地用腳走好很多,孫山是個容易滿足的人。


    何書鏘眼珠子溜溜轉,笑的時候露出兩個大酒窩,低聲說:“山哥,要不我陪你一起進京,我都未去過京城呢。讀萬卷書不如走萬裏路,或許我去了一趟京城,長見識了,回來說不得就考上生員呢。山哥,你覺得我這個主意怎樣?”


    孫山想也不想地拒絕:“鏘弟,你現在最重要的是去上學,而不是胡思亂想。連秀才都不是,你好意思上京城?你大爺爺可在京城的,你說他看到你一個所謂的童生,會怎樣?”


    何書鏘臉色一變,怎麽沒想過這個問題呢?


    大爺爺雖然遠在京城,可會經常寫信回來,讓二爺爺督促何家子弟要上進,要好好讀書,要一代比一代出息。


    這樣何家才能蒸蒸日上、繁榮昌盛、源遠流長,世世代代。


    如果自己到京城,肯定見到大爺爺。


    一見麵,豈不是羞愧難當。


    何書鏘紅著臉,支支吾吾地說:“山哥,我看我還是暫時不陪你上京城了,下次有機會再跟你一起去。”


    何書鏘又說到:“山哥,我先回去,阿爺,大妹還等著我的消息呢。伯父沒事我就安心了,明天在找你玩。”


    說完一溜煙就跑了。


    前一刻還說等孫伯民好了,見他一麵再走。


    後一刻不拖泥帶水,一個站起,一個轉身,急匆匆地回家了,好一個靈活的胖子。


    孫山覺得好笑,看到何書鏘最怕的還是京城的三品侍郎。


    果然大家長的威力是無窮的,何書鏘這種滾刀肉也會顫抖。


    孫伯民拉了一個下午,晚上才好了一些,但臉色還是很蒼白,身體還是很虛弱。


    孫山擔心地問:“阿爹,你沒事吧?要不要再請大夫來看一看。”


    孫伯民拉肚子的時候,請大夫來診斷,大夫說些模棱兩可,雲裏霧裏的話。


    孫山也不知道表達什麽意思,隻能按照大夫所說的做。


    孫伯民在屋內有氣無力地說:“山子,我沒事,不用擔心。過兩天就會好的了。你千萬不要進來,免得被我傳染了。”


    蘇氏揮一揮手,讓孫山離開。


    孫伯民這病肯定是吃撐喝飽,身子才受不了。


    真是窮酸的命,就不應該吃那麽好的東西。


    一看就是丫鬟的身子丫鬟的命。


    孫山也知道孫伯民大概是吃撐了,所以才生病的。


    但擔心還是很擔心的,不過除了擔心什麽都做不來。


    隻好勸慰地說:“阿爹,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


    孫伯民虛弱地說:“你不要過來,阿爹沒事,明天也不用過來看我。”


    想到孫山後天就要啟程,孫伯民害怕把病傳染給孫山,弄得他沒辦法趕路。


    第二天一早,孫山吃過早飯,遠遠地跟孫伯民說了幾句話,便拿著文書去衙門。


    沒錯!他是去領朝廷發的“盤銀費”。


    所謂盤銀費,就是為了避免全國各地的舉人因為路費的原因,耽誤了進京趕考的大事,朝廷規定給每位參加會試的舉人一筆用於進京趕考的路費。


    朝廷根據不同地區距離京城的遠近、當地富裕程度等因素,給不同地區規定了不同的“盤銀費”。


    離京城越近,盤銀費越少甚至沒有,離京城越遠,盤銀費越多。


    比如山東省離京城近,能領到的費用大概1兩。


    而孫山所在的廣南省,算離京城最遠的地方之一,能領到20兩。


    至於領的最多的是漂洋過海的瓊州府,大概能領30兩。


    不過瓊州府的學子想要領盤銀費,需要自費飄過來廣州府領取,誰叫廣州府是省府呢。


    孫山領著桂哥兒,熟門熟路地找到衙門,遞上文書後,很快就辦理好手續,輕輕鬆鬆地領取了20兩。


    桂哥兒喜得見牙不見眼地說:“山哥,是不是每次上京城趕考,都能領到20兩?如果不上京城,是不是沒得領?”


    孫山用裝逼的扇子拍了拍桂哥兒的腦袋,笑罵道:“想得美。盤銀費隻能領一次。甭管高中還是落榜,就隻有一次。”


    當然如果你領了盤銀費不上京赴考也是可以的。


    反正領到的錢是你是就是你是,怎麽使用,自己安排。


    不過區區20兩,是沒辦法完成一次科舉考試的。


    孫山不僅要赴京趕考,要是落榜,還要滾回來。


    20兩根本沒辦法支撐來回路程。


    如果家貧又或者原始積累時間不夠的學子不夠路費,這時候會有一些當地的鄉紳也會在他們身上進行初步的“投資”。


    可惜孫山並沒有遇到這種情況,因為黃陽縣太窮了。


    當地的“土財主”投資肯定想的,隻可惜有心無力。


    孫山這次出行的路費,得靠自己來支撐了。


    桂哥兒聽到隻能領一次,瞬間不高興了,還以為三年能來一次,結果是一次性給斷。


    20兩對桂哥兒來說很多,但對孫山科考是杯水車薪。


    桂哥兒皺著眉頭,想了又想說:“山哥,我們的錢可要省著花。你剛定親,用了不少錢。如今赴京肯定花費很大。咱們能省則省。”


    孫山點了點頭說:“桂哥兒,你說得對,我們可要能省則省。”


    孫山不由地歎了一口氣。


    這次定親下聘挖光了孫家的幾百兩積蓄。


    至於趕考的路費,何姑丈一家資助一些,何文書一家資助些,孫伯民向孫大姑借了一些。


    加上何三老太爺的關係,孫山能免費跟著何家人一起包吃包住包路費,負擔才減輕不少。


    孫山看了看腳下的路,其實是一條用金錢堆積的科舉之路。


    本以為中舉了,家裏會富裕些,結果“大登科小登科”這兩件事,讓孫家一夜返貧。


    孫山萬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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