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10月份,孫山日複一日地在崇正書院讀書,落榜舉人也陸陸續續地回到書院讀書。


    上課的氣氛比之前好很多,大家討論的更加激烈,當然觀點一會兒更加激進。


    甚至還擦出“打架鬥毆”的火光,看得孫山目不轉睛。


    恨不得立即搬出桌椅,吃著茶,嗑著瓜子看戲呢。


    幸好他一直都做吃瓜群眾,離偏激的人群遠遠的。


    他的小身板虛得很,要是打起架來,根本打不過,隻有挨打的份呢。


    這些日子孫山倒是把金陵附近遊蕩了一圈,想著過些日子就去蘇杭遊玩。


    來都來江南了,不去走一走,怕以後沒有機會呢。


    桂哥兒把孫山送到書院門口,就拐個彎到花圃那邊跟孫大力作伴幹活。


    孫山如常地走入書院,走著走著,感受書院的氣氛有點怪怪的,走到課室時,大家埋頭吱吱喳喳地低聲說話。


    孫山隨手一扯,扯到一位學子問:“宋兄,今日怎麽了?”


    宋鈞華低聲說:“我聽說,隻是聽說,朝廷那邊好似準備有新政下來。”


    宋鈞華是孫山在圖書館認識的舉人,他是因為自我感覺學識不夠,才不去參加會試的。


    留在崇正書院繼續苦讀,等三年後再赴京趕考。


    孫山疑惑地問:“什麽新政?”


    朝廷也不是沒有頒發過新政,就算有新政氣氛也不會那麽奇怪。


    崇正書院是江南第一大書院,所以收料也非常及時,幾乎應天府一收到朝廷的消息,不用一刻鍾就會在崇正書院傳開。


    特別是朝廷的新動態,官員的罷免和任免,隻要出現在邸報上,崇正書院都會第一手拿到資料。


    要說收集信息的便捷程度,崇正書院比嶽麓書院快很多,或許因為地理位置,路程遠近的緣故吧。


    宋鈞華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四周,發現都是同窗們,低聲說:“朝廷好似,好似對賦稅改革,具體怎樣改革,我也不太清楚。不過.....”


    頓了頓,宋鈞華繼續說:“聽說,這賦稅的改革惹來非常大的爭議,現在....”


    宋鈞華指了指天空,低聲說:“朝廷還未確定下來,現在隻提出來,具體改革還是不改革,這要看一看聖上怎麽做了。”


    孫山皺著眉頭,想不到朝廷是怎樣賦稅變革。


    是像王安石的一條鞭法,還是雍正的攤丁入畝這樣非常幅度地大變革?


    還有為什麽忽然賦稅變革?


    現在是新朝,當今的聖上還是第一代皇帝,怎麽忽然就要改革賦稅製度的?


    還有這個提出改革的人是誰?


    孫山想到什麽就問什麽:“宋兄,怎麽忽然要改賦稅?這是誰提出來的?”


    宋鈞華搖了搖頭說:“我也不知為什麽要改賦稅,但這賦稅說要改一改是咱們的徐國公提出來的。”


    孫山一愣,看了看門外。


    徐國公?怎麽會是徐國公的?


    徐國公和當今聖上是泥腿子一個,比聖上還大老粗,更沒有文化,全靠一身武力去打仗立下的汗馬功勞。


    據說徐國公能打勝仗,完全仗著身邊的能人異士。


    據說徐國公本事不大,但有一樣許多人都沒有的本事就是:知人善用,慧眼識珠。


    他不是最聰明的,卻是最會用人,看人的眼光非常準。


    所以是跟著當今聖上身邊最老的一個,也最得聖上信賴的一個。


    如今說徐國公提出賦稅改革,孫山是不信的。


    徐國公已經七十歲了,早就不問政事了,隻是湊人數偶爾去上朝而已。


    宋鈞華看到孫山一臉不信的樣子,點了點頭說:“別說你不信,我也不信。徐國公是武將,還是解甲歸田的武將,怎麽會無端端提出賦稅改革呢?我看徐國公隻是在明的棋子,幕後肯定有黑手。”


    宋鈞華說完這句話後愣了愣。


    隨後看了看孫山,孫山也看著他。


    大家不約而同地想到:徐國公被譽為大乾第一國公,他都是棋子了,那棋手還能有誰?


    這麽高貴的身份,目前為止好似隻有一個人比他更高貴了。


    就算太子,對徐國公也畢恭畢敬,更不要說指揮徐國公做事了。


    宋鈞華和孫山不約而同地抬了抬頭,看了看天空,好似隻有當今聖上能指揮徐國公,而徐國公也好似隻會聽聖上。


    宋鈞華猶猶豫豫地說:“孫兄啊,該不會....然後推徐國公出麵吧?”


    孫山也不知道怎麽回應,目前來看,也隻有當今聖上能把徐國公推出來。


    莫非是聖上想改革賦稅製度,所以跟徐國公合計合計,由徐國公出麵提出新的改革製度,再由聖上同意?


    能讓徐國公出麵的新賦稅製度,肯定是阻力非常大的賦稅製度,也隻有徐國公這個開國朝老才敢提出來。


    要是一般人提出來,別說提了,能說出來已經是砍頭砍遲一步了。


    孫山對此憂心忡忡,到底朝廷要搞什麽?


    還有大表哥說朝廷不穩定,何侍郎也說朝廷不穩定,莫非不是指聖上的身體不好,而是指聖上要變革的新政?


    而且這個新政肯定要大變動。


    要是大變動,肯定血流成河。


    無論自上而下,還是自下而上的變革,不流血是不行的。


    目前大乾實施的是兩稅法。


    所謂兩稅製是以原有的地稅和戶稅為主,統一各項稅收而製定的新稅法。


    由於分夏、秋兩季征收。


    屬地農業稅稅率定為10%。


    以米麥繳納稱為“本色”,若以金、銀、絹、麻、鈔、絲等其他物產折納者,則謂之“折色”。


    除了農業稅,還有雜七雜八的雜稅。比如人丁稅,分派徭役等等。


    孫山想了想大乾成立才三四十年,目前的賦稅製度還算是對百姓的輕徭薄賦,休生養息。


    賦稅並不是很重,還算合理。


    但要是長久下去,兩稅製的缺點會明顯暴露出來。


    兩稅製下土地合法買賣,土地兼並更加盛行,富人勒逼貧民賣地而不移稅,產去稅存,到後來無法交納,隻有逃亡,土地集中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而農民淪為佃戶、莊客者更多。


    全國納稅田畝和戶口大幅減少,田賦、丁銀征收和攤派徭役越來越艱難。


    到時候恐怕又變成人吃人的混亂社會了。


    當然這種情況,孫山不用經曆,那時候他已經作古了。


    他目前處於最好的時代,也是最能奮鬥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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